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扇，帮忙和人类那边说一声，毕竟我现在不方便出现在他们面前。”猯藏对着通讯用灵符，以冷酷的口气，诉说着自己冷静的计划。

“告诉他们无缘冢的战场上出现更多的强力妖怪。天狗、飞头蛮之类的。这样，他们就能加强弹幕火力，继而消灭其中的真正的威胁。”

“至于为什么要加大火力……简单来说，就是我现在难以控制那只幽灵了，因为飞头蛮的符卡干扰。既然那两只幽灵不得相见，那么直接消灭，应该是也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猯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狐疑地皱起眉头，看向手中那再熟悉不过的通讯灵符。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过华扇回应的声音……

仔细听去，在灵符的另一端回响着的，只有什么东西被粉碎、被撕裂、被暴力破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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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间稍微倒回去一些，小铃所处的战场上，如今却是陷入了令人屏息的沉默。

华扇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刚挥出的鬼手：记忆幽灵的残骸挂在锐利的指甲上，并顺着指甲的边缘缓缓滑落，最终化为飞灰。她的这只逆端的象征的手臂，正是有着这般力量。

而在华扇面前，仍跪在地上的小铃，则是瞪大了眼睛。斗大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滚落——即便是整只手掌被漂亮地彻底撕裂表皮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哭泣过。

至于夹在两个妖怪之间的，那只无名的“记忆幽灵”……曾经因为体内丰富多彩的人类记忆而活蹦乱跳的它，现在却像块死去的石头一样缓缓往地上坠落。它的身上，那几乎把它腰斩的三道爪痕触目惊心。

“幽灵……幽灵先生！”小铃悲鸣着伸出双臂，接住了那只“记忆幽灵”，抱进自己的怀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会死的啊！华扇那一爪子，绝对可以把你彻底消灭，和其他怨灵一样！”

“嘿……嘿嘿。原来你还没有彻底颓废到充耳不闻的地步啊。”但这只“记忆幽灵”说出的话语里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伤势的意思。

“那是自然了……”小铃喃喃道，“你就在我眼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还怎么能冷静得下来？明明和你约好了要……”

“对，对，你终于想起来了啊。”这只“记忆幽灵”的话锋突然一转。

“快闪开，小铃！”

小铃跪在地上的双腿猛地一蹬地，以极其狼狈的打滚的姿势滚开——下一秒，华扇的鬼爪撕开空气！其爪尖上的灵力凝滞在虚空中而久久不曾散去！

“哈……哈……”小铃大喘着气，平复心中的紧张。在她眼中，倒映着冷冷地看向自己的恶鬼的身影。

她应该想得到的，现在的华扇，绝不会给自己与身边的幽灵交流的喘息之机。但是，现在的她却……

“记忆幽灵”的心声变得越发急促：“小铃，别忘了你的目的啊。‘前往无缘冢，找到真相’。你有说过的对吧！人类变成妖怪在这里是禁忌来着？那你不惜触犯这般禁忌都要从人类村落里闯出来是为了什么？”

“但是……”小铃嗫嚅着，看向自己那鲜血淋漓的手掌。并不能说这是“痛到几乎让人休克”，但造成如此精准的伤害，正是她与华扇之间的差距。

“没有但是！”这只“记忆幽灵”高声呼喊，“闪开，她攻过来了！”

小铃站起，脚接连点地往侧面跳去。紧接着，华扇的鬼爪便接踵而至。呼啸的风声近在咫尺，小铃听得到自己身上传来的裂帛之音。

“长话短说，你得战斗下去！”这只“记忆幽灵”的声音越发急促，“如果你在这里停下了，我们两个的目的都要就此彻底落空了！”

“华扇是很强，就算我没法和你一样正面跟她战斗也能大致理解这一点！但是，她的强大，就是我们在这里彻底放弃的理由吗？”

“唔……”小铃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边以狼狈的姿态闪躲着华扇的攻击，一边组织着自己的语句——不，早已放弃的她，面对着依然坚定地呼喊着自己的想法的“记忆幽灵”，又能做出什么像样的回应？

“就算是你真的因为和她的战斗力差距而灰心了……小铃，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是！”

这只“记忆幽灵”如是宣告道。

“我刚刚自杀般地拦在你面前，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别忘了，你身边还有我！”

与此同时，小铃更是能感到一股暖流在她的身体上散开，扎进她的体内，流向四肢百骸。她熟悉这种感觉，上一次借用这只“记忆幽灵”的力量是就是如此。

但这一次流入小铃体内的热流简直是异常地多，小铃甚至有种全身心都被这股由千姿百态的记忆构成的热流完全地温暖起来的感觉……

“幽灵……先生？”小铃错愕道。

这只“记忆幽灵”没有回应。

它最后留给小铃的，便是变得更为丰厚的，属于外界人类的记忆画面，在小铃的脑海中闪烁。

小铃的闪避动作稍慢了一些，而华扇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久未品尝鲜血鲜血的鬼爪猛地向前探出直取小铃。虽然小铃已经是下意识地后撤，但她那因衣服被撕裂而裸露手臂上依然被刻下了深深的伤疤。

而小铃本人则是如同魔怔了一般，傻掉了一样地停在原地，小嘴微张，一动不动。

华扇冷冷地打量了她一会，摇了摇头：“放弃抵抗了吗？那么……”

小铃睁大黑白反色的，属于妖怪的眼眸，望向华扇。那双眼睛里，因对华扇的厌恶和达成目标的决意的火焰重燃。

“大小姐终于又有战斗的信心了么？”已然对立的仙人，声音越发冰冷。

“当然了。”小铃的身边，浓缩了她的战斗力的，如同百鬼夜行一般的书卷再度浮现，“有个把自己的全部都押上赌我能突破这个困境的笨蛋，我怎么能辜负它的期待呢？”

“那是因为它只能依靠你了。”华扇说着，对着小铃勾了勾手指，“那么，来吧……让我看看，你用那些浅薄的外界的想象，又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只靠那些，当然玩不出什么来。”小铃浅笑着说道，“毕竟，他们只是记忆的断章，确实没有什么力量。”

不知是不是华扇的错觉，现在的小铃，笑得似乎有些无力……

“嗯？”华扇抬起自己的鬼手一看，她的手上不知何时攀附了大量记忆幽灵的残骸。

再定睛一看，周围的景色，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仔细看去，那是成千上万的记忆幽灵，如同迷雾一般，遍布于这片空间中才形成的景象……

“这……”华扇有些举棋不定——她无法理解，小铃这一着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她那鬼的右手，握成内蕴千钧之力的拳头。

记忆幽灵的话，对于这条手臂而言，都只不过是些炮灰而已……

“如果说，只是一点两点对于‘超自然现象’的猜想，是浅薄的记忆的话……那么什么样的记忆，才能算深厚的呢？”

小铃如同说书人一般的声音，在记忆幽灵之海的彼端响起。

记忆幽灵们的形状开始了扭曲，在其无色的表层，如彩虹般斑斓的色彩扩散开来。

华扇狠狠地啧舌，虎扑上去，抬手间便有不知凡几的记忆幽灵为那只拳头所撕裂。

“幻想乡的大家的记忆，可被称为‘深厚’……是因为，大家都是经年累月地继承这些记忆而活下来的吗？”

华扇皱起眉头，她的鬼手在记忆幽灵间游走时，似乎受到了阻力。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什么这些记忆幽灵会……

“我想，不只是那样吧。”

记忆幽灵的海洋，出现了凸起与凹陷、平地与山坡，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其中出现了过分熟悉的形体……

那是人类的外形。

“所谓‘深厚的记忆’，他们的内蕴，理应——如此！”

过分强烈的白光，从这片记忆幽灵之海的每个角落里爆发开来！华扇忍不住捂住眼睛，那应当是来自小铃的灵力作为催化剂，使这些记忆幽灵产生了某种组合变化，才产生这样的现象……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大的阵势！

——幻界？结界？还是说……

——不过，终究是由记忆幽灵构成之物，只要……

就在华扇逐渐适应光线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但是，当她完全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却彻底哑口无言。

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遍布四面八方的魔法阵，不是记忆幽灵的洪流冲击，更不是任何属于幻想乡的灵力攻击。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黑暗中的小巷。来自背后的光线照入其中，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映照着其内被惊吓得四下逃窜的老鼠。

隐约可以看到，小巷旁边的两栋楼上，粉刷的白漆已然破旧，而白漆之下呈现出的，是幻想乡内罕见的石材建筑。

不，小巷左右的两栋楼，不可能存在于幻想乡——幻想乡何曾有过这般高大，直入漆黑的夜空深处的建筑……

而华扇自己所处的，是一条潮湿的道路。它被闪烁的暗黄光线笼罩着，隐于高楼的阴影间，通向此方与彼方的黑暗最深处。

这条道路宽敞程度不是幻想乡里任意一条康庄大道能比的，更不用说其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让路面变得更平坦的黑色物质。

“这是……”华扇喃喃道。

某种意义上，小铃走了一步差着——她把华扇拉入的，并非陌生的战场。

“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