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的感觉怎么样？”

从临时审讯室里出来，我无力地一头扎在了医院走廊上的座位上，窗外，天黑得不能再黑了。

婉昕也不管我有多么劳累，直接迎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我说姓白的啊，你是在明知故问吧，你肯定是在明知故问吧！

难道我的样子还不够惨吗？

鬼晓得侦讯会这么难搞啊！一个两个看了我都对我不是调戏、怀疑，就抱有敌意。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保证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入土了！

“一点都不好～～”我幽怨地盯着白婉昕那张没心没肺的嘴脸。

“这才几个人啊，你就不行了？亏你还是叫窥心诡探？”

“什么叫亏我还是窥心诡探？有本事你自己去审一下。不知情的人说的都是废话，认识的人也有所隐瞒———刘医生和叶姐都对那个家伙闭口不谈，看似讲了很多，但实际上总是在把话题往外扯。后来，我专门审讯了‘凶手’……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看来你‘首战’告吹啊！”婉昕有些玩味地翘了一下嘴唇。

“不存在的，”我有点不服气，“我只是没想到而已……”

“没想到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凶手，会那么‘配合’。”

“什么意思？”

我把手里的记录板递给了她。

她翻了两页———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看来，答案就是这样不会有错了。”她喃喃道，“从某种程度上，我小看你了。”

“嗯，”我点点头，“不过，我好奇的是……”

“什么？”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不要当场指证呢？”

明明连证据都可以有的啊！

没错，现在‘凶手’还逍遥法外，并非是因为我们抓不住ta，甚至可以说，当我们一进现场，稍微试探了两句就已经发现了马脚。

然而，却直到现在为止，白婉昕似乎还想再等待着什么的样子。

“……”白婉昕沉默不语。

我盯着她，静静等着她开口。

“因为我想知道，‘凶手’会做出如何的选择……”

“选择？”

“你有对‘凶手’做过心理分析吗？”

“不想坐牢！”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废话！”

“……”抱歉，能听我解释完吗？“普通的凶手在犯下一起杀人案件时，通常是两种反应，要么是受到良心的谴责因而心有不安，要么就是……”

“镇定的布局，然后打死不认。”婉昕结过我的话。

“没错，”我打了个响指，“但是这次的家伙，明明是第二种人，却又在表现出第一种人的样子。”

“ta在故意露陷？”

“嗯。”

“那不就奇怪了吗？你之前还说ta不想坐牢呢。”白婉昕疑惑地问道。

不，或许说

“这并不矛盾，ta似乎是通过这样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让自己被怀疑来洗脱嫌疑……这…”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ta是渴望幸福生活的，哪怕是在进行了这样的复仇之后。”我不禁有点焦躁，“这下谁都知道了吧！还会有人要死，还会有人被杀！”

“这就是我好奇的了，”我听着婉昕的语气———她似乎十分的期待。

她是人吗！？

“ta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洗脱自己的罪责呢？”

够了，够了……

“不觉得令人有点兴奋吗？”

这种事情怎么会兴奋！怎么可能兴奋！

“对ta的故事，你一点也不期待吗？”

期待什么啊！这种事情怎么会……

“你觉得我会这样想吗？”

我当然……我当然……唉？

婉昕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我竟没听出来———原先的兴奋感，只是她装出来的。

这个女的，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恐怖如斯啊！

“……所以，对于那个凶手———方兰，你到底怎么说？”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只是同情吧……”因为不得不毁掉她所一直攀附的那根稻草。

这最后半句我当时并没有听清，直到事情结束以后听她回忆才知道当时还有这句。

“无论怎么讲，她既然已经露出了作为凶手的马脚，警方的反应也就十分明了了吧？”

“……”

这次终于换到我保持沉默了。

白婉昕与我的视线错开了，她坐在了我旁边。

一阵寂静。

我缓缓合上眼睛，心中却不停地在思考着———这样一个无解的局，我破的了吗？

复仇……死亡的病毒……爆发……选择……

脱罪……幸福……杀人……空虚……

医院……涅盘西斯……夜晚……安眠……

繁杂的词汇在我脑海里乱撞，凌乱的一切被一条隐藏的线串联起来———我抓不住……

“辛苦你们了。”突然，身边似乎站了什么人。

撇过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小秦的警官。

“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想也不会那么快抓到凶手。”

他口中的凶手，正是方兰。

“不，算不上吧！”我有点无所谓地回答道。

“嗯，确实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小秦有点无奈，“但至少可以以第一嫌疑人的名义把她带回去……”

“然后呢？”

“审讯！”

“如果她执意不说呢？”

“……我会再去调查的……”

“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是诱导她承认罪行；或者干脆点，直接安上罪名就行了……”

“不行！这不是警察该做的事！”

他的口气很强硬。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同事会对他表现出嫌恶了———他这样虽然符合所谓要求，但是无疑是在“添麻烦”。

其实现在背锅的人都不在少数，很多潜规则都不知在什么时候成为了社会的共识。

有时候，在这块黑幕上，我们只能暂时地退却，毕竟我们没有反抗能力。

不过，如果他成长起来，或许也是名镇一方的名警官吧？

真希望你能保持这种状态啊！

正当我想在发表一阵感慨时———

“您就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是吧？”又有一个声音从我的另一边传来。

当即，我就想骂出来了———你们TM就不能先出现在我眼前吗？

一个两个都要从我背后冒出来的，是想谋害朕吗！

“您好，请问您是？”小秦转头看向我的身后。

“哦哦哦，其实我是本院的副院长。”

我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头发黑得有点油腻，约莫四十来岁的人。

看着他一脸谄媚的笑容，我们三个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他一边说着“这此事件的影响不好，但毕竟我们所有人都要吃饭的不是吗？还望通融一下。”一边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秦警官没有动作，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说，“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的。”

随后他，大步离开了这里。

副院长一下有些尴尬，愣在那儿了几秒，又把头转向了我们。

“呃……这次也真是辛苦两位小侦探了。帮了我们医院这么大的忙……呃，这位黑衣服的小伙子是我们本院的病人是吧？这样，这次事情结束后，我们愿意……”

“什么都别说了，”白婉昕打断了他的话，“案子，还没结束呢……”

她站起来，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默默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家伙捧着那个信封，脸黑得不行，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我无言。

“这种事情以后还会经常见到。”白婉昕说了一句，不知是对谁讲的。

而我只是默不作声，毕竟———

那信封里应该有五万吧！五万唉！

你们不要！我要啊！混蛋！

那可是钱唉！是钱！是毛爷爷！是票子！是钞票！是人民币！是红彤彤的纸好不！

亏大发了啊！

我再转过头时，那边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下被灯光照耀得亮堂堂的黑暗罢了……

“这会是怎样一个无解的局呢？”

我又一次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心中一阵不安的悸动……

第二天，副院长的尸块在他的办公室里被发现，同样，钟医生的尸块也被发现在他的办公桌里。

而此时，作为犯罪嫌疑人的方兰，正在警局里接受着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