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小姐捣鼓了一番，把自己手机的音画输送到了客房的智能电视上。

电视画面对着床，手机摄像头也对着床。

接通视频，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只披头散发、脸蛋红润的萝莉，她有着偏南亚的五官和脸型，肤色也有些偏黑，这本该是与沙滩和阳光契合的人设，此时却散发着浓厚地丧气。

嗯，是哈莉露娅师傅，看她背后那一墙珍贵的手办收藏，她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戴着耳机和我们通话。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对她来说过于沉重，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情绪低落，也就没心思去打理头发和穿着，因此她难免有些不修边幅。

她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粉底圆点睡衣，因为迷糊，连衣服的扣子都扣跑偏了，因为宽大而显得松垮的领口，正无节操地歪在肩头，炫耀着自己健康的肌肤。

师傅本人却散发着堕落颓废的气息，白白糟蹋了自己的新身体。

“呐呐~能听到老夫这里的声音吗？”

因为是视频通话，师傅在画面里愣头愣脑地招手。

南山小姐抱着手臂站在电视机前，无奈地说道：“拜托，在自己的孙辈面前，你好歹也注意一下仪容吧？”

我挪了挪步子，站到床前，让自己进入摄像头的捕捉范围。

“噢噢！”

注意到我的师傅，立马嗷地应了两声，并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睡衣，她转过身去调整歪掉的扣子，然后又甩了甩长发，把自己的小手当做梳子，毛糙地抓了两下杂乱的头发。

忙活完这一切，她重新坐下来，拍拍自己的面颊，试图驱散颓势，提振起精神。

她的头顶弹起一根标志性的长呆毛，不管外表变成什么样，这跟呆毛永远都会跟着她。

师傅撑起笑容说道：“好了!可以开始说事了吧？那边的丫头就是被双穗附身的孩子吗？”

“嗯，在这之前……”

南山小姐突然问道：“苍耳，你是不是喝了酒？”

“咦？！”

因为视频画面被电视屏幕放大，她身后矮桌上的易拉罐也清晰可见，她慌慌张张地回头望去，意识到自己露出了马脚，便试图把那啤酒罐推到矮桌下面去。

南山小姐无奈道：“也别藏着掖着了，或许你那边的视野比较小，但我们这边所有人都看见了哦？那么，这是谁给你带去的酒？”

“是我自己网购的啦！”

借着木樨的嘴巴，狗姐说道：“你拉倒吧～我不在神殿的话，谁能给你收快递啊？是住在附近的孙苗给你带吧？”

南山小姐也说道：“孙苗那家伙，居然给未成年少女带酒，到底在想什么？是收了什么好处吗？”

狗姐说话时眼睛里却透着好奇，木樨正在打量画面里的年幼少女，我想她应该是在猜测师傅的身份。

电视机的师傅却气的跳脚。

“什么未成年呐，老夫早就已经成年了，别光看身体年龄呀！而且这酒真是老夫网购的呐，只不过是用传送术拿进来的呐！呐！”

师傅这个呐呐呐的口癖……说实话，听着好烦。

而且喝酒这种事还真要看身体年龄，毕竟谁都知道喝酒伤身，而师傅年幼的肝脏则更为脆弱，若是有个万一，她甚至没办法去医院……

这么说来，随机变身时会把疾病一块儿治好吗？

没有搭理师傅的抗议，南山小姐却反问狗姐。

“不过，孙苗她不是去读博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完全没听过的名字，似乎是在说其他信徒的事儿。

狗姐咧嘴笑道：“读博？她读个屁，才十月份就放弃回来找工作了，说着什么‘比起学位，果然还是头发比较重要啊！’，还神经兮兮地买了很多护发生发类的产品……读博就这么可怕啊？”

……这也太真实了。

既然都读博了，那从年龄上推测，这位孙苗应该是相当早期的信徒了。

“停，我不是很想听关于头发的话题。”

南山小姐这么一说，我也半开玩笑地说道：“哈，毕竟南山姐你是个Gu……呃唔！”

话没说完，南山小姐的就朝我脑袋弹了个势大力沉的脑瓜崩，我捂着额头倒在床上扭动，恰好对上狩宿嘲笑的眼神……显然，她非常乐于看到我被南山小姐打。

看来这头发的事，就是南山小姐的逆鳞了。

为了不让木樨陷入自责，不惜公开自己的秘密，这也是属于南山小姐的温柔。

“你们真是越说越歪。”

玲青姐搭着南山小姐的肩膀，来到手机的镜头前，并试图导正越说越跑偏的话题。

对于突然玲青姐的出现，师傅是一脸的难受。

“哇，麻烦的女人也来了啊？”

她因为讨厌烛大哥，所以连带着师傅一起讨厌。

“说的我多想见你似得，还不是为了双穗。”

玲青姐推着眼镜，继续向师傅提问道：“所以，把双穗从小木樨体内分离出来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可行性？”

师傅答道：“理论上必然是可行的，只要是灵魂，我就有办法塞进准备好的分身义躯里，不过这么做还是有风险的，毕竟死者复活是不被天道允许的禁忌，说不定会招来新的天罚……不过事无绝对，既然这笨狗死后都没有投入轮回，说不定在天道眼里她还没死？”

天道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师傅只是在赌。

狗姐死后徘徊于世，必然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们不知道这个理原因是什么，可既然天道默许了她的存在，那将她“复活”这件事，是否也在天道的容忍范围之内呢？

师傅赌的就是这个可能性。

想清这一点，我又问道：“即使会被天罚，你也打算去尝试吗？”

短暂的网络延迟之后，师傅豁达地笑道：“按说老夫应该以身作则，不该主动去触犯天罚的呐，但笨狗还活着这件事，真是这两天最让老夫欣慰的消息了，如果能让她重新回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老夫都愿意……”

师傅说的很陈恳，南山小姐却打断了她的话。

“别闹了，苍耳，现在的你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天罚了吧？”

师傅楞楞地回应：“额，嗯。”

南山小姐放软语气，接着劝道：“至少在小灵梦完成试炼之前，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的好……而且小木樨和双穗相处也越来越融洽，‘共存’本身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师傅低头思考着，头上的呆毛轻轻颤动，让人想隔着屏幕去摸摸她的脑袋。

狗姐本人却坐不住了。

“你可饶了我吧，你千万别为了我干什么傻事，要是这最后的神位消失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说着还叹了口气，吐出的尽是无奈，那对狗耳朵也软趴趴地耷拉在脑袋上。

“既然复活这么危险，要不你们想个办法，把我给超度了吧？//不行啊!双穗姐，你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

突然说着悲观的话，一直把身体交给狗姐叙旧的木樨，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我也说道：“姐，你在说什么呢！没有人希望你离开啊！”

狗姐摇摇头说道：“我是认真思考过的，能当这么多年的人类，我也不算白活一场了，毕竟，我原本只是条狗嘛，相比别的狗来说，我这辈子已经值啦。”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听着有些酸楚，南山小姐上前拍打她的后背。

玲青姐在一旁站着，默默地看着狗姐，她似乎有很多话想和狗姐说，可最终什么。

师傅也在屏幕那边着急，拽紧着拳头说道：“才不能这么说吧！老夫可是把你当家人看待的……等等，狗？”

也不解释什么，她突然摘掉了耳机，磕磕碰碰的离开了电脑前，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狗姐，问道：“姐，可以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想的吗？”

“我不能让你们冒险，也不想耽搁木樨今后的人生，我已经死了，早点去投胎不是更好吗？//双穗姐，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你这孩子还真是单纯，可这不叫一起活下去，我只是在浪费属于你的时间。//可我的时间就是你换来的呀!分你一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木樨和狗姐拌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唱独角戏。虽是一张嘴在说话，但两人的语调完全不同，皆有着很高的辨识度，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让人听着都喘不过气来。恩，她两还真憋坏了，毕竟一张嘴巴连珠炮，甚至来不及呼吸。

“呼……”

果然，差点憋死的二人，开始呼吸回血。

电视里传来动静，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师傅的小手拽着本发黄破碎的古书，上边满是灰尘，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

她兴奋地说道：“老夫回来了！各位，关于笨狗的情况，老夫有新发现了呐！”

我问：“师傅，那是什么？”

“这是老夫的师公，也就是你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留下来的游记呐！”

合着这还是本传家宝。

师傅以炫耀的语气继续说道：“虽说是师公，但那个年代，就已经不剩几位神明了呐，为了留下神代最后的记录，师公在神权消失之前，开始了自己的游记……这是其中一本。”

我问：“这和狗姐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吗？”

“这书上记载了一种来自东瀛的人造妖物……各位，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