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的斯芬克斯又开始重复同一个谜语，虽然一开始我就觉得，她们这样重重复复同一个问题，非常的烦人，但见到她们在有人回答问题以后，竟然一个个飞向天空并一头撞死在地上的惨烈，这烦人的感觉之中还加上了几分担忧。

我担心亚巴顿会把这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来，让更多的斯芬克斯在我们的跟前自杀。但眼前需要担心的是龙骨骑士已经在亚巴顿的指挥下，朝着我们这边俯冲下来，我回头一看，南央她们三个，和陆上的骷髅骑兵胶着起来了。想必是骷髅骑兵的数量太多，而且也骑兵都是不死之身，纵然南央她们可以抵挡得住一阵，却也没办法减少它们的数量。

我还以为亚巴顿是想把花恋她们分隔起来并逐个击破，但现在的情形之下，不管亚巴顿怎么做，都是稳操胜券的，只要没有其他人插手的话。

要是花恋和南央她们在一起固守阵地，对抗亚巴顿的大军，那花恋就是困兽斗，只要存在力量和体力的消耗，就无法一直支撑。要是有人掩护花恋撤退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花恋她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或者说，回到地狱去正合亚巴顿的胃口。

而作为地狱的公主，镜子里的那个花恋还能让梦魇乖乖听话，而我眼前的花恋也对石像鬼十分温柔，最后也让石像鬼全部撤退。明明花恋的手下有好几个以一敌万的恶魔，却要这样东躲西藏，甚至躲到了人间。

我忽然明白，并不是亚巴顿的势力过于强大，而是花恋这边压根就没想和亚巴顿正面交锋，不是南央、时雨她们弱，而是花恋不让她们有所动作。花恋大可以把地狱里还听从她吩咐的恶魔都集结起来，与亚巴顿的亚巴顿的大军在地狱决一死战。

但花恋见到斯芬克斯死在她面前的时候，想着的竟然是阻止她们，即便斯芬克斯的寻死举动和她毫无干系。花恋并不是想等她们全部问完问题再一起回答，而是她不想让任何人回答问题，她知道一旦猜出了斯芬克斯的谜语，她们就会自杀。

“一御大人，南央托妾身来给一御大人传话说，‘虽然这样子有些强人所难，但还是希望一御大人可以伸出援手，这样子下去，公主大人就会被抓走，被杀掉也是迟早的事情，你已经发觉了吧，公主大人的仁慈，正带领她自己走向毁灭’，就是这样啦。”

兰姬从斯芬克斯的头顶朝我们这里走来，在我脑海里说的是这段话，嘴上说的却是“公主大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告诉安琪奴了哦”。

正说着，安琪奴就野蛮地挤开了半人半兽的斯芬克斯，走到了我们跟前，她朝花恋单膝跪下，说：“公主大人，我们被斯芬克斯围住了，要想离开也来不及了，还是让属下给公主大人开路吧，不然的话——”

“不行，你看她们都是无辜的，我们怎么可以对无辜的人下手呢？”花恋连忙打断了安琪奴的提议，并说：“我们就慢慢地逃跑就可以了，安安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我活着，直到永远，我死了，那就直到我死之前。”安琪奴恭敬地说道。

“慢着，有话要说。”

都到这种时候了，花恋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非常不解，可没等我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头顶上就刮起一阵阵的阴风，安琪奴举起剑来往一侧砍去，安琪奴的剑发出了“嗡嗡”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摔在地上的骷髅兵以及只剩下的骨头的飞龙。

“一御大人你说，反正我们也跑不了多快的了。”

从安琪奴的语气当中，我听到出满满的都是不悦和愠怒，只是安琪奴不会违抗花恋的命令。

“花恋，虽然我只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你们地狱的一份子，但是你可能有些当局者迷了，这是亚巴顿挑起的战争，不是说你躲就能躲得掉的，你躲得掉一次，躲不掉第二次，第三次，问题的根源不在你身上，你怎么躲都是没用的，你看南央、礼姬、莎曼还有安琪奴她们，她们都想保护你，要是你还让她们继续这样战斗下去，你，彼岸花恋，地狱的公主，对不起你的下属对你的忠心！你不是担心时雨吃掉恶魔以后失控，你只是不想她伤害到那些骷髅兵！”

说来说去，问题就出在花恋的身上，此刻的决战，也不过是花恋退无可退后，被逼无奈的选择，其实是有办法对付亚巴顿的，只是花恋没有这么做而已。

“说我是地狱的公主，我也不想我是地狱的公主啊，大家都是地狱的恶魔，为什么就要互相伤害呢？再说了，南央她们身上有禁锢，根本没办法发挥她们的力量，纵然我让时雨上来，把他们都同化了，那得益的就真的是我了吗？”

花恋那天真的面具被我狠狠撕破，她也不再掩饰自己，就对我说：“我一直都跟自己说，只要我找到父亲大人，我就能结束这场无畏的战争了，可是时间还是没有等我，这些天承蒙你的照顾，本来，这件事情其实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有可能的话，我会替你把你的恶魔契约给销掉的。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麻烦你把扫把留下来，你可以走了。”

此刻我的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往外蹦，但它们全部都挤到了同一个出口，我的嘴巴竟然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调，其中任意的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我是想劝花恋领着大家和亚巴顿决战，可我半点力也帮不上，这样挑唆战斗的行为，跟天堂默许亚巴顿到人间抓花恋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一御大人，公主大人。”兰姬夹在我和花恋当中，一脸为难，她也算是个帮不上忙的人，但她也不会违抗花恋的命令的。

而安琪奴此时，既要对付头顶上的敌人，又要对付下了龙骨，前来抓人的骷髅兵，更不能伤害到斯芬克斯，她明显左支右绌，无法抵挡了。

我扔下扫把，头也不回地往斯芬克斯当中挤，想赶紧离开这个让我呼吸都感觉到困难的地方。我很愤怒，我知道，我不是愤怒花恋这般软弱，而是愤怒我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却硬是想去帮别人。

想起夏日祭的时候，花恋的那个后备计划，说什么打个电话就会有正义的伙伴出来拯救她。兴许，花恋从来就没想过让我以身涉险，只是我一直没找准自己的位置。

既然希望每天都能度过平和的日常，为什么又想着突破“普通人”的禁锢？

也不知道在斯芬克斯当中挤了多久，我觉得我浑浑噩噩地走了很久很久，仿佛都听不见斯芬克斯的谜语，龙骨骑士的呼啸，以及安琪奴击打敌人的声音，漆黑而又安静的夜，没有星辰的指引，就像是引导我，走在无尽的深渊边缘，等候粉身碎骨那一刻的清醒。

“所以，今晚上又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清城，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