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要支付的报酬。”

姜念雄冷声对着自信满满的何成兴道，他有些不耐烦了。

或许何成兴和自己有着一定的相似性。

那样的话，何成兴就能真的理解自己吗？

自己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我给你支付的报酬，是重新找到真实的机会。”

“……”

“在监牢里见你的时候，我们的想法虽然不同，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并没有任何的失落与不甘，而是坦然接受了那一切。说实在的，现在你的状态，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所以原本要给你的报酬，现在看来得换一换了。”

“原本你打算给我什么。”

“给你需要的东西。”

“你觉得原本的我需要什么。”

“那对现在的你还重要吗？托你的福，原本我准备好的报酬，已经不能用了，但是该说是巧合呢，还是说命中注定呢，恰恰我知道对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报酬。”

“我赶时间，如果你不打算说的话，我就离开了。”

姜念雄眯起眼睛，别过头看了一眼检查江连地情况的游小绝。

“呵……姜念雄，现在的你，还有信仰吗？”

“……”

“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的你，现在还有信仰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因为你不应该带着游小绝在这里瞎晃，因为你不应该玩失踪不重建教廷。”

“……”

“你丢失了信仰，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不再相信教廷——不再相信光明神了，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在监牢中见到你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你重建教廷的野心。”

“……和你没有关系。”

“……也对，大家都会瞒着……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呢。”

“谎言之所以存在，自然有其存在的意义。所以你要给我的报酬，和我的信仰有关吗？不巧的是，我现在已经不会相信任何东西了，也不会再去寻找什么信仰。”

“……看起来红云的‘天使计划’不像……现在公布了的那么简单。”

“说你的报酬。”

“呵呵……既然你已经不会再寻找什么信仰，为什么还要在这里驻足，一遍遍催促我说出报酬呢？这其中的原因，难道你自己想不到吗？”

“……”

……

想不到？

当然不是。

多年之前，一个慧眼如炬的中年人看出了一个少年不相信世上的任何事物。

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建议：“嘿嘿，小家伙，想不想来教廷啊？”

“如果……你想要相信什么的话？我可以教你——教你怎么去相信不值得相信的东西，什么东西都不能相信的话，很无趣吧？”

很无趣？

这个骗子真的了解自己的无趣？

“……真的可以？”

“如果你想要相信的话。”

……

如果想要相信的话。

是的，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知道了没有什么可以相信了。

可自己还是接受了红云的建议。

到头来，只不过是又一次理解了自己的正确而已。

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那么……

为什么自己还要追问呢？

明知道何成兴不可能给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何成兴是个功于心计的家伙，和自己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满口谎话的诳徒而已。

为什么自己不果断的回头离开呢？

……

“我啊……没有去参加红云……冕下的处刑。”

“……”

“我和他约定过，我会去看他的处刑的。”

“……为什么没有去？”

“你不是明白吗，我没去的理由只会有一个。”

姜念雄直视着何成兴，看着面色渐渐红润的何成兴，听着他渐渐流畅的话语，明白何成兴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因为他欺骗了我，这只是我的报复而已。而且……他也不希望我去看吧，他被处死的丑态。”

“……”

“是的，我承认。我想要寻找……”

值得相信的东西。

但是那个东西。

“你真的能给出来吗？”

“我不行……但是……有一个家伙可以……哪怕到了最后，哪怕成为你的敌人，哪怕和你毫无关系，也不会背叛你，欺骗你的一个人。”

“谁？”

“我们现在处于此地，还能是谁呢？”

“……即便是精灵族，也不……。”

“去找木恩吧，精灵族的公主，木恩·普尔殿下。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你也许就能找到，你想要寻找的东西。”何成兴吃力地笑着，但他的神情，却志在必得。

……

姜念雄知道，何成兴其实自己也没有把握。

木恩能否给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何成兴无比的确信这一点，就不需要和自己绕那么大的弯子了。

何成兴和自己是一样的。

是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的。

事实上，只要自己把江连地带进了迷幻森林，何成兴的目的就达到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杀死江连地的理由。

只要江连地已经被带了进来，自己是否得到那个答案，对他根本没有区别。

但是。

即便知道何成兴多半只是画了一个饼。

姜念雄还是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如果你想要相信的话。”

多年前的话还在耳边回旋，那个和自己说这句话的人，却已经作为最大的骗子死去。

真的可以找到吗？值得相信的东西？

……

“如果江连地要死了，是我要杀死他，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必定会杀死他，你会杀了我来救他吗？”

木恩殿下。

正如之前的问题一样。

我只是一个与你没什么关系的路人。

我是将要杀死江连地的敌人。

给我你的答案。

给我我的答案。

“不会。”

呵，无谓的漂亮话。

难道会天真的认为，只要这么说，自己就不会杀死江连地了吗？

那不是真实。

也不是善良。

只是愚蠢而已。

原来如此，何成兴，你的确给了我一个可信的答案。

可信，却不可行。

木恩·普尔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包括她的答案在内，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伪善而已。

“游小绝……”

“虽然你要杀死江连地……我果然还是无法原谅。”姜念雄正要让游小绝动手之时，木恩却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

“但是杀了你就能救他什么的，不还是有一条生命离开了吗？”

“那是当然的。”

“为什么……必须有一个人死不可呢？”

“因为本就是你死我活。”

“我……我一定会阻止你杀死江连地，同时也不杀死你。”

“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一定要变强！现在不行那就努力！努力到我可以阻止所有的伤害！那个时候，你所说的问题就不会出现了吧！”

认真思考了呢。

但是。

“现在的你，要眼睁睁看着江连地去死吗？”

“你可以……不杀他吗？”

“不行。”

“真的不行吗？”

“真的不行。”

“为什么呢？”

“……”

问什么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问题本身的条件。

“你为什么要杀死江连地呢？如果从根源上解决了这个，你就不会杀死他了吧？”

呵。

“很遗憾，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要杀死他。”

“怎么会，这分明……”

木恩没有把话说完，但姜念雄还是猜到了她想要说完的是什么。

“这分明是刁难！”

古月怒声道，拦在了木恩的身前，义正言辞：“我会杀了你，然后救下江连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满意？

“我不是在问你。”

而如果是木恩给出这个答案。

那她就是在欺骗。

姜念雄看向木恩，又一次问道：“你想清楚了吗？打算怎么做？”

“……果然，我还是不会杀死你，江连地的生命是生命，你的生命……当然也是。”

生命……

姜念雄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木恩·普尔的时候，木恩就这么说过。

那还是在风云际会的时候。

“我今天管定了！我要消除这种不尊重生命的行为！”

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说过了才对。

“幼稚……难道你所追寻的，是不会有人死的世界吗？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为人所害，人到头来，终究是要死的。”

“即便如此！”

木恩大喊一声，喊过之后咬紧了下唇，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如此？”

“尽管如此，被人夺走生命什么的，实在是……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的东西太多了。

就像你的这个答案，我也无法接受一样。

不好意思了，何成兴，看来你没能支付给我足够的报酬。

这次交易，就此终止吧。

姜念雄叹了口气，看向了游小绝。

他并不打算让游小绝杀死江连地，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答案，已经得到了。

不是自己寻找的。

“游小绝……收拾东西我们离……”

“我！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想杀死江连地！”

“……”

木恩忽然制止了姜念雄，姜念雄呆了呆，眯起了眼睛。

“我不会杀他，先前的只是个问题而已，你放心吧。我要离开了——还是说精灵族想在这里大战一场？”

“我……我要改变你！”

“……”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漠视生命的人存在，才会有那么多的杀戮和仇恨吧！”木恩鼓起勇气，直视着这个远比自己小，却无比冷漠的少年。

“如果……如果你不相信生命的话，一定……一定要让你体会到生命的美好！”

“……你能保证吗？”

“我对月神发誓！一定要改变你！一定要让你感受到生命的价值！”

“……”

可以相信吗？

木恩并不是在撒谎，可是即便这不是谎言，又确确实实能做到吗？

相信生命？

那还是自己吗？

真的会相信吗？

相信一件并不相信的事物？

不可能了。

上一次相信，结果是什么呢？

……

“生命的价值吗……”

“对，生命的价值！”

“既然如此……木恩……你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当然！”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家伙要来夺走你的生命，你会允许吗？”

“当然不行！”

“如果你除了杀死他，否则根本无法阻止他，你会杀死吗？”

“我不会杀他，但是……我也不会让他杀死我……”

“如果你手无缚鸡之力呢？”

“那就跑！”

“跑不掉呢？”

“那我也不会放弃！”

“哦？”

“我一定要说服他，拼尽全力也要说服他！哪怕这会成为我生命最后的时刻，我也会挣扎！”

“但是不会杀死他吗？”

“不会！”

姜念雄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走向木恩。

“殿下，你的答案我很满意。”

“啊？真的吗？你终于被我说……”

古月诧异的扬起眉毛，望着姜念雄走向木恩。

现在的姜念雄，只有一点点的精神力，武学修为也不入流。虽然不知道姜念雄为什么这么衰弱，但他也正好不用担心姜念雄会对木恩不利。

而且，以他的实力，即便姜念雄有什么不利的想法。

他也能更快的先把姜念雄阻止。

站在木恩的面前，木恩显得非常的高兴，还在为自己说服了姜念雄而自豪。

姜念雄叹了一口气。

是你要节外生枝的，木恩殿下。

明明放我离去就好了。

多管闲事。

那你就死吧。

姜念雄脖子上拴着的天蓝色圆珠项链中，忽然刺出了一根细长细长的丝线。

即便是古月，也从未想过姜念雄能以这种方式发动突袭。

这根丝线，耗尽了姜念雄好不容易重新修得的一点点精神力。

却也因此笔直无比的刺向了木恩。

“小子你敢！”

“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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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