莫汗达尔自然从未忘记过他的誓言。

正如所有欧提亚斯都不会忘记在他们成人礼的那天，都必须对那面闪烁着金色余晖的凤凰旗帜立誓那样。莫汗达尔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国旗下，他们这些出身平民的士兵庄严的宣誓着，宣誓永远效忠国家，永远为了凤凰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是啊，曾几何时，他的眼中闪烁着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辉，那道光辉里充斥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以及世间万物都无法击垮的忠诚。

然而……这一切终究发生了改变。

抛开虚伪的谎言，抛开菲尼克斯皇室给他种下的精神枷锁，莫汗达尔猛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是的，原来自己心中的信仰不过是一道精神枷锁，不过是政府为了控制他们的一种手段罢了，知道这一真相的莫汗达尔自然有一种想要发疯地冲动。

不……或者说，在军事法庭上，他曾一度失控，疯狂地冲那些法官以及在旁边陪审的佐菲亚还有阿德里安咆哮着，他在痛诉这个国家的谎言，然而放眼望去，却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些什么。

是啊，莫汗达尔能看见，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对国家充满希冀的眼神，正如同昔日的自己那样，他们眼中的光辉是绝对不会被掩盖的，正因如此，在他们眼中，自己此时的行径是有多么可笑而又滑稽。

宛如小丑？不……也许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疯了。

因此，接受这一事实的莫汗达尔平静的迎来了长达五年的监狱生涯，被关入欧提亚斯重狱深处的他所面对的是这个国家最凶悍的暴徒，又或者是充满狡诈以及伪智的政治犯。

令人感到可笑的是，曾几何时与莫汗达尔对立的军阀有不少都被关押到了这里，而且这些军阀里有不少人都是被莫汗达尔直接抓了进来。

然而……军阀们并未对入狱以后的莫汗达尔实施任何报复行动，甚至，莫汗达尔还和这些有着无期徒刑的军阀建立了身后的友谊，在此期间，莫汗达尔也在平复着他的心情。

与所有人一样，莫汗达尔无比的渴望着能够离开这座监狱，这不仅仅是身为人萌生出对自由的向往，同时还因为他已经有五年……不……应该是快十年？甚至更久没有回家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座监狱里待了多少岁月，但他很想念自己的儿子，自己那个在年幼时期就被自己扔到儿童福利院的儿子，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在这种如同魔咒般的想法驱役下，莫汗达尔开始疯狂表现自己，在这座监狱里，越狱是不可能的，但有过被减刑甚至释放的先例……例如某位重要的大人物保释他。

然而……直到此时，莫汗达尔才可悲的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整个国家的高层机构里竟然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

佐菲亚？不，那位护国公以及军衔不知道要晋升到何种程度的阿德里安是绝对不可能释放自己的，而除此之外，再无别人……能够有权利释放自己。

真的是这样么？非也……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伊戈尔在莫汗达尔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此时已经有着上校军衔的他虽然仍不足有权利释放莫汗达尔，却也获得了与莫汗达尔单独见面说话的机会。

在审讯室里，伊戈尔隐晦的透露有一个人可以保释他，不过这需要莫汗达尔付出一点代价。

……

莫汗达尔知道伊戈尔口中所说的代价是什么，即使伊戈尔还没有开口，他也心里清楚。

同样破除了精神枷锁的莫汗达尔不仅有着极高的军事指挥天赋，正如他的“学生”伊戈尔所言那样，他是一个天生的思想家与政治家。

而这样的人，要么成为领袖……成为一国君主。

要么……就注定会灰飞烟灭，或默默无闻，或有一日……成为他人陪衬。

……

有那么一瞬间，莫汗达尔动摇了，他明白这个国家是错误的，他一直都明白，种族阶级制也好，贫富分化严重也好，或者说贵族们那令人发指的行径让他无法忍受也好。

这些都是这个国家的弊端，他比谁都清楚这些。

即便精神枷锁已经被破除，即便自己曾经如同疯狗似的嘲笑那些政客，嘲笑那些为了所谓国家利益而牺牲人性的人。

但归根结底……莫汗达尔的内心终究还是深爱着这个国家。

也许它充满污秽，充满黑暗。也许在它的背后有着世人无法想象到的血腥，也许它并不能给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带来幸福。

然而……这并不妨碍莫汗达尔曾经许下的誓言，曾经身着戎装的他见证过太多生离死别，无数次出生入死的他也许是为了功名利禄……但同时，他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与明天而战。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自由这一条路，同时，也是一条掀起战乱的叛逆之路。

世人会唾弃他的行径，而曾经与他为伍的同袍战友则是会变成互相敌忾的敌人。

……

改变这个国家固然很重要，让它变得很美丽固然很重要，但这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口头与思想上的改变，它代表的将会是一场黑暗而又更加漫长的内战。

也许这个国家会在这次内战过后浴火重生，那只金色的凤凰会在沉眠以后变得更加耀眼。

但也许……战火与杀戮将会让这只凤凰永远闭上双眼，甚至倒在名为世界的舞台上，再也无法翱翔于天。

叛乱代表着战争……掀起革命不仅仅是代表着要与国家为敌，甚至要与世界为敌，这注定是一条黑暗的不归路。

……

没有人知道莫汗达尔究竟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答的伊戈尔，只不过在那次谈话之后，伊戈尔口中的神秘人便下令施放了莫汗达尔，而作为代价，莫汗达尔又一次变成了平民身份。

至此……他自由了。

回到塔桑尼亚的他很快就和在福利院中长大的儿子相见，而那时，自己的儿子已经到了该上中学的年纪，这对父子相见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感人肺腑般的对话，有的仅仅是无言地对视，以及莫汗达尔那一句愧疚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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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6年11月3日

……

“好久不见……老师。”伊戈尔站在莫汗达尔面前，冲他缓缓伸出手，对他说道：“我想，时机已经成熟了。”

莫汗达尔苦涩一笑，他缓缓摇头，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一辈子都见不到你。”

已经成为准将的伊戈尔赶忙说道：“老师……您明白的，即使您亲自做这件事，也会有第二个您站出来，这个国家必须迎来改变，而改变它的人只能是您，老师……只有您才有机会改变这个国家。”

莫汗达尔深吸了一口气，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管他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情紧张，哪怕是当年在倭马亚的阵地攻坚战中，他的心情也是平静如水……因此，他开口说道：“啊，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自由代价吧，如你们所愿，我会跟你们一起谋划接下来我们该做的事，同时，你说得对，这个国家确实需要迎来改变了。”

只不过……有一句话莫汗达尔当时没有对伊戈尔说。

那就是，莫汗达尔从来都不是一个甘愿被人握在手里的人，尤其是被罗曼诺夫联合那群虚伪的政客所掌控，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有朝一日，如果这个国家真的迎来分裂与改变……到了那时，莫汗达尔必须要独自一人想办法，脱离罗曼诺夫联合的掌控。

没错……改变这个国家不代表要寄人篱下……不代表要甘愿成为他人的附属国。

想到这里，莫汗达尔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远处逐渐暗淡的天空，他明白，不久的将来，眼前的这片天空将会被战火所点燃。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走错一步就是死，同时，这条道路的路途上充斥着各种莫汗达尔从未见过的险恶与诡计，他不光要面对那位被誉为救世主般的男人——佐菲亚·伯鲁泽维奇。

同时，他还要面对来自后方，来自那随时都可能露出獠牙将国家吞并的罗曼诺夫联合。

腹背受敌？不……他现在不过是案板鱼肉，任人宰割……他必须懂得隐忍，懂得积蓄自己的力量，懂得如何脱离罗曼诺夫联合的掌控，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建立起一个内心里一直向往的理想国度。

以欧提亚斯之名……他必将改变这个国家。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初心，即使他要亲自让这个美丽的国家染上鲜血，他也从未忘记自己对那面旗帜所立下的誓言。

这……既是——保护国家，忠于国家，无愧国家。

（国庆节特别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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