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会，猯藏都好似没有理解对方的话语似的，瞪着妖梦看了好一会。

“你们这边可真是慷慨啊，呵。”在猯藏终于咀嚼透妖梦的话语的意思之后，她冷淡地笑了笑，“拱手相让，是这个意思吗？”

“也就是说，你选择接受这个提案，对吧？”妖梦无视着猯藏的台词，继续直来直往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如同出鞘便不复返的刀锋，在击中斩切的目标前绝不会停下。

“且慢，小姑娘真是心急呐……”猯藏摆了摆手，温厚地笑着说道——那是示意这友好的面具——“容我问一下，这样对你们来说真的好吗？那个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非常珍贵吧？还是说……”

“我无意说明行动的目的，我只是在执行这个行动而已。”妖梦的声音依然冰冷，不带半点自己的情感，“而你，现在正在‘举棋不定’，对于‘是否接受这个提案’的议题，存有疑虑，对吧？”

猯藏迟疑了一会，没有做出最终的回答。

“交易取……”“等等。”直到这一刻，猯藏才给出自己最终的答案。

她狡黠而市侩地笑着，看向眼前冷漠的庭师：“我接受，送上门的馅饼，不要也没道理嘛。”

“好。”即便对方顺应了自己的意思，妖梦的话语，一如既往地冰冷。

猯藏皱起眉头，她突然注意到，妖梦虽然收刀入鞘，但她的手掌，却从未从楼观剑的剑柄上离开过。

当妖梦再度抽出这把家传的利刃时，她身边若有若无的肃杀气氛，再度汇聚。仿佛下一秒，这把利剑便会劈落在猯藏的眼前似的……

猯藏捏着烟管的手掌下意识地用力，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魂魄妖梦，即便在对话的时候，在她的精神上，早已做好了十足的“出刀”的准备。

想必，无论她和猯藏对话的结果如何，她最终的，如同出鞘利刃一般的决断，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喂……你这是要做什么？”猯藏突然地皱起眉头。

在她面前，妖梦背过身去，摆出居合的架势。但她现在面对着的是何物？不正是分隔了妖怪们与人类的最后一层屏障么？

“实现那个提案所必需的的行为的一部分。”妖梦冷冷地说道，“要在这片散不去的迷雾中，找到那只幽灵，也不方便，对吧？”

言毕，妖梦便轻轻合上双眼，两腿半蹲，右手扶住剑柄，左手抓紧剑鞘。之前在她身边扩散的肃杀之意，如今却是反过来被收敛，被聚集在一起……就像，一切的气势，都在那剑鞘中被收纳一般。

“有意思。”猯藏沉吟片刻后，最终却是嬉笑起来，扶着烟管，看向眼前专注到了极致的庭师。

“现在想不通的话……那就让我看看，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不给出更多的线索，什么谜题都是无解之结，呐，是吧？”

猯藏的目光，飘向只有一片虚无的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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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它……跑哪里去了？”

这是谁的声音来着？哦对了，这个急切的声音是阿燐的。

她为什么现在在这样急切地喊叫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了，自己被阿燐和古明地恋围困，在周围的幻术云雾出现大量的异动时，不得不通过再度引发自己的记忆幽灵的爆发从而逃脱……

“诶……到哪里去了呢？”

古明地恋的声音……好像是吧。还是一如既往，光听声音，完全猜不出她现在心里所思的，究竟为何物。

不过，说到底，最奇怪的……还是我自己的心理吧。

为什么，本来如臂使指地唤出的记忆，如今要回想起来却是如此艰涩？为什么，除了这些自己的确地亲身经历过的东西，其他便再无能想起的？之前收集的百般外界人类记忆呢？可以作为参考的人类的经验呢？都——

“啊……”在无天无地之所，不知位于何方的迷雾中，幽灵发出了不可闻的呻吟。

如果说过去记忆幽灵充沛的它，像一颗饱满的苹果的话……那么现在的它，就是干瘪的果仁。除了自己在幻想乡中的经历的记忆，除了一直保留着的，时时质问着关于自己的过去的记忆……除此之外，在这只幽灵的体内，便再无他物。

直到这个时候，无名的幽灵才明白，自己究竟为了在这般乱战中生存下来，付出了多少……它，确实已经把能抛弃的地事物，能动用的力量，尽数耗竭。

幽灵想知道，这个时候的外界人类究竟会做些什么。

但它什么也想不到，它能想到的，唯有一片空洞。想必，这是原本应该回应它的外界记忆丧失，而生的缺口吧。

——面对这种情况，外界人类又会想些什么……想不起来！

——这种想不起来的时候，外界的人类又会想到什么……想不到！没有外界的记忆参考！无法通感！

缺口如同扩散的霉菌一般，在这只幽灵的心智中逐渐扩散，撕开越来越大的伤痕。但是……幽灵，依然无法对此，产生具体的感受。

它只是茫然地，混沌地，不知前路地，漂浮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中。

回忆姑且还起着作用：阿燐和古明地恋暂时找不到它，深处迷雾中也不用过分担心外头人类射进来的弹幕，但是……

它该如何逃离？迷雾的异动，肯定意味着什么不祥之兆。但现在堪称“手无寸铁”的它，又应当如何……

然后，在这只不知应当何去何从的幽灵的视野中，一道白光，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出现在了迷雾的彼端。

让这只幽灵理解这是刀光，花了好几秒。但让它理解这个刀光的发出者是谁，只需要一瞬间。

“魂魄妖梦……”幽灵现在的话语，应当是和不知存在于何方的，惊喜的人类的记忆通感吧。

——曾经在白玉楼里，教导过它弹幕战的基本的师傅。放到现在，更是它能想到的，唯一会帮助自己的人。

幽灵的身体动了起来，即便已经渺小至极，即便已经因为丧失巨量记忆幽灵而损失了相当的机动能力，但这只幽灵依然努力地向前走着，走向刀光升起的地方……

刀光逐渐远去，消失在迷雾的彼方。看着这一幕，幽灵的脚步停滞了片刻。

所幸，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银瓶乍破的声音在远方的某一点响起，随后逐渐扩散开来，逐渐地扩散到这片迷雾的……每一处角落。

最终，某个牢笼无声地崩落，万千无形的灵力碎片在空气中化为飞灰，逐渐消散。

遮蔽了一切，遮蔽了光明的迷雾，亦随着古明地恋的结界的崩坏而退去。

但幽灵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它的视野中，唯一清晰的，只有在远方的若有若无的阳光下，挺立着的熟悉人影。

双刀挎腰间，半灵伴身侧。短白发随风起舞，绿色的连衣裙依然朴素……一切的一切，对这只幽灵而言，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得……

——咦，外界的人类，在这个时候，会怎么样来着？

丧失了太多记忆幽灵的它，依然想不到答案。不过这并不影响它的行动——挣扎着，接近着这值得依靠之人。

即便，幽灵看不清妖梦的表情……她，也应该还是值得依靠的那个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