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依丝不得不承认，楚门在做的事情很有趣。

她对于他们的“理想”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她怀疑楚门自己对此也是兴趣缺缺，这个男人藏了很多东西在他的心里），她不在乎世界上会不会多了一个“魔界”，当然也不在乎“魔界”对世界会造成什么好的或者坏的影响，但他们的异形怪兽却非常对她的胃口，尽管她杀过很多厉害的东西，但是同时长着山羊、狮子和蛇的脑袋或者有十六条腿的牛或者前爪是镰刀的奔狼……这些充满意外惊喜的东西，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她把奇美拉的尾巴——那东西怎么看都是一只活生生的巨蜥，却被按在了某个怪物的屁股上——扛在肩膀上，从尾巴的断口流下的剧毒的体液在干净的走廊上滴落出一道黑色的污痕。

侍女们看到这个情景吓得魂都快没了，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爱洛依丝轻蔑的看了她们一眼，心中对于这些羽族的胆小颇为不屑。

在百战王的城堡，侍女不仅会帮她搬运猎物，甚至连剥制标本的时候也会搭把手，她们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谈笑风生，就好像在做寻常的女红一样。

爱洛依丝走进庄园的地下室，楚门正在那间关押奇美拉的房间等着她。

爱洛依丝把奇美拉的尾巴丢在地上——它还在不停的扭动，并不时发出渗人的惨叫。

“下一个在哪儿？”

爱洛依丝开门见山的问道。

楚门但笑不语。

他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在观看笼子里的某个东西。

爱洛依丝好奇的走过去。

楚门肩膀上的乌鸦似乎不是很待见爱洛依丝，一见她过来，立刻扭头飞上房梁。

“你在看什么？”爱洛依丝站在他的旁边问道。

“奇迹。”楚门饶有兴味的说。

他打了个响指，之前那个长着第三只眼睛的男人立刻搬了把椅子过来，爱洛依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坐下来了。

楚门面前的笼子里关着的，是之前巨怪奇美拉，不过它的样子有点奇怪，那三颗脑袋瑟瑟发抖，好像在恐惧什么。

“它没事吧?”爱洛依丝说话的时候，手压在剑鞘上，她的意思是，如果这东西有什么问题，那让她料理掉。

她可还没有杀够。

“不，它好的很，倒不如说，是太好了。”楚门站起身，拿起身边的拐杖，走到笼子前面，“‘梵谷’，让大小姐看看你的新脸！”

他说着用力戳向巨怪的身体，它受了惊吓似的连忙转身。

爱洛依丝这才发现，就在那颗鸡头的下面，多了一张脸，那张脸很小，五官还没有舒展开，像个丑丑的婴儿，但是它显然是独立于那三个脑袋之外的，因为它正张着嘴念叨着什么。

“‘圣灵的骨血，敬献至高之父，无啼的婴孩，昭示神的再临，吾等皆为粪土，唯汝将是唯一……’”

“它在说什么？”爱洛依丝问道。

“《父之声》，‘圣灵再临’的福音书，不过我怀疑它只是鹦鹉学舌罢了。”

“所以这是你们新的实验？”

“如果是实验，事情就没有那么有趣了。”

爱洛依丝不明白这有什么有趣的，不过既然楚门这么说，她就决定继续听下去。

“所以，你们的怪物并不会在某天无缘无故长出新的脑袋？”

“当然，虽然我不是专业人员，但就我浅薄的见识，还没有见到哪只奇美拉有过这样的变化，特别是……这看起来不是偶然。”

他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但爱洛依丝看出来他很兴奋。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认识那张脸？”爱洛依丝猜测道。

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楚门竟然承认了！

他点头，含笑。

“对，虽然我们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这么难看的奥斯博雷人可不多，这张脸是‘圣灵再临’的教主大人，他的教众们称他为‘昔日，今日直到永远的神’，不过这幅样子，可有点不太像话呢。”

楚门的表情有些残忍，看起来他很享受那个“神”这幅凄惨的模样。

“我听说过你们和‘圣灵再临’的传闻……”

“哦？听说？该不会是那个废物鬼吧？我以为你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

楚门突然转过头笑望着爱洛依丝，她立刻发现自己失言，让这个家伙知道自己和小狗（艾维尔）的关系恐怕不太妙，艾维尔也曾经一再提醒她，在艾斯诺里斯境内，最应当提防的四个人里面，就包括楚门。

“你该不会以为，我特地打听才能听到你的那些传闻吧？你是不是对自己在外面的名声太有自信了呢？楚门先生。”爱洛依丝刻意模仿赫尔的说话方式以搪塞掉楚门的问题。

他先是一愣，继而自嘲的笑了笑——爱洛依丝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笑起来好熟悉！和艾维尔是如此的相似！

仔细看看，如果忽略掉他红色的眼睛，苍白的皮肤和漆黑的头发，他的轮廓和小狗确实是非常像。

“大小姐说的是呢，看来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我也开始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官场上的腐臭气息，变得自以为是起来，真是让您见笑了。”

楚门的话很谦逊，但他的笑容却看不到半点真诚，爱洛依丝知道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说话，不过好在他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您知道我们和‘圣灵再临’的过去，当然，我也和您说过一些，比如说结社的一部分研究资料就来自于那个邪教团体，还有珍贵的实验材料也是。”

爱洛依丝睁大眼睛，她看了看笼子里那个悲惨的生物。

“你是说你们把教团的教徒当成做成了奇美拉？”

“我当然没有那么残忍，不管怎么说，绝大多数教徒都是被蒙蔽的镇民，我只不过是使用了其中迷信特别深的家伙罢了，毕竟他们已经无法回归社会，硬要他们和家人待在一块，也只是会给他们的家人带来危害罢了，不过，当然，干部和教主倒是一个也没有放过，毕竟结社对他们的研究很感兴趣，研究资料和他们全体干部，正是这份大礼让我顺利敲开了结社的大门，成功让他们接纳了我。”

楚门的话中似乎隐藏着某些信息，他主动找上的结社，而且是以“圣灵再临”的全体干部、部分信徒以及他们的研究资料为代价，让他不惜这么大的力气也要打入结社内部，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和爱洛依丝说这些？

可惜，爱洛依丝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比起楚门的话中有话，她更感兴趣的是眼前的怪物。

“所以，这个怪物是用‘圣灵再临’的教主做成的？”爱洛依丝问道。

“不不，那个教主大人被优秀的研究人员拆的七零八落之后，分给了‘暴食老鼠’，那好像是一种繁殖力非常强的奇美拉，但生命却很短暂，只有一小时的时间，也正因如此，才会如此热衷于进食然后繁殖吧？教主大人的肉体成了它们代代相传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可以算是教主大人的子嗣呢，镇内的研究员会定期把它们投放到巷子里，以观察它们在自然环境下的生态表现，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投放二十分钟，还没有来得及产下第二代，就莫名其妙都被炸死了，而且更奇怪的是其中的一个的心脏，自己跑了回来。”

“心脏？”爱洛依丝无论如何也想行不出来“心脏”怎么自己跑回来。

“没错，就是心脏，为了防止您提问，我就先说好了：对，奇美拉的心脏确实有一定的自主意识，毕竟不少都是长了两个以上的脑袋，如果心脏不强劲一点，可控制不了这么复杂的身体，但是，心脏脱离身体之后依然获得好好地，还像宠物狗一样自己跑回来，这种事情绝对没有发生过，我实在是太震惊了，本来想让部下好好研究一下，但是那个笨心脏却自己跑进了笼子，那个笨怪已经饿了好几天，它看见这个砰砰跳的家伙，大概以为是点心之类的，二话不说，一口就吞了下去，本来，我是觉得很惋惜的，但是没想到没多久，这家伙就开始说话了，一开始的时候是从本来长着的那些脑袋里发出的声音，不过几分钟后，就全变成那张脸在絮絮叨叨。”

爱洛依丝回头看着笼子里面，新长出来的脑袋还在念着莫名其妙的东西，不过现在那张脸看起来长开了许多，而且还长出了脖子。

“该不会，那颗心脏刚好就是那个什么教主的吧？”爱洛依丝猜测。

“这不可能，就像我刚才说的，教主的身体早就缝进了第一代‘暴食老鼠’里面，而现在早就不知道繁殖了多少代了，哦，对了它们还有同类相食的习性，我猜，教主大人的心脏应该是变成了花肥，如今正绽放着绚丽的花朵吧？”

楚门说话时候一直都是云淡风轻，他的残忍超出爱洛依丝的想象，就算是赫尔那个价值观异于常人的家伙也不会如此草菅人命，楚门对于生命可以说是没有最起码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