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手上贴着便利贴的老妈捂着额头，脸上一阵阴晴变幻，最终留下了困惑的神情，显然是“老妈”主动退让，把“老爹”的意识给推出来了。

“这里还是……小巫的庄园吗？”

她迷茫的看了看我，环顾阳台四周的风景，又望向房间里躲着的橘子，最终低头注视这自己的双手，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

“现在是老爹的意识吧？”

我伸手捧着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只要不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多少可以缓解恐惧情绪吧？

我是这么想的，结果她抓着我的手背，发出了糊里糊涂的疑问声：“唔唔嗯?”

“是我啦！我是小凯啊！您的儿子啊！”

她困惑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我收回了手。

“你是小凯？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

“时间有限，我就不多做解释了，总之我这幅模样是临时的，但我变成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吧？”

老爹点点头，眼眶一红，决堤的眼泪随着哽咽声淌了下来，明明内心是个大叔……

她抽泣着说道：“儿啊~我克服恐惧，多坚持会儿的！”

之前我们已经摸索出了“貌似正确”的治疗方式，单纯的时间长短对融合进度没有帮助，必须通过刺激回忆来促进主副人格的记忆共享，眼下的麻烦是老爹的恐惧症也会被融合，而老妈的精神也已经遭到了污染了。

到头来还是要知道老爹的病因才行。

我摇摇头，递上纸巾安慰道：“爹，现在不是治疗时间哦？我也不会问关于老娘的事情……只是我作为一个儿子，想陪您多说说话。”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解风情，但简直就像有时限的探监。

“儿啊，是你老爹我不中用，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抽泣声）”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又自怨自艾起来。

哭哒哒的情况也完全没有改善，明明是男性的人格却哭的稀里哗啦的，看起来多少有点窝囊，但在老妈原本就弱气的外表承托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别说这样的话，我从没怨恨过老爹，就算背负着这样的恐惧，你也把我给拉扯大了，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感激一辈子了，所以……哭吧，哭出来，哭泣也是一种宣泄方式，说不定可以让老爹你坚持更久。”

气氛有些煽情，我的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老爹干脆扑到我身上，啃着我的肩膀就哭了起来，嘴里还带着哭腔嚷嚷：“哇，我的儿子好懂事啦。”

我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情绪，一时也是悲从中来。

——“姑且提醒你一下，你自己也在哭哦？”——

抬手抹过眼角，竟湿润了指尖。

虽然没像情绪失控的老爹哭的那么夸张，但我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但父子相拥的狗血戏码并没有维持多久，老爹很快又坐起了身子，毕竟这宝贵的清醒时间不是拿来哭鼻子的。

她拽着胳膊问道：“儿啊，小巫也是女性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

“果然那次化妆舞会并不是什么男扮女装，唉，这段时间小巫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结果我却……”

看来昨天治疗时发生了什么事，老爹可能对晴岚姐的女性身份做出了排斥反应，那并非老爹的本意，所以刚醒过来的她，才会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她捂着心口，面带苦涩地问道：“小凯，人格融合之后，会让‘女性的我’也陷入同样的恐惧吧？”

我背上刷的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我打着哈哈：“哎呀，怎么会呢，老爹你想多了——”

“——你就不用隐瞒了，记忆的共享是双向，我也从‘女性的我’那里知道了很多事，不仅仅是小巫的事情，包括我来这里养病的理由……还、还有那个女、女儿的事情。”

老爹结结巴巴地提到女儿时我还楞了一下，结果樱酱顿时就来劲了。

——“噢噢！不只是老妈记得我，连老爹都还惦记我呐？真好！要是能普通的见面就好了呐！”——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只是从咱们家这个状况来看，那只是奢望……就算老娘找回来了，樱酱又要怎么办？

“放心吧，爹，会有机会见面的。”

我无奈地承认道：“你那种恐惧症确实会通过记忆传染，明明为什么会害怕都不知道，但老妈……也就是女性的您，还是对我的脸和男性产生了恐惧，只是她的情况还没您那么严重。”

老爹伸手心疼地抚摸我的脸，她的手很柔软，手心也很热乎，还带着淡淡的曲奇香味——好吧，连曲奇渣也擦我脸上了

她带着歉意说道：“儿砸，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别说这种话，我一定会治好老爹你的心病，把失踪的老娘找回来的！”

老爹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又说道：“我觉得……为了防止‘女性的我’的症状加重，便利贴什么的就不要再用了，这个治疗就先停下来吧。”

“如果不使用便利贴，老爹你要怎么出来透气？”

“没关系，沉睡时的时间观念很模糊，每次醒过来，我都有点搞不清状况……既然那个我也还是我，实在找不到解决办法，就让她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唔！”

说到一半，她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嘴。

随即又换了种语气，开口骂道：“真是的，说这种话我哪里还有办法保持冷静啊！主人格的笨蛋给我听好了！让我代替你活下去，这种事又有谁会高兴？当着小凯的面说这种话，他又是什么心情？你这是在逃避！”

听不下去的老妈把老爹顶下线了，还狠狠地骂了一通。

只是大脑超负荷的运作，让她捂着额头面露苦色，连说话的语气都暴躁了几分。

“但是恐惧会传染的，我不能再让这种莫名的恐惧波及到你了，如果你也变得害怕小巫……她已经帮了我们够多了，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老爹又取回了控制权，但她的眉宇间透着软弱，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底气——她被自己的副人格给镇住了。

“老爹你想多了，老妈只有男性恐惧症哦？我觉得‘害怕晴岚姐’这件事并不会传染给老妈。”

“万一呢？没办法保证肯定不会传染吧？”

“那你也不能躲起来！”

我撑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的帅脸。

“虽然从我的立场上，我不太想说这个……但晴岚姐也想见你啊！她为什么不惜女扮男装也要接近你，为什么这么贴心的照顾你，你心里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老爹，您需要给她的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啊！还有一个答复！”

她皱着眉头相当痛苦的样子。

“抱歉，我吼得太大声了……”

“不，只是我撑不住了。”

因为老妈也没办法保持冷静，过载的大脑即将到达极限，已经没办法维持两个人格同时出现了。

“已经5分钟了吗？爹……你该休息了，一会儿见吧。”

对老爹沉睡的意识来说，下次醒来也只是“一会儿”的事。

为了防止她超负荷的大脑被烧坏，我伸手要去撕她手背的便利贴，却被她伸手抓手了手腕。

我对上她虚弱的视线，心头一颤。

“小凯，替我和小巫说一声‘对不起’。”

“……嗯。”

得到了我的许诺，她这才松开了手，任由我扯下了便利贴，就像是断了弦的提线木偶，她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力量的支撑，从椅子上瘫软着滑下去。

在一边暗中观察了全程的橘子赶紧跳了出来，和我一起把昏睡过去的老妈抱上床。

这次有点拼过头了，之前还不至于昏迷……也不知道是要不要紧。

——“问题不大，只是用脑过度而已。”——

“那就好。”

得到了樱酱的保证，我又回到了阳台上休息，喝着冷掉的红茶，远远的望着庄园的钢板大门发呆。

“欧尼酱，现在在想什么？”

粗长的橙色猫尾挠搔着我的脸颊，橘子站在我的椅子旁问道：“是在苦恼小薇姐和大主人的事吗？”

“橘子，我喜欢你们所有人！”

被我突然严肃的态度吓了一跳。

“哇，冷不丁的说这个？！”

“我喜欢你和你的尾巴！我喜欢老爹，喜欢凛花，喜欢小蕾，还有晴岚姐、小海棠、老严、浅夏、赵兆、茜姐、珊姐、喵喵姐等等！就算是韬姐和陆梓那样的家伙，我也喜欢的不得了啊！”

——“只要是个美少女你都喜欢呗？话说你怎么不提我的名字啊？难道我被归类在‘等等’里了？”——

“确实，我参加神明试炼的初衷，只是想找到失踪的老娘……”

——“你好像也没有拒绝的选项哦？如果拒绝，当场就会变成倒霉蛋。”——

闭嘴，我在煽情呢！你能先别吐槽吗？

我绷着脸，看着橘子继续说道：“……但现在，我希望你们大家都能幸福，可我现在发现，就算我真的成为了神明，恐怕也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毕竟，我连自己的老爹和妹妹都拯救不了。”

——“…妹…我、我说你啊！”——

“但是欧尼酱，老、我现在很幸福哦？或许你不能拯救所有人，但一次‘做不到’不能否定你曾经的努力吧？”

“橘子……”

“再说了，你做不到的事情，还有我们呐！就算是你做不到的事情，只要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就一定会有解决之道！”

虽说是没根据的鼓励，但意外的让人平静。

“叽啾～”

“叽～叽啾～”

“叽啾啾！”

一声声悦耳动听的鸟叫声响起，近十只胸口带着红色绒毛的雀鸟落在了阳台上，一对对黑豆眼儿盯着桌上没吃完的烘焙曲奇。

“这些鸟儿是……”

橘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躲到房间里去。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喂食的事……再试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