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嗓门点菜的女生我并不认识，完全没有印象，所以她应该也不认识我。

会露出那幅意外的表情，也许只是惊艳于我的盛世美颜……吧？

她扎着有些土气的双股辫，发质粗糙还很多凌乱的杂毛，看着不舒服，想找副梳子好好给她顺一次毛。

在劳动气息浓郁的黑色皮革围裙下，是普通女生很少会穿的格子衫，即使在深秋她也把袖管撸到手肘，完全不怕冷的样子，身体素质应该不错。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她又慌慌张张地挪开了视线，等候着她的。

狩宿却问道：“喂，她点的那个标准餐是什么东西？”

关注点是那个吗？

你是还没吃饱吗？

我答道：“不知道，菜单上没有写，大概是熟客才知道的隐藏菜单……你不会还想吃吧？”

“不！吃太多会胖的，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年轻少女，这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

嘿，还知道保持身材？

说着她还看了眼南山小姐的腰肢。

见识过这么多变身者，狩宿也算是个奇葩了，明明没有受到内心修正的影响，变成美少女之后，却能做到不抽烟、不喝酒、合理控制饮食，甚至比某位食欲化身还懂得节制。

虽说脾气有点臭，但她对女性身份的适应确实很快，只怕用不了多久，她身上就看不到男性时的影子了。

——“虽然没有内心修正，但她身边有很多变身者前辈在引导她嘛~别忘了，鲁毕方那边已经有十几位变身者了，再加上研究所那群‘魔女’，周围的环境都在带动这她去适应这些事儿。”——

樱酱回来了。

——“如果性转成为一种常态，成为世界规律的一部分，那人们的适应能力肯定会变得更强。”——

这么说着，我的袖口分化出一点黑色物质，变成一只黑豆大小的飞虫，这令人不爽的虫子在空中徘徊了几圈，居然跟着那个双股辫的女生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儿？

——“我先去侦查一下情况，那个女生有点古怪。”——

古怪？就因为人家打扮的比较土气吗？

——“倒不是因为这个……不过你还别说，她的底子其实不错，好好打扮一下，肯定差不到哪儿去……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去做这些事儿的，你看过了这么多，应该也很清楚。”——

又是个有着沉重故事的人？

——“当然，也有完全不在乎这些事儿的人。”——

又过了五分钟。

——“呼，似乎有不少线索都连起来了。”——

樱酱的飞虫似乎有新发现。

她催促道：——“你们吃完了就赶紧来码头，那个女生上船了，说不定真和狗姐的摩托有关。”——

她是从码头来的？

哪艘船？

——“挂着磁力吊具的那艘。”——

————————

————————

经过一番解释，终于说服了南山小姐和狩宿，让她们同意跟我去船上做调查。

南山小姐知道樱酱的存在，估计猜了个大概， 但狩宿可不知道， 她好奇地问道：“不过那孩子只是进来打了两份饭吧？你是怎么看出她是船上的人的？你就是当代列文虎克？”

我心虚道：“侦、侦探的直觉。”

狩宿：“我觉得靠直觉破案的侦探不太靠谱了。”

马桥镇的码头是对公众开放的，没设置围栏，因此有不少闲情逸致的镇民，带着钓竿、塑料桶和小马扎，穿着小马褂坐在河边钓鱼，大多是五六十岁的大叔大爷，即使秋风也不能阻挡他们对垂钓的热爱。

装着磁力吊具的货船停泊在码头最靠外的位置，根据船体的吃水线判断，这艘船目前是空载着的，或许是没拉到货，透过那锈蚀的船舱可以望到那个扎着双股辫女生正低着头，摆弄着什么东西……难道是狗姐的摩托？

——“不，只是一个废旧的发条玩偶，船里没找到摩托车，但不排除藏到其他地方去的可能性。”——

动手能力很强嘛？

这么说来，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注意到她的？

——“她内部的状态很奇怪，我现在不能给你结论……不过船里没有其他人，大人是出去了吗？”——

樱酱不清不楚的回答让我很难受，可既然对方只有一个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那是什么杂兵台词？”——

狩宿叩响了船舱的铁皮门，边敲边冲里头喊道：“有在人吗？”

没反应，我微微侧过身子看向船舱内部，透过玻璃都能看到人影，但对方似乎没什么兴致……不，应该说是在警戒？

她就在门后，一动不动的听着。

狩宿挠了挠头发。

不解道：“这是在搞啥？”

南山小姐则喊道：“有人吗？我们需要租船，你们接不接生意啊？”

话一出口，立马得到了回应。

“啊？哦！来了！来了！”

瞧瞧，当秘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瞬间抓住了穷船家的弱点。

包着蓝色铁皮的船门打开一道缝，船舱内部有些昏暗，那位扎着双股辫的女生探头探脑地往外偷瞄。

那只黑豆大小的“飞虫”从门缝里飞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肩膀上，顷刻间被衣服给吸收了。

回收完这部分笔记本物质，樱酱说道：——“之后就交给你了，下午的考试就要开始了，我先消失了。”——

樱酱又跑了，我重新看向门后的船家少女。

就像樱酱说的那样，这姑娘的底子确实不错，乍看之下是挺邋遢的，灰头土脸的，可若是细瞧，她每个五官挑出来都透着难得的灵气，是字面意义上的美人胚子，可可惜未有机会给她好好雕琢。

她在门后冲南山小姐道着歉。

“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是收债来的人，请问你们是想装货还是要打捞……额？”

说着让人在意的话，视线却落在我身上，她一脸意外地收了声。

南山小姐也看出了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你是……唔……不，该说是初次见面才对！”

什么啊？

这个混乱的状态。

樱酱说她的状态很奇怪的原因，我大概了解了。

在食堂注意到我，也不是因为什么惊艳，她这种好像认识我，却又不认识我的态度，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问道：“那个……你好像很在意我？”

她苦恼地抓了抓粗糙的头发，挠出一撮翘起的杂毛……她头发里不会有虱子吧？

“也不是啦……唔，该怎么说呢？”

狩宿却敲了敲门板，打断道：“不管说啥，能不能放我们进去说？站门口很怪诶！”

“啊！抱歉！抱歉！”

船家少女又道起歉来，低姿态的模样，反倒让狩宿不好意思起来，也跟着急道：“不，你不用向我道歉吧！”

因为半掩于船体的关系，船舱内部倒是比想象中要大，很有生活气息的床铺、矮柜都堆在这里，还有一张工作台，上边摆着拆开外壳的发条玩具和螺丝刀。

还有吃到一半的盒饭。

船家少女搬来凳子，又觉得应该倒茶，却发现这船舱里找不出三个杯子……顿时又变得低声下气起来。

“抱歉，这里有点脏，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南山小姐和我对了对眼，见我不说话，她便开口说道：“小姑娘，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道歉，但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地方。”

果然对话这种事，交给身为大人的南山小姐会比较靠谱，我阅历不足，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船家女儿仍是唯唯诺诺的。

“但是，你们的衣服都这么干净……”

“既然我们决定进来，这就不是问题，刚才在门口我就说了，我们是来祖船的，想请你们打捞……这辆摩托。”

南山小姐从口袋里拿出她和狗姐的合照。

“啊？！这是……奇怪？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船家少女的反应，让南山小姐挑起了眉头，后半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装傻。

南山小姐追问：“……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你脸上就写着紧张哦？”

“唔！？”

船家少女脏兮兮的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想把自己脸上的“紧张”抹掉，结果蹭着蹭着突然着火了，本人也闷声不响地垂下了胳膊，昂着脖子闭着眼，任由诡异的火焰在脸上燃烧……不，她好像失去意识了！

“哇！烧起来了！摩擦起火？灭火器！灭火器！”

搞不清状况呢狩宿，夸张地跳了起来，左顾右盼地寻找着钢瓶灭火器……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

南山小姐倒是很冷静，只是从她那皱起的眉头来看，她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像是人体自燃现象，小灵梦，你有什么头绪？”

还把问题抛给了我。

“这我知道个鬼啊！”

这类问题的专家是樱酱，可她偏偏跑去考试了！这是考试的时候吗？

南山小姐一本正经地托着下巴。

“原来如此，是鬼……这是鬼火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那缥缈的蓝焰透着诡异，还真像鬼火似得。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火烧了半天，都没有烧到船家少女的皮肤，倒是把污垢和死皮烧掉了不少。

嘿，这是什么新式美容呢？

南山小姐捏起桌上的螺丝刀，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团糊脸的鬼火，结果那鬼火一阵变化，居然变成了一只狼头……

“等等！先别乱碰！”

面对无法理解的异象，我还是拦住了南山小姐，结果那蓝焰头狗扑地一下，窜回了船家少女的体内，似有似无的气场向外扩散，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再度睁开眼时，船家少女的眼中也燃起了那蓝焰似得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