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走在战后的废墟里，他四下打量，好像在寻找什么。

“哦，我看见你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从瓦砾中搜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硕大的眼珠，末梢神经还连着几块碎裂的头骨，赫尔把骨头摘干净，眼睛捧在手里。

“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有这么贪心的人，把被‘异蛇之卵’占据的心脏给吃掉了，就这么不想当人吗？”

赫尔又看看，又悄悄，然后把眼球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好吧，是彻底死了，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结局，‘异化’已经产生，理论上应该是不可逆转，如果这能延缓‘律法之龙’的出现，那这场闹剧总算是没有白‘枯萎王庭’‘凋零’。”

那颗眼球在他的手中逐渐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死皮，赫尔随手丢在路边。

这时候，道路那边有脚步声传过来，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赫尔站在原地等待着。

“你知道我的房子怎么了吗？”楚门一脸含笑的问道。

“谁家的宠物发了场脾气，所以说，城市里应该禁止养宠物，脾气大，对小朋友有危险，而且还很不卫生。”

“真是不错的建议，也许我可以向法官提议对这个问题进行立法，但是，法官又去了哪里呢？”

“谁知道，你们这些官员，一个个都是只收钱不办事的，法官大人，难道不是趁乱卷走财政预算自己逃了吗？”

“说的，也有道理。”

两个人像打着哑谜一样的说着话，赫尔从楚门身边走过，他也不阻拦。

不过赫尔好像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

“哦，对了，你唱的那首歌的歌词到底是什么？我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起来。”

“这简单，我抄给你，然后送到公会去？”

“还是免了吧，我一时半会大概是不会回到这里。”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我以为我们能组个乐队什么的。”楚门用惋惜的口吻说道。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那一天，会到来的，因为它早就来过。”

赫尔的最后一句话让楚门一头雾水，他转过身看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失去了踪影。

“你看见了吗？”楚门自说自话道。

这时候，那只白色的大乌鸦从天上俯冲下来，落在楚门的胳膊上，它对着楚门“嘎嘎”叫了几声。

“是吗，连你都看不见，那家伙就不是速度快这么简单了，虽然是那副模样，但他身上不死民的气息却强烈到快让我窒息了，这家伙，说不定真的是那个传说中黑冥废土的‘黑暗王子’也说不定。”

“嘎嘎！”

“也对，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楚门也像之前的赫尔一样，在废墟里四处寻找一起来，那只乌鸦从一块石头跳过另一块石头，帮着赫尔确定下面隐藏的东西。

“哦，真是让我意外，你的生命里比想象的更坚强，但是，怎么这幅德行？”

楚门弯腰，把一个恶心的东西从废墟里拽了出来。

那是一只橙色的大老鼠，但是头部严重变形，嘴巴剧烈收缩回去，鼻子扁平的几乎只剩下两个缝隙，嘴唇一直猎到耳朵后面，而头上长着七八颗眼睛。

“我、我看见了，黑羽少爷！”那只老鼠用间隙难听的声音神经质的叫道，“我看见了！看见了！”

“莫迪，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把事情搞砸了，看你这幅德行，一定是没有听进去我的忠告，把那只变异的奇美拉给吃了吧？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什么样子？”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黑羽少爷！你不懂！你不懂！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我看见了真理！世界！时间！哦哦哦哦哦！有好几个世界！好几个世界！”

楚门怀疑是变异奇美拉的力量莫迪的脑袋不清醒了，这让他更加紧紧抓住他的后腿，以防止他突然逃跑。

“什么世界？你是说结社的夙愿吗？”

“结社的夙愿！早就达成了！成功了！我们想的，想的，想的，那无数个日夜热情讨论的，我还有海德心心念念的，啊啊啊！原来早就实现了！世界！世界不止一个！好几个！不！是七个！是七个世界！有七个相互独立的世界！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个世界！还有那个走遍七个世界的男人！我看见了！他走到哪里就把毁灭带到哪里！他已经让七个世界毁灭……不对不对，是六个！不对！是七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在？明明毁灭了七个世界为什么我们还存在？难道世界有八个？有八个？”

楚门完全不知道莫迪在说什么，在他的记忆里，莫迪虽然狂热的追求着结社的理想，但是本质上他依然是个冷静的男人，在海德的激进行为之后，他曾经毫不掩饰对前者的唾弃和鄙视，即便他们已经是几十年的好友，很难想象他会禁不起诱惑而吞噬变异奇美拉，让自己的身体变成这幅样子。

“必须告诉大君！必须告诉大君！大君一定想知道！干部们一定会欢欣雀跃！我们的夙愿达成了！达成了！不过要小心那个男人！那个走遍七个世界，毁灭七个世界的男人！那个金翼的贤王有着毁灭世界的命运，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快阻止他！那个带着冰湖之剑的男人！”

莫迪歇斯底里的大叫，却没有注意到，楚门已经渐渐失去耐心，尤其是听见最后一句之后。

“‘黑暗森林·鬼雾’。”

随着楚门念出蚀刻语，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灰色的雾气毫无预兆的笼罩了街道。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杀死那个男人！告诉所有的干部！黑羽少爷！和我们一起迈向理想的大道，我们伟大的征程已经开始，只要，只要杀死那个男人！”

老鼠喊着喊着，竟然开始突然哭了起来。

“好冷，好冷，好绝望，我明明应该开心，可是怎么感觉好绝望？”他一边哭着，一边渐渐冷静下来，在楚门的手里私下大量，只见灰色的诡异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把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包围了，明明是白天，天却非常的暗。

“‘金翼的王上在九个太阳的孕育下茁壮成长，他的恩泽将普照这黑暗、虚伪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真理终将暗淡，希望也随之陨灭，但王上带来了全新的曙光，他将七次死亡，七次出生，金翼的光辉越加绚丽，指引我们涅槃重生，燃烧吧，我们的躯体，陨灭吧，我们的灵魂，金翼王将带领我们走向世界的终焉，他的威能让世界之敌熊熊燃烧，他的贤能将让末日永生，我以黑暗敬献吾王，我以光明殉葬吾王，我以真理听训吾王，我以律法臣服吾王。’”

“黑羽少爷，那、那赞美诗是什么？那让人非常不舒服的赞美诗……”莫迪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他拼命想摆脱楚门的束缚，但是后者却把他的后腿攥的牢牢的。

“《七堕贤王的赞美诗》，打从我刚出生就会，这首诗像魔咒一样禁锢着我的命运，虽然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和这首诗一起的，是我的使命，十四岁之前，我不知道这个使命到底是什么，它始终困扰着我，就像一个谜题，直到那个废物偶然闯入了黑羽一族的禁地，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该做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莫迪开始感到恐惧，此时的楚门让他感觉非常陌生，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这个男人。

“我不会告诉你，莫迪先生，哪怕你已经是个死人，哦，对了，不如向你透露一点跟你有关系的吧？是关于你的结社的……”

楚门抬起手把一脸狐疑的老鼠拎到跟前，在他耳边悄然耳语了几声。

话还没有说完，老鼠突然就激动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个邪恶的！邪恶的！邪恶的！你怎么敢如此利用伟大的结社！我们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鞠躬尽瘁！我们伟大的理想高尚纯洁！我们每个人都有为理想、为全人类献身的觉悟！你你你你怎么能！”

“怎么能？理由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理想、高尚、纯洁’‘无私、奉献、鞠躬尽瘁’，这是多么理想的品质，你们简直就是天生的炮灰不是吗？就像‘圣灵再临’一样，你放心吧，在你死后，我不会浪费你的尸体，会把它全部投入到奇美拉的实验里去，我会彻底的利用你，从生，到死。”

“你你你你你！我看不到你！”莫迪失控的大叫。

“是看不透吧，莫迪先生。”

楚门随手就把他丢进雾里，他的身体迅速在视线中消失了，但是雾里却依然传来他歇斯底里的大叫，但是很快，其他声音也加入进来，像是咆哮，又像是哭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然后变成了莫迪最后凄惨的悲鸣。

一切迅速沉寂下来，楚门挥挥手，雾气散去，一具空空荡荡的老鼠骨架摆在楚门面前。

“嘎嘎！”

“你说的对，这样可没法利用，算了，你想要的，就给你好了。”

乌鸦听到楚门这么说，立刻飞扑到地上，贪婪啄食那具骨头。

楚门背对着太阳，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