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lord 不死者之王
四
位于帝国与王国的边境，安杰利西亚山脉的南边山麓，有一片称为都武大森林的广袤森林。
其名是由何而来现在已经有些难以考证了。大约是取自曾经诞生于此的某位英雄的名讳，也可能是过去某种出没于此的魔兽的叫声。无论如何，至少在长时间口口相传之后，现在各个版本的世界地图上都是这样标记着这片森林。
如此庞大的森林，自然养育着数之不尽的生命。各色植物无须多说，像魔兽这类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也在其中相当广泛的分布着。于是理所当然的，人类的足迹也已经到达了此处。虽然大森林的中央地带哪怕对人类一族的高级战士来说都称得上死地，但仅仅只是在外围猎杀些低级食人魔、哥布林一类的魔物的话，就算只是低级别的冒险者小队也完全可以做到。
多数外层的魔物都被冒险者小队们当做任务条件狩猎去了，大森林周边其实还算得上安全。偶尔出现一些魔物出没的报告，王国的冒险者协会也会迅速发布任务将之讨伐。久而久之，依靠大森林而生的人类村落也就自然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冒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只在王国详细行政地图上才会标记的，唤作卡恩。人口大约一百二十人，由二十五个家庭组成。哪怕以里·耶斯提杰王国的边境村庄标准来看，这样的规模也只能算是毫不起眼一级中的。一直以来，这个村子里的居民们都维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村庄的生计主要来自森林资源与农作物，除了医生会来采集药草，税务官每年只会过来一次。身处这个人迹罕至的村庄，时间都仿佛都静止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旁观者毫不负责任的言辞而已。虽然时间的感官的确比起那些正在扩张中的大城市来得慢了不少，但光阴却不会偏待任何人。十多年时间匆匆而去，曾经襁褓里的婴儿也已经成长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小村庄持续了几十年的安宁，也在漫长时光中踏着偶然的绝对性，以一个他们不曾想象过的方式被外力所破。
离郊外越来越近。
奔跑的安莉听到后面传来嘈杂的金属声。并不胡乱，带着显而易见的规律性。带着祈祷往后一瞥——果然是最坏的结果，一个骑士正在后面追赶安莉姐妹。明亮的骑士铠甲与长剑，在阳光与奔跑的晃动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明明只差一点点。再一点点，就能跑进……
安莉拼命忍住想要抱怨的心情。长时间的奔逃，她早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可以浪费。
不断急促呼吸，心跳的速度令人感觉心脏快要破裂，双脚也不断颤抖。或许再过不久就会精疲力竭、倒地不起吧。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能会自暴自弃，失去逃跑的力气。但是手上牵着的妹妹，虽然扯着自己前冲的力道，但却成为安莉不断逃跑的动力。
没错，只因为强烈想要拯救妹妹，少女才能持续逃到现在。
奔跑的同时，再次往后瞄了一眼。长时间的奔跑之后，彼此的距离缺几乎没有改变。即使穿着看起来就知道相当沉重的铠甲，对方的速度还是比自己要快，并且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显露出什么疲态。这就是训练有素的骑士和普通村姑的明显差距。
冷汗直流的安莉感觉身体发冷。这样下去……绝对无法带着妹妹逃出生天。
——放手。
这句话传进安莉的耳里。
——一个人或许可以平安逃走。
——难道想死在这里吗？
——分开逃跑说不定会比较安全。
“住口、住口、住口！”
随着咬牙切齿的高喊，安莉气喘吁吁地责备自己。
自己是最差劲的姐姐。
虽然妹妹看起来快哭了，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也依旧忍住不哭呢？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姐姐，相信姐姐一定会救自己。
握着妹妹的手——那只给予自己逃跑力量与战斗勇气的手，安莉坚定自己的信念。
绝对不能抛下这个妹妹。
“啊！”
不止安莉筋疲力尽，年幼的妹妹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她突然脚步踉跄，口中一声惊呼，差点儿就此跌倒。
两人之所以没有跌倒，是因为彼此紧握的手，只是被妹妹拉扯的安莉也差点儿失去平衡。
“赶快！”
“嗯、嗯！”
虽然打算继续奔跑，可是妹妹的脚已经抽筋，跑不动了。安莉急忙想要抱起妹妹，但是金属声停在自己的身边，令安莉惊吓不已。
站在身边的骑士手握沾血的剑。不仅如此，身上的铠甲与头盔也有被血溅到的痕迹。鲜红的血色浸染了骑士银色铠甲下的链家与布衫，让原本卖相还算不错的骑士就算用头盔遮蔽了狞笑的面庞也仍旧显得狰狞无比。
安莉拉过妹妹藏在后方，狠狠地瞪着面前将长剑扛在肩上的血之骑士。
“无谓的挣扎还算省省吧。”
这句话毫无半点体贴，充满嘲笑的意味。话中带着即使拼命逃走还是不免一死的轻蔑。
安莉心里的愤怒与恐惧，都在此刻化作汹涌的热血瞬间爆发。
‘别小看人了！’
骑士对着停下动作低垂脑袋的安莉慢慢举起手中的剑，扬过头顶。正当高举的剑即将砍向安莉的瞬间——
“别太小看人了！”
“咕呜！”
安莉猛地暴起，飞扑着冲向面前举起双手空门大开的骑士。带着浑身的怒气与非得保护妹妹的意念，少女柔软的身体狠狠装载了骑士坚固的前胸板甲之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为了增加对方的恐惧而特意举起的长剑此刻成为了骑士攻击少女的阻碍。下意识的挥剑而下，却因为对方娇小的身躯和过于接近的距离而宣告挥空。在那之后，女孩的冲击打破了骑士身体的平衡，让他不由得向后踉跄着退去，原本应该可以直接抓进怀里的少女也因此逃过一劫。
因为撞击铁板而眼冒金星，安莉捂着额头同样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疼痛、忿恨，还有看着骑士晃了晃脑袋重新抬起剑刃的绝望让她的双眼带上了湿润的颜色，但即便如此，少女也还是牢牢站在妹妹与骑士之间，用泪光中带着决意的眼神紧紧盯着铁皮头盔上的那条狭小裂缝。
“快逃！”
“嗯！”
妹妹带着哭腔大声回应，随后低着头抹着眼泪向森林的方向跑去。安莉的勇气也在那远去脚步声与逼近骑士的高大身形前迅速消融，最终同样忍不住掉过头去，想要再次奔跑——但这一次，没等她动起来，背上便传来了灼热的剧痛。
“唔！”
疼痛与冲击瞬间击倒了少女，让她扑倒在地，蜷缩起身子颤抖着哀嚎起来。
“这个臭丫头！”
骑士将顿在地上的长剑再次扬起，暴躁地大喘着气。
被村姑瞧不起并且在反扑下差点失态，骑士才会如此大发雷霆吧。他失去冷静地胡乱挥剑，因此没有砍到安莉的要害，但是之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安莉受了伤，骑士也怒气冲天，那么下一剑就是致命的一击吧。
安莉以锐利的眼神瞪视在眼前高举的长剑。一脸担心的安莉看着发出不祥光芒的利剑，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是再过几秒自己就会命丧黄泉；第二是身为普通村姑的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抵抗。
剑尖沾着一点自己的血液。那让自己感觉随着心脏跳动，从背部扩散到全身的剧痛，还有受伤时的灼热感。不曾体验的疼痛不但造成心理恐惧，也让她不禁想吐。
呕吐或许可以消除反胃的感觉吧。
可是安莉正在寻找活命的方法，没有时间呕吐。虽然心中想要放弃，但是安莉直到现在还不愿放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小路的那边跌跌撞撞着走远的幼小身影——自己年幼的妹妹。
至少要让妹妹活下去，这个想法让安莉不愿选择放弃。
然而挡在眼前的铠甲骑士，仿佛是在嘲笑安莉的决心。
高举长剑，作势挥下。
不知道是全神贯注的原因，还是生死关头的危险激发脑部运转，安莉觉得时间变得好长，拼命思考解救妹妹的方法。
可是想不到什么好方法。顶多只有以自己的身体为盾，让剑刺进自己的身体，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让妹妹逃走这个最后手段。
只要还有力气，不管是对方的身体还是刺入己身的剑，绝对都要紧抓不放，直到生命之火燃烧殆尽。
如果只能这么做，那就认命接受这个命运。
安莉有如殉教者一般，露出微笑。身为姐姐只能为妹妹做这种事，这个想法让安莉不禁微笑。不知道妹妹独自一人是否可以逃离仿佛地狱的村庄。
即使逃进大森林，也可能会遇到巡逻的士兵。但是只要能够在此活命，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为了这个仅存的让妹妹活下去的机会，安莉赌上自己的性命——不，是赌上所有一切。
即使如此，安莉还是对即将来临的疼痛感到恐惧。不由得闭上双眼，少女在血色的世界中做好了面对疼痛的准备。
“嘭！”
下一刻，什么被冲击到的闷响让少女条件反射地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