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在自己决定的路上各自远扬（三）
只是这一次，那两个人……
至尊依旧保持着他从邯郸回到咸阳之后恶补完善的礼仪优雅地进餐，只是稍稍垂眸，遮住了眼中涌动的光芒。
那个孽种自不用说，正常男人都不能忍受被骗替别人养育后代这种侮辱，何况那个小鬼的父亲还是当初妄图刺杀自己的狂徒。不管当年如何疼爱，但现在他必须得死。至于盖聂……
嬴政稍稍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与他相识，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年了。从他还是个不受人注意的‘傀儡’小皇帝，当今剑圣也只是个初出鬼谷的少年开始到自己扫平六国一统天下坐上帝位的这几年为止，嬴政的身边总有他的身影。不仅仅作为护卫在身侧的剑客，也是以鬼谷家传人的身份在为他提供建议，充作幕僚。
这两人的性子都属于偏向清冷的类型。盖聂不论什么时候总都没太多表情，和谁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嬴政则是在回国之后就很少再将其他人放入心里，这些年来真正投入感情的对象也是一只手都不用数完。扶苏算一个，天明的母亲丽姬算一个，硬要说的话天明曾经也能算一个，但盖聂并不在其中。他们两个算得上是关系良好的上下属，但说成是朋友还是有些虚了，嬴政也没有那么矫情。只不过……哪怕就单纯是个物什，摆设，放在身边二十年，忽然一下没有了，要说嬴政没有触动也是假的。他毕竟不是冥华那样‘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的长生种，做不到看淡年岁，将这样一段时光视作等闲。
嗯，这种心态是他猜的。就他看来自己这个老师情感其实比常人还要脆弱一点，根本没有她想要表现出来的那种年长者应该有的气度。
言归正传。盖聂毕竟不是一件死物，他也不是单纯地从自己身边离开，而是悍然反叛。嬴政对于背叛者从来都不会假以温情，曾经的良好关系只会成为他如今怒火的燃料与催化剂。更何况抛开这些个人感情的小问题不谈，单单说盖聂曾经贴身护卫，大秦剑圣的身份对于那些反秦势力嚣张气焰的助长作用就足够让嬴政下令格杀。这不，还没跑几个月呢，盖聂和那个孽种就已经牵扯出了一帮叛逆分子。楚国项氏一族的余党，墨家反秦的根据地机关城，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和那两个人搭上了关系。这种人不杀，难道留着……
“……嗯？”
嬴政忽然微微一愣。
似乎……可行啊？
虽然墨家的那一帮叛逆分子在大秦的铁蹄面前不堪一击，但是不得不承认，能够在秦国繁多的监察特务机构的眼皮底下隐藏起整整一座城池，起码这些叛逆老鼠们躲藏逃窜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要是以往为了防止竹篮打水一场空，嬴政对于这些人绝对是发现了就杀不会考虑去弄什么钓鱼策略。左右不过疥癣之疾，存在与否仅仅是碍不碍眼的问题而已，无甚需要跟他们妥协的。但是现在，如果是她希望要保的话……
轻轻放下碗筷，嬴政整理了一下刚刚浮现在脑海里的想法，随后露出了一抹微笑。
“老师，不知机关城那边战况如何了？”
“啊？嘛，总之在墨家一帮弟子的弓弩掩护下暂且撤退了的样子……”
移开挡住朝脸庞飞来箭矢的圣枪，大妖怪抖掉被铠甲弹开又夹在了披风里的几支箭，朝前方一片狼藉却空无一人的山体内广场看去。
一路打着冲着就到这里来了……似乎稍微有点眼熟？大概是剧情里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大铁锤和少羽在这里比力气举鼎啥的。
“老师不想去杀盖聂与……那个小孩吧。”
冥华挑了挑眉头，抬眼看向桌案对面微微笑着的那位帝王。没有说话，但读得懂她眼睛的嬴政已经了然……倒不如说，其实就算不问出来，对于面前这个人会如何回复嬴政也是心中有数的。
“那么，朕暂且留他们一命，也没什么关系。不过……”
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嬴政看着对面那人疑惑的表情，心情愉悦地微微勾起了嘴角。
“我要你盯住他们。如果他们能从包围机关城的部队手里逃掉，向着其他地方流窜的话，你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和什么人接触着。假如发现了他们与墨家或者项族余孽以外的叛逆分子接头的话，把这些人的名单统统交给我，怎么样？”
“原来是在做这种打算啊……好吧，我同意了。”
了然地点了点头，大妖怪顺着墨家人之前撤退的道路向机关城的更深处走了过去。
墨家弟子们现在基本都已经从秘密通道撤出去了，但机关城还没有被头领们放弃。冥华能够看到属于他们的热量源拥挤在一起，似乎正在向一处枢要之处聚集着，准备依托工事来抗击她。
不过，于事无补。
如果说嬴政执意要杀盖聂他们，冥华大概还会装个蒜假装东皇太一解决不了他们让他们给跑了，反正也是嬴政自己让她不要使用太出格的力量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让他们趁着夏季天还没黑的时候上路，没准还能早一点到达桑海。自己的老房子地契可还没卖呢。
这样想着，大妖怪在一扇巨大石门面前停住了马。不过虽然如此，但她手中圣枪上的光芒却是变得愈发强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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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她已经攻进机关城里了？”
“是。”
“……”
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将面貌隐藏在斗笠黑纱之下的中年男人，现任墨家巨子燕丹轻轻拍了拍面前高瘦青年的肩膀，随后转过头去，看向身后那个面色阴晴不定的英俊青年。
“张良先生……诸位。”
这是对跟在两人身后的一众反秦义士说的。
“墨家此次，恐怕难免大劫了。我身为墨家巨子，不能抛下自己的弟子，但诸位仍然有大好的年华，没有必要在这里为墨家拼命。”
微微顿了顿，燕丹朝着身后的众人躬身作揖一礼。
“还请返回吧，愿诸位武运昌隆。”
“……”
除了低头沉默着的那个青年，剩余的诸位义士各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如言掉马就走，但也没有人振臂一呼说什么不会抛下墨家我们也要驰援的义气话，一时间气氛僵在了那里。
如你所见，大妖怪一般不会动用超纲太多的过量实力来制造一些场面上的逼格，但也并不介意向自己的对手表现出一部分的强大。虽然还远远不及曾经在乌鲁克一座城邦里做到的那种程度，但这数十年间，冥华仍然以无可辩驳的战绩向天下人昭示了自己的存在。一次次堪称不可能的胜利摆在那里，甚至被编成了戏出了书以各自名字在民间流传着，哪怕是在场最鲁莽的汉子都的确要考虑一下，要不要为现在可能已经完蛋的墨家机关城去和那个怪物拼杀。
这世上没有人真正视死如归，只不过有些时候，活着的人认为选择牺牲的这一选择、赴死的过程或者死亡的结果会给自己带来超过失去生命这一事件的快乐——视情况也可以换成解脱、欣慰、感动之类的词——罢了。能够跟着燕丹过来，其实这些人中也没有真正的贪生怕死之辈，但如果说要把命拼在这样一个不知有没有回报的事情上面终归也还是不情愿的。之所以没有直接转身离开，只是各自觉得自己还有几分老脸，抹不开面子罢了。
燕丹自然也知道这些人的心理，当下也不准备多做客套，丢下一句后会有期之后便和神色有些萎靡的盗跖一起向机关城密道的方向奔去。张良驻马立在他们身后，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却终究没能开口挽留，也没能策马同行。
曾经在新郑亲眼见过那个人展现实力的他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更清楚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那甚至是比流传的说书话本都要更加夸张的东西，仅仅凭借一个墨家加上自己这一群人根本没有办法阻挡……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张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重新将温良恭俭的微笑挂回脸上。
“那么诸位，我们就此别过……”
“轰！”
话没说完，一声巨响忽然响彻山岭。猛地一愣，张良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遥远的前方，一阵在这里看来似乎很渺小的烟雾腾空而起。
‘那个方向是……墨家机关城？’
皱起眉头，张良眯着眼，试图从那远方模糊的景象里辨认出什么来。然而因为森林与其他山脉的阻拦，从现在这里张良也只能看到那股腾起的烟尘而已。
‘难道……是墨家的人将机关城引爆了吗？’
张良如此猜测着。
而事实……应该说相差不多。
“啊啦啊啦……”
驻马在空中，看着从墨家机关城的废墟之中舒展开身体的庞大木制机械，大妖怪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墨家的青龙机关兽吗……
看着两侧向自己夹击而来的巨大翅膀，大妖怪仿佛没有回过神来似的呆立在原地，直到又一声巨响之后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只有淡淡的金色光点在原地飘散……
“看来我得请假去趟桑海了。”
“……在这之前，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头出现在我殿里的马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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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沉迷于揍大鬼所以这只是通常更新。
稍后应该会有一更加更。
崩坏系列没有玩过也没有看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