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游历赋闲 天地人间

对于迄今为止没有出过邯郸的赵政来说，这座宏伟的赵都便就是像是整个世界。虽然他知道，在那片城墙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有七国，九州，天下……但仅仅只是听闻，总归没有什么实感。

现在他看见了。原本似乎无边无际，不管自己怎样奔跑都去不到尽头的邯郸城，就在那里。像是摆在桌上的一小块毛糙豆腐，宫阙与柴房都连在一起，看不出区别。

……就在那里。每一个我认识的人，每一家我去过的店铺，每一条我挨过打的小巷，每一栋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楼阁……都在那里。像是……一个小小的蚂蚁窝。

伸出手虚握住那座邯郸城，赵政良久没有说话。

冥华也站在他的身旁没有出声，只是继续默默将高空的寒冷与烈风从两人身边阻隔开来。

“……这就是，你之前不认同我的原因吗？”

默然片刻，小男孩抬起头来看向大妖怪，目光中带着迷茫与自嘲。

“那座城市如此渺小，而在那其中也无人在意的我的仇恨，存在与否都根本无所谓，是吗？”

“……”

稍稍愣了愣，大妖怪盯着赵政黑色的眼睛，片刻又转而看向下方辽阔的大地。沉默少顷，随后微微一笑。

“我们两个，有变得很高大吗？”

学着赵政刚刚的动作，大妖怪伸出手，虚抓住了邯郸城。捏紧，握拳，又松开。

“即使凌驾于其上，用俯视的眼光去看，自觉伟大。但其实世界和我们都没有改变。宏伟的依旧宏伟，只是离得远了，变得有些难以体会觉察了而已。”

时近午时，仲夏时节的天气即使在没有全球变暖概念的邯郸也依旧炎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处天空之上更加接近太阳，赵政却觉得温度凉快了许多。一行飞鸟从云层那边的缝隙中穿行而过，贴着两人滑翔而去。

“我将你带到这里，只是想让你将目光放得更高一些。没人说你应该放弃自己的仇恨，只不过……”

微微一顿，大妖怪眨眨眼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嗯，现在回到之前的话题。想喝牛奶吗？”

微微一笑，赵政只觉得眼前一闪，自己便又坐在了那间奇怪大堂的奇怪坐具上。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出去，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

“咖啡对你的身体不好，等长大了再喝。”

摆了摆手，大妖怪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随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头。

“啊，你好像还在犹豫要不要拜师的吧。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会去和你妈妈商量几下，考虑清楚了再来吧。”

说完，大妖怪站起身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一楼客厅的大门也自动打开，示意着赵政可以自行离开。

“……请等一下。”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面带微笑地转过身去，冥华看着站起身走到自己近前的男孩。

“小子莽撞，先前顶撞了先生，望祈恕罪。”

深吸了一口气，赵政双手作揖，俯首躬身，对着面前侧身看着他的大妖怪深深拜了下去。

“还请先生宽仁，收不肖赵政为徒。”

“……”

没有出声回应。大妖怪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后转身踏上了楼梯。

“先生——”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废这么长时间来向你展示那些东西？”

“啊­——先生的意思是……”

“呵。”

冥华转头，向小男孩微微一笑。

“回去吃顿饭，和你妈妈说一声。以后每日来此读书，上午至下午，早饭半时辰后随时可来，午时过后直至黄昏随时可走。中午管饭，晚上你要留得晚也可以在这里吃。嗯，明天开始，就这样。”

说完，大妖怪也不管赵政作何反应，一甩手将他送出了门外，自己走上了别墅的二层——

那里，两只少女趴在地毯上，一只萝莉趴在两只少女身上，各自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全程即兴发挥。”

“勉强糊弄过去。”

“了呢。”

“好烦人啊喂。”

翻了个白眼，大妖怪绕过面前的温香软玉堆，转身进了书房。

“话说。”

就好像大妖怪经常做的那样用仙术托着自己，保持着瘫倒的姿势从地上漂浮起来。小月晃啊晃地飘进了书房，浮在了冥华的身后。

“你准备怎么教他？嬴政总不能就教些功法就完事儿了吧？说到底你真是最不适合他的老师了，无论从你身上学到了懒散、害羞、圣母中的哪一个都得让这位帝星同志办不成大业好吧。”

“所以我没有让他在这里住还限定了时间嘛。”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大妖怪继续在一堆竹简里翻找着。

似乎只要还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从各家收集来的那些东西就仍然会计入自己任务的评分范围里。冥华原本以为这个任务是让她来销毁古籍的，但其实只是强行让她收集癖一波而已。

“我上网找了找，挑了几本比较适合帝王学的书。有我收集过了的《商君书》五卷，《长短经》——这个是唐代的我自己来找。嗯，回头再网购些经典的分析解说什么的，改写成小篆甩给嬴政就成。啊对了，还可以去楚南公那儿抢那个黄石天书嘛……嗯？为什么没有韩非子？”

“……你真的需要补习一下历史了。或者，起码，看看天行九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