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翼 十二
墙壁乃是神明。
对于生活在玛利亚之壁中的人们来说，这是一种常识。
那是超越人类力量极限的宏伟存在。祂比山脉更高大，比河流更悠长，祂是人类最坚定不移的守护者，是凡尘间最尊贵的存在。玛利亚、露丝、希娜，三道城墙便是三位女神的臂膀，将吃人的怪物隔绝在美好的人间之外。
大多数人并没有亲眼见过巨人，所以对于墙壁的态度未必会像那些城墙教狂信徒一样尊崇。但其实并无二般的，他们对于城墙也有着仿佛信徒们对神明一般的信心。墙壁会永远在那里，这在每个人的心底被默认为和‘水会向低处流淌’一样是世界规定的绝对法则。恶魔在墙外，只要不去逾越墙壁的保护范围便和自己等人的世界不会有任何关系——
这幻想在今日被打破了。
845年秋，某个平常的下午。天空晴朗，微风清爽，位于玛利亚之墙外瓮城里的西甘锡纳区也是一如既往的和平。大人们在菜市场中贸易着商品，主妇们一边晾晒衣服一边唠着家常。小鬼头们结伴在街头巷尾打架玩耍，士兵们在岗哨边上摆起小菜喝酒吹牛哈哈大笑。吃饭比较早的人家烟囱里已经有淡淡的炊烟升起，召唤着那些尚未归家的人们……这光景与往日一般无二。
或许曾经有过不少多虑多疑的人偶尔会看向墙壁，想着‘或许下一刻巨人就会攻进来也说不定，毕竟从来没有过值得信赖的明确保证’吧。然而下一刻世间一切依旧，于是自嘲地笑笑想太多便又投入到熟悉的既定生活轨迹中去。
是啊，下一刻世间一切依旧。这一刻一刻地累积了一百年了——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过去那些发梦的小鬼变成了老人作了古，而新生的孩子们则习惯了墙壁围在他们的身边。地平线这个词语在瓮城人的话语中销声匿迹，墙壁永存成为了他们庄严又习以为常的人生约定……直到今天。
某种爆炸似的声响与强震惊扰了西甘希娜区的居民。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将视线投向响声传来的方向。
那里是墙壁……或者说在这瓮城里其实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有墙壁。硬要说这段城墙有什么特殊的话，大概就是那边存在着通往外界的城门。有时调查兵团会从这里往返与城墙内外，仅此而已。但是即便如此，人们还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发不出丝毫声音。
异常的并非是墙壁，而是搭在墙上的，那一只手。
“怎么可能……那墙壁可是有五十米高啊……”
人们惊骇着，恐惧着，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行动。但那只手的主人却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同静止。似乎是刚刚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般，那只没有皮肤浑身通红的巨人缓缓直起了身子，从墙壁顶上露出了自己可怕的头颅。
随后，又一声轰鸣响彻整个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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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开始了吗。
不需要抽打，**的马匹已经明了了主人的意志开始狂奔。大妖怪冷着脸绕过附近一只只被超大型巨人吸引过来的无脑巨人，向着那个被轰开了墙壁的瓮城极速前进着。
虽然知道剧情开始的时间就是今年，但具体的时间却并未明晓。入年以来冥华都保持着随时能到达西甘希娜的大致活动范围，让自己出现在那里可以解释得通。但是当真正发生的时候，她的身后却跟了一群战士……所幸的是他们走得并不远也并不久。如果真的是在执行壁外调查任务的话，哪怕能及时接到消息也已经不可能进行驰援了。
看起来似乎是看准了调查兵团的动作啊……
因为预定的作战地点在瓮城附近利于补给和运送马匹，所以队伍出城的时候是从西甘希娜的城门走的，这一点被那其中或者潜伏在外面的超大型巨人与铠之巨人发现了吗。
抽出刀刃将较近的一头三米级枭首。冥华猛地向右拐马，随后迅速打出牵引索，在几乎极限的距离钉到了城墙面上。瓦斯气流喷涌而出，大妖怪的身子也顺着腰间扣带的拉力极速升空，数秒之内便站在了墙壁之上。
入眼一片狼藉。仅仅是超大型巨人踢击带来的冲击波与石块就造成了数以百计的伤亡与众多房屋损坏。何况在那之后，闻到了人味的无脑巨人们就争先恐后地从城门的洞中涌了进来。追逐着四散奔逃的人们，狞笑着的巨人们在城中分散开来，将那些跑慢了的人们抓在手里，塞入口中。
比起平安年代在妖魔手中被做出花样的‘食粮’们来说，巨口带来的死亡可能还要干脆一些。但那血腥的画面依旧超过了人们的承受极限。原始的恐惧驱使着他们尖叫，奔跑，撕扯。抛下了一切，只为逃进另一堵还没有被击破的城墙。
不需要等待后面的队员再下达命令了，任何一个士兵都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形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趁着队员们还没来。
没有停顿，大妖怪径直从墙上跳了下去，顺着重力抛物的轨迹从空中狠狠落下，一脚踹碎了一头十五米级的脖颈，随后在周围一群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下冲刺砍掉了最高几头十米级的后颈。
剩下的都是五米左右，她用刀和立体机动来解决的速度跟后面调查兵团士兵解决的速度差不多，没必要耽搁了。
从正在缓缓倾倒的十米级肩头跳到旁边的房屋顶上，冥华没有再做停留，迅速顺着道路向前跑去。一边前进，一边使用立体机动来回从这边街道的房屋冲到对面的房屋上去，留下一只只被横斩掉后颈的巨人与血口逃生的人们。
不像王都，西甘希娜区的地形并不平整，并且房屋的建造也是东一块西一块比较凌乱。虽然勉强有着清晰的宽敞道路，不过因为住房的规范性问题与本身地面的高低不平很容易就会遇到前面的房屋比相邻的那栋高上三四米这样的情况，对于在屋顶的奔跑来说并不容易。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哪怕在房顶上奔跑视野盲区也相当多，这使得中小型巨人与四肢着地型、跳跃强化型的奇行种的威胁变得比平常更加严峻。经过了她暗中强化的调查兵团士兵如果不做停留倒是无所谓，但要说参与进救援与斩杀中的话还是太过危险了。
所以……
“轰！”
跃过忽然从旁跳扑过来的奇行种，大妖怪在空中扭转身子，猛地将左手半损的刀刃甩出。刀片在微红的夕阳中划过一道亮色的轨迹，随后径直插/进了趴在塌了一半的房屋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奇行种的后颈，止住了它的动作。
这附近连一个驻屯兵都没有啊。
站定在一处较高的屋顶。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大妖怪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对驻屯兵团的一般兵士来说，与巨人最近的接触也有三十五米的距离。看到一两头或许还能结伴鼓起勇气冲上去，但像现在这样大批量的涌入……怎么说呢，还是多数选择了去后面的城门和码头协助交通吧。
通过飞刀她救下了不少本来在救援范围之外的人，但是这也让刀片消耗严重。如果附近有驻屯兵的话自己就可以上去要些刀片来并且告诉他调查兵团来了他可以撤了，但是……嗯？
微微一愣，冥华的视野之中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在空中划过的身影。
那个是……驻屯兵？向着那头巨人……
翻身落下踢爆了一头正在抓向角落里少女的四米级的脑袋，大妖怪没有多说什么，迅速再次跃上了屋顶，向着刚刚看到人的方向投去目光。
那个巨人……啊，是这样啊。
那里就是艾伦的家吧。
这样想着，大妖怪开始使用立体机动朝那个方向移动过去。
手中只剩下一把右手刀片了。有些投掷了出去，有些是磨损掉的。原本是想在附近杀杀小巨人等一会已经下到城里的调查兵团的，不过既然那边有看得见的悲剧的话……
那个巨人已经在弯下腰翻找废墟。时间有些紧，大妖怪干脆跳上了空中，飞越了复杂层叠的房屋，准备从上方直接剁掉巨人的脑袋。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巨人抓着一个女人直起了身子，她也就从善如流地用牵引索扎进了它的后颈猛地前冲，抬手一刀。
“噗嗤——”
刀刃应声而折，那颗巨大的脑袋保持着狞笑与身体断开了联系。一脚将它踹了下去，透过从空荡荡的脖颈处喷洒出的淋漓血液，大妖怪看清了巨人手中抓着的那个满脸泪水，恐惧之色犹然呆愣在脸上的女人。
啊，的确是她。
趁着巨人还没有倒地，大妖怪跨过断裂的颈椎跳到了巨人的手上。用断了二分之一的残刀切下了手指，随后抱住卡尔拉·耶格尔，操作着立体机动回到了地面。
面前，艾伦·耶格尔与三笠·阿克曼正疯狂向这边奔跑。身后，无头巨人摇晃的身躯轰然倒地。
“还能站起来吗？”
她没有被压断腿脚，对自己的孩子说受伤只是让他们快跑的谎言。大妖怪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她在这般惊吓之后能不能站稳。
“啊……没事……我可以……”
“妈妈！”
没等她回过神来，小艾伦已经冲到了近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身。
自己孩子熟悉的温度让这位母亲迅速从受惊的茫然中清醒过来。同样流着泪水，卡尔拉转身蹲下，和小艾伦相拥在了一起。
“艾伦……妈妈在这里，妈妈还在……”
“……”
原本在他们身后看着的三笠也被卡尔拉抱在了一起，两个孩子一个女人一块儿哭成了泪人。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肯尼斯有些尴尬地挠头笑着，随后带着惊艳与崇敬混杂的眼神向站在他们身边的冥华敬了个士兵礼。
“梅哈娜兵长，感谢您的及时救援。”
“啊，对了……”
“好了好了。”
轻笑着止住了想要站起身道谢的卡尔拉的动作，冥华温和的目光从身旁女人和两个孩子的身上扫过。
“这种话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你们应该赶快向墙内跑了。对了士兵，麻烦你给我几张刀片。”
“是！”
拘谨地又一次敬礼，汉尼斯把自己刀片盒中的刀全部拿了出来。大妖怪选了四张保养得比较不错的带在了身上，将剩下的四片递还给了他。
“兵长，这些您都拿去吧，我……”
“这家伙根本用不上刀的！”
艾伦的插话让汉尼斯露出了苦笑。不过说完这句之后小鬼就转头去盯着冥华去了，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留下。
“武器给人力量，也给人勇气。”
接好刀刃，冥华抬头看了一眼尴尬着的汉尼斯。
“恐惧那种怪物没有什么好羞耻的。能够一个人回到这里，你已经比很多人做的都好了。”
说完，大妖怪重新腾上了屋顶，四下看了看现状。
因为对高大巨人与奇行种的迅速处理，这一次城中居民的伤亡并不是非常严重。加上那些身披绿色斗篷背负双翼的战士也开始在屋顶与空**现，人们的情绪很快便稳定了下来，开始有序地从后城门与水道撤离。
利威尔带着侦查班的大部队将他们引来的巨人群带离了瓮城，现在跟着大妖怪过来的士兵都是精锐，何况本来在瓮城附近做围杀准备的调查兵团主力与部分驻屯兵团精锐也发现了西甘希娜区的动静开始往这边驰援。如此有效的扼止之下，巨人们基本没有能够前进超过半个城区。虽然在联通外界的情况下再多的兵力也不可能杀绝城内巨人，但支撑到城内民众撤离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瓮城边上的城墙就可以比较轻松地运送材料，十几天之内就能重新造出一个临时的大门堵住缺口，那时候再慢慢解决剩下的残余巨人也不急。
如果到此为止的话，这一次的巨人入侵应该说是失败了。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杀死了几百人以外没能做到更多的事情，并且城门被堵上重建也已经可以预见。
这是不能允许的。
躲在某处角落之中，身披黑斗篷遮掩起相貌的金发少年看着远方屋顶之上飞来飞去的绿披风，目光冰冷。
按照计划，他应该要去撞击内城城门了。一旦那边的城门再开，玛利亚之墙便相当于被击破，巨人的涌入将再难以阻挡……但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做出一点临时的改变。
这些土著之中，有一个人，太过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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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最近有点想写巨人呢啊哈哈。
嗯，明天开始更新正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