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往事离疏亦或前尘刻骨（下）
“对于你来说，韩国并非是最重要的东西吗。”
“……大概吧。”
稍微愣了愣，韩非轻轻点了点头。
“要问我人生里什么东西最重要，好像一时半会还有点难选的样子。朋友，老师，妹妹，酒……不过起码韩国没有重要到可以让我抛弃其他所有东西去守护的地步啦。”
与多年前一般无二地洒脱一笑，韩非轻轻摇晃起手中青铜的酒樽，看着晶莹酒液在烛火之下折射出的淡淡微光。
“对前辈来说，秦国很重要吗？”
“我比较喜欢秦国的民风，不过还没有重要到把我长久绑在这辆战车上的地步。大概等到小政子老了，或者帝国稳固了之后，我就会离开吧。”
“离开？去到哪里呢？”
“回到我这样的人应该在的地方，你就当仙界所在之地什么的便是了。”
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交谈，冥华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王宫隐没在黑暗里似乎已经废弃了的更深处。
“说起来，王室那一大群的亲戚呢？反正要把你招揽过去的，他们也不可能像其他国家的人那样充奴了。总攻也就在这几天，要不要我先把他们送到秦国找地方安置下来？别到时候给流矢投石车什么的误伤到了。”
“啊，这个啊。”
眉头一挑，韩非翻了个白眼。
“那帮人早就收拾了东西跑掉了。”
“……全部？”
“那倒不是，有几个家伙在后勤那边帮帮杂活什么的。不过大部分是跑掉了，围城之前就把自己府邸宫殿里的玩意带着走了。大半都往楚国去了，还有些没说往哪走，可能要去齐国之类的……嗯，还记得红莲吗？”
“你妹妹。”
“嗯。她倒是想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战斗的，但是功夫太三脚猫，我就让紫女姑娘押着她出城躲去了。”
韩非语气平静地说着。只是不一会的功夫，一壶酒已经大半被他喝光了。
晃了晃酒壶，似乎的确是滴酒不剩。韩非有些失望地放下了酒樽，却也没有喊人再拿点上来，只是默然呆了一会儿，随后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大妖怪的眼睛。
“前辈啊……秦国可否，一统天下？”
“……”
总觉得这话有某种既视感。冥华不高级的幽默细胞驱使她下意识想勾勾嘴角吐槽一下，但最终却莫名其妙地神情未动，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
“可。”
“啊……那就好。”
微微一笑，韩非收回看着大妖怪的视线，盯着桌案发了会呆，随后长舒了口气。
“那样的话，至少这样的血，终有一天不必再流……”
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呢喃了一句。韩非重新自信的笑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前辈请稍等，我去仓库翻翻还有没有剩的好酒没给搬走了。”
“哎等等。”
“唔？”
看着忽然变得跳脱起来了的韩非，大妖怪摇头笑了笑，翻手从王之宝库里拿了一瓶精灵葡萄酒放在了桌上。
“哦哦？”
在中原很少见的黄金酒壶……或者说它的容量牢牢吸住了韩非目光。嘿嘿一笑，告了声谢，韩王陛下很没有形象地盘腿坐下，揭开了金酒壶的盖子。异域贡酒的醇香扑鼻而来，让这个酒鬼双眼一亮。
“果然是好酒！前辈——啊……”
兴奋地一抬头，却发现桌案前已是人去座空。只有之前他斟满的那盏青铜酒樽静静地立在桌面上，内里之前没有被大妖怪喝过的酒液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
眨了眨眼睛，韩非微微一笑。也不管酒具合不合适，他直接拿起黄金酒壶在自己的酒樽里斟满了一盏美酒，随后双手捧起，向着对面的空位微微行礼，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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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攻城战照常开始。
照例的一趟箭矢覆盖之后，大盾重甲的秦国甲士开始缓缓推着攻城车向新郑的城门进发。
不过没一会儿，站在攻城车顶上猫着腰警戒的弓箭手们便发现了情况，向着地上的人们喊了起来。
“有问题！城墙头上没有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中军帐里。
“？怎么回事，韩国人放弃了吗？”
老将蒙骜抬头看了一眼新郑的正门。没有开，看起来不是投降的样子。
不迎战，又不开门，一时之间老将军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就在他刚刚下令爬上墙去开门的时候，那扇伤痕累累的大门却又缓缓被拉开了来。
‘什么啊，只是韩国佬反应慢了些吗。’
虽然作为投降将性命交予敌人的那一方，这种态度并不是很明智……不过算了，可能是他们内部有争执，直到现在才决定下来吧。
摇了摇头，蒙老将军骑上战马，亲自带领队伍走到了城门之前。当然，现在先锋的部队已经占领掉城墙了，不用担心暗箭突袭之类的事情。
“你是……”
骑在高头大马上，蒙骜看着面前跪在地上被几个影密卫制服住的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他当然知道韩王非长的是什么样子。难不成昨天那一战，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韩王……
……不对，这是——
“轰！！”
几乎就在蒙老将军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准备厉声喝问面前的男人的下一个瞬间，一声爆炸的巨响突然从稍远处传了过来。隐隐的，还能听到战斗的喊杀声。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一枪扎在面前这个似乎是投降者头头的中年人身前的地上，蒙骜将军寒声问道。
“大、大王保证说，我们、我们投降不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想投降的就打开正门，不想投降的就和他一起从侧门突围出去……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闪着寒光的武器将中年人本就不多了的勇气扎了个一干二净，连忙磕磕巴巴地向面前的秦国将军解释了起来。不过除了前两句以外都只是些废话了，蒙骜听明白后便直接调转马头，沉着脸看向自己的副将。
“他们具体是从哪边突围的？”
“报告刚来，说是南门。”
“嗯。”
点了点头，老将军转向大军的方向，刷地抽出长剑，遥指向新郑城的南方。
“中军轻甲骑兵部，黄金火骑兵部听令！向南门急行军！务必要拦下那些韩国余孽！”
“……”
在老将率着人马往事发地赶的时候，冥华已经带着影密卫们骑马来到了战况突起的地方。
以绝对的优势攻城，四面自然都有大军向城墙发起冲击。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不知道这些韩国人从哪里弄出了些爆炸物，绑在几架守城弩机和投石机的弹药上直接射进了南面还没来得及靠近城墙的军阵中。爆炸不仅造成了一定的损失，而且还放出了大量的黑色浓烟，将战场弄得一团乱麻。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一队浑身裹着黑袍的人从同样打开似乎要投向的城门口冲了出来。为首一人，通身玄甲，正是韩非。
……大妖怪怀疑自己昨晚与韩非自认为还可以的一次短暂酒会其实根本是在跨服聊天。
‘这小子是在做最后挣扎吗？’
眯起双眼，大妖怪看着那队伍中几个一身黑却身手矫健的家伙。思虑了片刻，挥手将影密卫派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卫庄张良这几个人也会陪着他胡闹……不过影密卫是大秦的力量，就算自己不打算介入，也没有理由在战争之中把他们也压下去。
普通士兵并不知道韩非有战败则入秦的赌约。事实上在战功悬赏的单子上，韩王非的赏金是最高的，足足值金万两，爵升五级，良田十顷。可以说为了表达对韩非的重视，他一个人的赏赐比白亦非卫庄张良墨鸦他们任意两人加起来都要丰厚——当然，这个赏赐是内定了给风见将军拿去的，还是活捉——这一帮子黑衣人就韩非露了脸，暂时因为烟雾而指挥混乱的秦军很多的急红了眼。骑兵骑上马追着韩非跑，弓手拿起弓弩向着那边射箭，纯步兵就尽量向着突围队伍围去，试图把他们拦截下来。
秦国的弓弩，射程远，威力大，乃是军之利器。不过因为最开始烟雾弹造成的部分混乱，韩非这一队人已经从军阵旁边溜了一段距离。步行的弓弩兵很快就在误伤了几位跟在韩非他们后面的秦国骑兵后被勒令停下了射击动作，只剩下骑兵部队在马上用弓远射。
这骑马弓的威力自然是比不上秦国足蹬弩机的。大妖怪很清楚的看到，这对黑衣人背上马上很多都绑了盾牌或者铁片。弓箭远远碰到他们却大多都被弹开了去，只有少数运气不太好的被射下马来。
不过……
大妖怪的视线稍稍偏斜，转向战场的西北方。在那里，一支足有数千人的庞大骑兵部队带着滚滚烟尘从新郑西门的原正面战场极速奔行而来。他们的速度明显比普通的黑甲骑兵更快，同时装备也更加强大。健壮的高头大马，覆盖全身的厚重盔甲，还有人手一柄的长戈与弓箭都与普通骑兵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别。看起来更加豪华，也更加强大。
蒙骜麾下的精锐，秦帝国的尖刀，黄金火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