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的睡眠。
死沉死沉的睡眠。
仿佛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沉睡。
是在什么时候呢？
罪界那时吗？
不，那不是自己。
还要更早，只是自己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无尽的黑暗中，曾经有一个稚嫩的声音。
“咦，你是谁？”
那个声音十分虚弱，仿佛随时可能死去。
“我？我是你哥哥呀！”
江连地几乎是本能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这个人是姜念雄吧——尽管自己不愿意承认，他也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
可是，声音有那么一点不像。
这个声音，听上去更像是个女孩儿。
可再仔细听，的确是男孩儿无疑。
“哥哥？”
稚嫩的声音显得十分困惑，仿佛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什么哥哥。
“就是和你一起出生，连在一起，心连心的人啊……”
江连地的回答终于使对方明白了一切：“哥哥！”
可是，在江连地询问情况之前，这个声音忽然哭了起来：“对不起……哥哥……我……”
再也没有了回声。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因为江连地始终无法辨别，那究竟是否是姜念雄的声音。
如果不是做梦，为什么会这么模糊？
姜念雄也不可能做过这种事情。
但是，对方的确称呼了自己“哥哥”。
难不成……
江连地想起之前，的确有一个人曾经叫自己哥哥。
向婷。
那时候，只以为是一个玩笑，可是这个梦境，让江连地再次想到了她。
与自己相同的体质。
与自己相同的性格。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姜家的事，有人说向婷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他一定会相信。
可是，现在的他知道这不可能。
自己只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那就是姜念雄。
而且，如果向婷是自己的妹妹。
他为什么刺自己那一剑？
好不容易救下了向婷，向婷却刺了自己一剑。
为什么？
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吗？自己想要保护周围的一切，却像是一丛荆棘，伤人伤己。有没有暗日刀，根本就没有两样。
这里，是哪里？
江连地很清楚，现在自己意识所在的地方，绝不是自己的识海，更不是姜念雄的。
这里不是任何人的识海，即便是姜念雄那样枯竭的识海，也不是空无一物的。
而现在，这四周的确是空无一物的。
孤独。
江连地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孤独。
齐南天曾经提起，他要从帝界拯救一个孤独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已经在帝界一个人生活了十多年。
但即便是帝界那样荒废的地方，也是有花草树木的。即便是废气之地，至少也有岩石、流风。
这里什么都没有。
江连地想要呼吸，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感受到空气。
即便如此，却没有气闷的感觉。
江连地想要寻找出路，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光。
即便如此，他也说不出哪里是暗。
江连地想要挥舞拳头，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即便如此，他能感到自己并不只是魂体。
自己存在于此处。
自己不存于任何一处。
自己，是什么？
没有声音，没有光暗，没有感觉。可自己明明就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自己又该怎样离开？
江连地深刻的感觉到了只有齐南天曾提过的那种情感。
孤独。
江连地从未孤独过。或许他曾后悔，或许他曾悲伤，或许他曾愤怒。
可他不知什么是孤独。
他的身边，一直都有别人存在。
爷爷、何大哥、齐南天、燕雨蝶、景王胜……
这些人一个个交替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姜念雄也曾扮演过其中一员。
甚至当这些人都不在的时候，名为向婷的女孩儿出现了。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孤独吗？
无法言说，有口无言。
空虚寒冷，恐惧迷茫。
江连地想要离开。
江连地无比地想要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的这里，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在流动，仿佛他依然只是刚刚来到这里，只是刚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只是刚刚有了想离开的情绪。
或许他早就想离开了？
或许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或许他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
无论他多么想离开。
现在的他，都做不到，只能在这里，听着奇怪的声音，有着这样的思考。
仿佛早就这么想过，却明明只是刚刚有离开的想法。
而且，感觉自己好困。
深度的睡眠。
死沉死沉的睡眠。
仿佛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沉睡。
是在什么时候呢？
……
万人城，教廷。
齐南天眨巴着眼睛，注视着眼前的破败景象。
上次见到万人城，还是在四年之前，他和江连地一起跟何大哥来到这边，当时是为了护送月池和古月前往迷幻森林。
那个江连地草率接下来的任务，成为了后续一系列事件的起点。
没想到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更没想到，教廷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夜无痕说姜念雄在这里，也不知道姜念雄是不是有了重建教廷的想法？他又是否阻止了何大哥的复活呢？
齐南天也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姜念雄。或许比起江连地，他的问题没有那么迫切，但也不意味着他没有生气。
只是和沈纬龙战斗之后的那次爆发，已经给他打过一次预防针——他眼前所能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所以他想给姜念雄一个解释的机会。
“抱歉，你们不能进去。”
正当夜无痕等人要带着齐南天进入时，一队骑士现身拦下了他们，齐南天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教廷什么时候戒备这么森严了，这里还只是外围吧？
“为什么？这片地方我不久前还进去过。”
夜无痕不满道，他已经隐藏了自己的暗属性气息，他才不相信就凭这个小骑士队长就能看穿他。
“之前允许外人进入是之前的事，现在这里已经戒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齐南天恍然，如果说有一个原因是教廷这么戒备，那就是重伤的姜念雄了。
夜无痕等人进去之前，姜念雄并没有现身，但现在姜念雄出现了，教廷自然要全力保护他。
“我们是姜念雄的朋友，我叫齐南天，不信你们可以进去通报。”
齐南天耸耸肩道，他倒不是很着急，既然姜念雄选择了出现，那就不会再逃走了，而且他也不相信姜念雄在重伤的情况下能跑多远。
显然他还不知道姜念雄被“慕容夫人”重伤后一夜赶到万人城的事。
骑士队长吩咐一名骑士进去通报，没过多久那骑士回来，和队长悄悄说了几句话。
夜无痕听的很清楚，他们说的是“圣子殿下说他的确有个叫齐南天的朋友，请他进去。是真是假很好判别，因为他那个朋友是先天空灵体。”
骑士队长一愣，看向齐南天：“我们可以检查一下你的体质吗？”
“可以啊。”齐南天耸耸肩：“如果你们不怕厄运缠身的话。”
骑士队长哼了一声，对齐南天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上前检查了一下齐南天的体质，慢慢瞪大了眼睛。
“先天空灵体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的吧。”齐南天龇牙笑笑，指了指前方：“我可以去找他了吗？”
“当然可以，但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进去。”
夜无痕皱了皱眉，正要上前说话，就听齐南天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们圣子都说了让我进去，就说明我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会骗你们吗？要不你再去问问，这位叫无痕，另一位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侠客’涯葬天。只不过你再去问一次，会不会被责罚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齐南天没有说出夜无痕的全名，一旦让骑士知道他是暗夜精灵，恐怕他们三个都进不去了。
骑士队长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进去可以，他们必须交出身上的兵器，并且我要对他们搜身。”
“这个没问题吧？”
齐南天看向身后的两人，涯葬天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刀放在地上，看了看骑士们：“我的刀你们不要碰，我是一个刀客，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刀，至于这个……”
涯葬天拿出了断罪者，给骑士看了一眼：“我是受一位老骑士的委托，让我亲手将这个带给圣子姜念雄的——你们不会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吧？”
“圣！圣剑！”
“看来你的眼神没有问题，这个我可以带进去吧？”
骑士点了点头，对涯葬天鞠了一躬：“阁下既然是老骑士长的使者，请恕卑职刚才无礼。但是，卑职依然需要搜您的身，这是卑职的职责。”
“无妨。”
涯葬天坦率的接受了搜身，接着就到了夜无痕，夜无痕举起双手晃了晃：“我没有武器。”
“对不起，我需要搜阁下的身。”
夜无痕皱了皱眉：“我有洁癖，不喜欢别人搜我的身。”
他怎么能被人搜身，那样他的暗属性体质一旦暴露，只会引发无数的麻烦。
“阁下，如果您不能配合我搜身，那我是不能让您进去的。很抱歉，这是我的职责。”
夜无痕沉默了一瞬，摇摇头退后了数步。
“……那我不进去了。”
有些麻烦，惹不得。而且姜念雄并没有给过让自己进去的暗示，他应该只是让自己把齐南天找来而已。
齐南天只好点了点头，更涯葬天一起进入了教廷。
他们在骑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姜念雄所在的房间。
门口立着一位标枪般的骑士，齐南天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只见那骑士看向了他们：“你们就是圣子大人的朋友？我是骑士队长金絮，请跟我进屋。”
金絮为二人打开了门，齐南天和涯葬天这才看到了屋中的姜念雄。
屋中有一张床和一张躺椅，姜念雄此刻就在躺椅上。
此时的姜念雄，不但面无血色，更是瘦的皮包骨。
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姜念雄？
齐南天愕然的同时，姜念雄也看到了他，兴奋的坐起身道：“你终于来了！这位是？”
“这是‘江湖侠客’涯葬天。”
齐南天对姜念雄挤了挤眼睛，他才不相信姜念雄不会从这个名字上想到十杀圣中的“葬天崖”。
姜念雄神色一闪，看向涯葬天，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涯葬天和齐南天不同，除了姜念雄的虚弱，他还发觉了姜念雄其他异样。
因为他是法则代行者。
告诉我，法则之碑，姜念雄是不是违反了“命运不死论”的“违规者”。
是吗……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姜念雄，是一个可以被外人杀死的命运之子。
……
（此处无言胜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