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那边不耐烦地拖长声音：“你怎么才接电话？我的时间很宝贵……唔，窗外什么时候下暴雨了？等一下啊……”

“我在超市里躲雨，太吵没听到！！！”我尽可能避开陌生人到门边接听道。

“这次我从中国飞过来看你，耽误了很多正事。”

“嗯，知道……”我咬着下嘴唇，“老爸，我们半年多没见面了。”

其实准确点说已经有九个月了，这九个月里老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现在能看到老爸真的是很开心啊。

老爸在电话那头告诉我说：“等我几分钟，我们马上开车过去接你。你现在在哪里的超市？”

“XX超市，不知道几分钟应该够了……”我话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的长音。

他收线了，这半年来，经常在外的老爸很少会针对我回家。

“叔叔在找你？”芋艿抱着胳膊开我的玩笑，“是不是又搭上别的阿姨了，你老爸还真可以的。”

我不搭话，擦了擦胳膊上的水渍往外走。而男生们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芋艿瞥见，悄悄推了下我的肩膀：“你看你看，刚才那个帅哥在看我们……不，好像是看你。”

真是少见多怪，我没有转头看。

就在一脚跨出大门的瞬间，失修的门牌哗地垮下，径直砸向正要出门的我。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身后将我拽回店里。门牌带着雨棚轰然倒下，惊起一片路人的错愕。

元往后跌坐在地上，眉角，被溅起的泥点一点点滴落。

太突然了，我已经傻在地上，一时间回不过神。

“你没事吧？”芋艿焦急的问候我道。

可我根本来不及享受这温柔的声音，而是喘着粗气，心脏怦怦，快跳出喉咙。

“没，没事。”我慌乱的答谢道，“谢谢，要不是你……”

“等等！”

芋艿从自己的腰包中拿出纸巾，擦去我额头上的泥点说：“……没事就好。”

回过神的店员们围过来道歉，随即便挪走了垮塌的雨棚。

芋艿凑上来帮我拎起散落的手机，一边责备这家店：“你还好吧……话说这家店真是的，这么多年了都不修一修，这样子安全度也太低了吧？”

我们就这样走在了一起，直到下一分钟为止！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在大家惊奇的目光下，窗户里面的司机朝我们挥了挥手：“小姐”

……

果然，老爸打开门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真是太慢了！！！”

“进来吧。”他关上门指了指沙发，“随便坐。”

“嗯。”

我和芋艿乖乖地坐下。房间被子凌乱，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宝蓝抬头打量他的脸，见他眼眶下两片破败荷叶一般的暗影，忍不住心疼。

“又熬夜了？”

“有黑眼圈？”我逼近的脸指出道，“最近晚上没睡？”

“是有点累。对了，儿子，这次来是要跟你谈个正事……”

话音未落，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位眉目清秀的女子裹着白色浴巾光脚走出来，淡然的道：“地板好凉，亲爱的，我要你抱我……喂，今天说好了不是来看女儿的吗？”

“喂。”他紧张地凑过去小声说，“不是要你等会出来吗？”

“怎么？你怕她看到？”

这个女人看上去和幽香姐好像，是幽香姐的妈妈吗？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可不感兴趣。

“唉，好啦好啦。”

当着我的面，老爸将那个女人抱到沙发上，亲昵地摸摸她的秀发，一如当年抚摩母亲的头发一样。

我其实早就能接受这样的老爸了，毕竟这样花花公子的生活他也不是一两天了。

“……怎么可以这样？！橘夕明明也在这里啊！！！”可芋艿却不一样，她的声音在发抖，怪异又可怕。

“呵呵，我可是说专一就专一的男人，是该有个平稳的家了。”

老爸终于收敛起了笑脸，表情格外的严肃认真。这样的生活他早就已经能接受了，如今的他能回归从前也许是件好事。

就在这时候，他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她可是我的妻子哦！”

九月，这座沿海城市算不上寒冷，街上穿一件薄衫的人比比皆是。

大雨后的世界笼着一层隐隐的光晕。阳光下，树木绽放着或明或暗的翠绿色，彷佛不属于萧瑟的秋天。

只是我的脸，伴随房间里骤然变冷的气氛，一点一点转冷，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铁石。

就好像……就好像我是在与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话，而不是养育自己十八年的亲生父亲。

“解释多了没用，总之，儿子，我对不起你妈妈她……但这事实！”

事情的后果他早就考虑好，萌生念头不是一天两天。虽然我说过能接受，但像是现在这样猛然的见到父亲和一位陌生的女人亲热果然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唉……儿子！”老爸有些为难的道，“你……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但家里没有一个母亲的话是没办法完整的。”

说到这里，老爸再也没有说什么。

但我这里怎么办？爸说的很对！我的脸此刻就像被某个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伤得血肉模糊狼狈不堪，半晌过后我就感觉到寒冷的浑身发抖，这感觉……感觉就像在冰天雪地里穿着一条单薄的短袖和短裤。

只听得他碎碎叨叨地说：“儿子啊，我已经很照顾到你的想法了，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再说了，我们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你结婚想选择谁我不会强迫你？”

这些台词他一早想好了，生怕我再误解他什么打，速速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迷茫间，眼前所有人的脸渐渐模糊开来，染成一幅虚虚实实的人影重重。

可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才才得知，芋艿……

这样真的好吗？违背孩子的意愿成立的婚礼，可父亲说是希望能够这样。

这时，一个八字胡的男人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进来，他微笑着对老爸说：“新吾啊，你怎么还是那副老样子？”

“诶？”老爸笑呵呵的站起来向他击个掌道，“当然了，在你这里我永远都是不受拘束，这不是就是兄弟的证明么？！”

“这么多年不见面了，哎，你身旁的这位是……”

“你不知道？”新吾惊讶的道。

这事情都是大半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以新兰的情报网他居然不知道。

他自己用疑惑的声音问：“你去国外出差开始……你带她去了？”

老爸不耐烦地说：“这个你就别问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除了我之外的人了解我。”

嗓子眼里一阵苦涩，我想起了袁辉曾经提醒我，恍然明白了一切。

身子往后一倒的我连同整个人都瘫坐在沙发上，神色恍惚地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俨然的闭上了双眼，“儿子，你也不小了，希望你能理解我。”

“这样吧，你和芋艿先到里屋的办公室去吧？”

说完，他便将我和芋艿向里面的房间推去。而芋艿的父亲也似乎是接到了老爸的“指令”，于是便迎合着老爸让芋艿和我进去了办公室。

就在我们转头的一瞬间，我们的父亲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闲聊了起来。

没有隔阂，没有背叛，没有陌生。

没有心痛，没有失望，没有生不如死。

人生就像梦一样的残酷，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自妈妈离开了以后，许久许久没有回想过的这句话又出现在脑海。

她披上外套抓起钥匙准备出门，临到门前手机响了。陌生号码，第一次她怕是诈骗电话没有接，对方不依不饶，又打过来。

这次我接了，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椿九家吗？”

“嗯，你是？”

“嗯，我是教务处的，理事长找你来有重要的事情，就在……”

我竖起耳朵，平淡地说：“有什么事情？”

“抱歉，我不负责这个……不过还是希望您能过来，听理事长的口音，这很重要！”电话里的陌生男人只和我说了这么多，让我无法反驳。

“好的好的，谢谢您。”我隐约觉得这声音熟悉，“你……”

“怎么？”

“哦，没事没事。”对方客气地说道，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是不是在哪儿听过你的声音”这样俗套的话还是别说出口。

接完电话后，刚才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一些。我脱下外套，将钥匙放回原处，找出母亲生前存放的照片一个人默默的看着。

屋外瓢泼大雨未停止过，天地间串起灰蒙蒙的帘幕，衬得夜晚的城市多出几分伤感。

我一时感慨，泪水抹了又流，倚在窗边喝下大半杯白开水，不断地添水，不知不觉已喝到膀胱有些受不了了。

身体有些难受的我揉了揉肿胀的眼睛说：“是不是太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从厕所里出来的我头脑昏沉得很，鼻子酸涩，不停地打喷嚏，兴许是感冒了。

没办法，只能从抽屉里拣出几粒感冒药囫囵吞下，用杯子里剩下的白开水送服了，然后迷迷糊糊走到床边倒下，轰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