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这个冬天，在各种原因的干涉下寒冷异常。寒风如刀夺人身暖，积雪深厚阻人出行。需求剧增，偏偏卖炭人还较往年更稀少，一时间原本低贱的木炭在朝歌城内价格暴涨。稍富有的人家都有些吃不消，穷苦人们自然更加难以承受。最后还得是朝廷拨款救助，才没让堂堂商王都壮观的道路边排满冻死人之骨。

不过，等到帝辛率领的禁军离开了朝歌的范围之后，天气环境倒是渐渐回暖了起来。虽然依旧寒冷，却是已经回到了正常冬季的温度范畴。没有了刀子般凛冽的寒风与没及膝盖的积雪，整个部队的前行速度明显快了许多。约莫再五日，这支仅仅三万余人的军队就会到达既定的战场位置。在紧迫的几天备战之后，迎击浩浩荡荡扑杀而来的武王八十万大军。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必死无疑的战斗。

即使帝辛的斩首行动成功，战斗被中止，武王军的八十万人也足以在这之前的时间里将这三万人彻底吃掉。哪怕他们有半数都是征召的农夫兵，哪怕他们全是悍不怕死的百战老兵。

帝辛从没有隐瞒这个情况。

可那又如何呢？

整个禁军部从将军到炊事兵，无人逃跑，无人拒战。

深夜，商禁军大帐。

行伍之间，没有帝王的金銮仪仗。与手下将军们一样，帝辛这一路也是在马匹颠簸的鞍座上度过的。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皇帝。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曾领军出征讨伐帝国周边蛮夷，立下的赫然战功使他继承皇位道路上的阻碍统统成了笑话。称帝后虽然没有再亲自领兵打仗，但帝辛也未曾遗失过行伍间锻炼出来的忍耐力。

“那么，末将告退。”

“嗯。”

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将军退下。帝辛闭上双眼沉默了片刻，轻轻将手中的卷宗放到了桌上。

部队的给养很充足，或者说，充足得有些豪华。作为帝都，朝歌常年保存着足以供二十万人以上的部队长时间据城固守的军备物资。出发之前帝辛开仓救济平民，调用了大约十五万人的份，而剩下的五万级军资中大半粮食和所有的精华——大量的腌制肉类以及一部分冻肉——就都跟着这支队伍上了路。

没有考虑节约之类的事情，帝辛直接下旨分麾下炙，用热腾腾的烤肉和肉汤换掉了干巴巴的军粮，作为接下来几天将士们的食物。

即使是最抠门的军需官也没有对此提出任何意见。他们都只是默默的提出今天份的肉材交给炊事兵，然后挤到土灶前等待着从大锅里舀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士兵如此，将军如此，就连帝王，也都如此。

只有一个人……只有她，有人侍奉着，把肉汤和馒头端到了自己面前。

“呜呜……屁股颠得好疼……”

“哼，小笨蛋……别趴在床上哼哼了，快把汤趁热喝了。”

听到帐篷后面传来略带哭腔的女声，帝辛冰冷的脸庞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温暖，连带着语气都不自觉地比以往宠溺了不少。

“……你，你是谁？小新可不会这么说话哦……”

“……”

手腕一抖，毛笔上的墨水飞溅出去，在木桌毛糙的面上留下几粒黑点。帝辛维持着笑容的脸上也仿佛染了淡墨般有些发黑。

“喂——”

就在这个时候，大帐厚重的鹿皮门帘被突然掀开，一个绿色的美丽身影牵着一个稍小的金发少女迈步走了进来。

“帝辛……嗯？”

看着满脸黑线偏偏还面带微笑的帝辛向望向自己，冥华微微一愣。

“你……”

“……风见——”

“冥冥！你回来啦！”

“啊……嗯。”

有点奇怪地瞥了帝辛一眼，冥华回应了小狐狸一声，随后轻轻拍了拍身旁美月的肩膀。

“你去陪陪她吧。”

“嗯。”

略有些走神的美月点了点头，也没看帝辛，绕过他径直走向了大帐的里间。

摇摇头，冥华走到帝辛的桌前，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她带着美月去给之前的村子送了些棉被衣装。虽然那里已经有了全民修炼的架势，大概没有她的这一批支援也不会有事的样子。

不过，应该说到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小月是和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和了好，了却了一桩心事，高兴得她一路上都在走神。

“什么时候送她走？”

一坐下，冥华就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

“……今夜过后吧。”

沉默了片刻，帝辛舒了口气，轻声说道。

“……？你是打算……”

看着帝辛的眼神愣了一下，冥华思考了片刻，略有些愕然地睁大眼低语道。

这几年也见过不少人了，女孩和女人，冥华还是能从气息判断出来的。

直到此时冥华才注意到，帝辛身上穿的不是帝服也不是仙袍，而是一身大红色的布衣。

“再拖下去，我怕没有机会。”

看着冥华的眼神，帝辛轻轻笑了笑，提起茶壶满上一杯温茶递到了冥华面前。

“……”

默默接过茶杯，冥华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旁观者的圣母角度来看，似乎将她推开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可是……

“以后，她就麻烦你了。”

“……”

啊……对了。虽然没有什么实感，但他……可是一位天子啊。

“……真是的，原来是霸道总裁型的吗。”

“总裁？”

眨眨眼睛，帝辛疑惑地顿了顿，又很快恢复了微笑。

“嘛，我不否认霸道哦。她是我的王后，谁也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