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雄已经失踪了非常长的时间。
在把人找出来之前，姜天原本不打算回家，那样一来倒是可以先把事情拖着。
可是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天中午，姜天收到了一封来自澜云城的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回来！马上！”
堂堂的武侯大人，哪里会理会这种明显是不尊重自己的信件？
如果这封信不是她的妻子所发的话。
于是他连忙飞身赶回澜云城，不敢有丝毫怠慢。
六阶强者全速飞行和何其迅速，他赶回澜云城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
就这样，姜天心情忐忑的回到了家。
明明是回自己家，不知为什么感觉就像是上法场一样。
这事儿他怎么就暴露了呢？
明明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咽了咽口水，姜天悄悄进了门，一进门他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令狐娇正和燕人杰一起喝着茶，就在院子中静静坐着，仿佛就是在等他来一样。
姜天当然早就感知到了这一幕，也明白妻子真的是在等自己。
姜念雄离开的消息还是令狐娇派人送来的，恐怕她知道的还比自己多，会暴露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过还好……
还好没有误解这个“马上”的含义就是让自己全速赶过来，不然今天要是让燕人杰白等了……
后果不堪设想。
“啊，看看，看看，回来的这是谁啊？”
燕人杰嗑着瓜子，翘起二郎腿，眯缝着眼睛看了过来。
“呃……夫人……几天不见……”
“哦哦，我可没有你这种隔三差五丢个儿子的丧家犬丈夫，我丈夫是澜云帝国堂堂武侯才对，威风八面，厉害得很，可不是你这种窝囊废。”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是你个头！”
姜天连忙低下了头，缓缓走过来，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不敢顶一句嘴。
“到底怎么回事？”
“呃……那个，小娇姑娘应该和您说过了吧？”
“我要听你说！！”
“咳咳……”姜天摸了摸后脑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时候，在一旁偷笑着的令狐娇止住了笑意，解释道：“武侯大人，我知道的也仅限于姜念雄离开了这一事实而已，可是我并不知道姜念雄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他也一直不肯告诉我，前不久，因为一些意外，我们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在和他待着的那段时间里，我看得出来他是受了什么非常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不想回家，那分明就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的模样。我想，如果不是他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像他那种状态，早就自寻短见了吧。在他打算离开以前，绝对发生过什么事，他最后做的事是去了佣兵公会做了什么事，那件事我没有看到，紧接着他就性情大变。所以我想问问……您有什么线索吗？”
令狐娇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姜天显然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如果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燕人杰这会儿那还会和他好好说话，早就……
不过现在，燕人杰还是没有插话，她更希望两人早点想出办法找到姜念雄，而不是自己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凭一时之气在这里添乱。
姜天深思了一会儿，犹豫不定地说了几个猜想：“……线索……打击的话，教廷的覆灭和教皇红云的死算不算。或者是那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吴雪儿的死。”
“不会，那天我在监牢中探视时，他还好好地，甚至就在他进佣兵公会之前，也没有那么反常。”
“那我就不知道了……”姜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实际上我怀疑是红云从中作梗做了什么，可是他死活什么都不说。一直到处刑的时候都丝毫不动口风，我也没能问出什么。”
“……姜念雄会去佣兵公会一定会有一个理由。姜念雄和佣兵公会有什么私人关系吗？”
“这……我不太清楚，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
“通常来讲，一个人会去佣兵公会如果不是因为和佣兵公会的私人关系，就只有三种可能：信息变动、情报购买、发布任务、接取任务、完成任务。”令狐娇闭着眼睛思考着道：“可是这些，都不像是一个刚刚从监牢中放出来的人会有心思去做的事啊……”
“……”
思考了很久，令狐娇也得不出什么答案，只得出了一个“姜念雄是去做一件非常私密的急事这个结论。”
可是他急什么呢？
姜念雄是被提前释放的，以这个人的精打细算，他既然有了在监牢中等更久的准备，就应该早就处理了这段时间内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天他原本不会有什么要做的事。
而在监牢中呆了几天出来之后，他有了这样一件事，而且是当天就去做了的急事。
“姜念雄在监牢中的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有谁？”
“我查过了，不算接他回来的士兵，就只有两个人。”姜天摇着头指了指令狐娇道：“你，还有何家的何成兴——我对那个何成兴做了一番调查，但是……说实在，他没有任何和二儿子作对的动机。那孩子的背景我清楚，说真的，我不太愿意相信和他有关系。”
令狐娇摇了摇头：“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动机的话，他的确是有的。”令狐娇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却又摇了摇头：“但是不对，不是他。”
姜念雄是知道何成兴可能的敌对立场的。
那他怎么可能因为和何成兴说了几句话就变成那样。
“……那就只有你了，小娇，你和他说过什么吗？”
令狐娇愣了愣，她当然明白姜天并不是怀疑他，只是希望知道更多的线索，令狐娇只好摇头道：“我只告诉他有一件事需要他帮忙，以及我们的约定要他好好遵守，别的没有了……”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不，武侯大人，你给我提了一个醒。”
“什么醒？”
“那个时候，红云向我搭话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姜天连忙追问道。
“不……他和我说了什么不重要，重点是……姜念雄在他想我搭话后，对待他的态度。”
“态度？”姜天愣了愣，却见令狐娇忽然展开了笑颜，似乎是掌握了什么，对他解释道：“大人，每个人在对待和自己关系不同的人时，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您对待我时非常亲和，对待姜念雄时随便又有些不知怎么相处的拘束，对待阿姨时则是畏畏缩……”
“停停停，我懂了。你是说，我儿子当时对待红云的态度不对劲？”
“没错，我记得姜念雄当时对我说……‘不要听他的，这个老狐狸挑拨离间的本事不一般。’”
“……这有问题吗？”
“有，当时没有细想，的确没有发现问题，但是您刚刚问我和姜念雄说过什么后我想起来了。姜念雄对红云的态度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当着红云的面，说他是老狐狸。”
“……”姜天不明所以的表情让令狐娇有些无奈，只好继续解释：
“姜大人，您的儿子是那种，会在别人的面前说那个人坏话的人吗？”
“呃……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没怎么见到他当着别人的面说过谁……这种程度不算坏话吧？而且说红云老狐狸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不，有问题，因为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乍一听，那句话是为了警示我小心红云，可是现在想来，姜念雄当时已经知道我对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至少对于红云是一个老谋深算的阴谋家还是清楚的——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说，更不用说姜念雄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说这种话的人。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不要听他的，这个老狐狸挑拨离间的本事不一般’……这难道不是他的玩笑话吗？”
“玩笑话？”
“对，‘玩笑话’，一个人在自己两个互不相识的熟人聊天时，总会想说些什么类似于介绍之类的话吧？而这种时候开上一个玩笑，就会让人的记忆更加深刻。比如‘这是个二货’、‘那是个妻管严’、‘这是个怕死鬼’之类的话，这种话往往半真半假，却不是在真的嘲讽，只是在加深两个朋友之间的印象，正是一句玩笑话。”
姜天眼角抽了抽，就当没听到那句妻管严什么的话，点了点头：“有些道理……”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姜念雄甚至还是把红云当做自己人的。或许他自己没有这么想过，但他下意识就是这么做了。”
姜天汗颜，这个小娇姑娘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拿捏的还真是……可怕，谢宏给自己推荐的这个人似乎有点太厉害了……
“你的意思是，我儿子在那段时间里接触过的人除了你和何成兴，就只剩红云了。而他又和红云依旧保持着密切的关系，果然是他搞了什么鬼吗？可恶啊！我就知道我儿子斗不过那种老狐狸的！该死！现在他人死了，我都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人死了……大人，红云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就只有他的纳戒，里面就是一些教廷仪式用的东西，几张卷轴，还有几套衣服……这家话原本名声那么好倒不是吹出来的，基本上除了教廷的事，他什么爱好都没有。”
“……什么其他的也没有了？”
“没有了。”
“……”
令狐娇咬咬下唇，因为线索又一次断掉而感到不安。
那一天，在佣兵公会。
自己果然是错过了最为重要的那个线索。
如果什么也不知道的话，就算有武侯的命令，要从佣兵公会问出来实在是……
“什么也没有……”
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令狐娇看向了姜天：
“大人！姜念雄平时开销如何，有多少零用钱？”
“呃……”姜天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令狐娇敏锐的发现燕人杰在这个时候不满的瞪了姜天一眼。
“他是不是没什么钱？”
“是……我是希望他能自立……”
“太好了！！”
“……嗯？”姜天为兴奋的跳起来的令狐娇诧异不已，只见令狐娇激动的站了起来，险些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大人！如果他没什么钱的话！就不可能在佣兵公会变更信息、买情报或者发布任务了！他从佣兵公会刚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完全就是没有任何目标的到处乱晃——如果是为了接取任务，他也应该有明确要去的地方。那么答案就出现了，他是去完成任务的！”
“完成任务？可他是什么时候接取的任务呢？我儿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去过佣兵公会了啊。”
“……”令狐娇的脸上闪过了失望，却又振作精神，皱起眉苦思。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已经找到了线索，怎么能就这么让他断掉。
“这么看来他是去接了某个任务呢。”
“……不，武侯大人，他出来的那副模样，根本不像是接了任务的样子……他根本没有目标……”
“不，不是所有的任务接了都要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吧？”姜天摸了摸后脑勺又道：“万一任务是：‘出去到处乱逛’之类的呢？”
“有什么意义？”
“呃……”
“等一等……也许……不是没有目标……”令狐娇眼中有些犹豫，但显然她并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
“也许……也许是目标已经完成了。他那时的表现，只能解释是去佣兵公会完成任务，但既然他之前没有去过佣兵公会，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再接取了任务后，在佣兵公会中就进行完成了……”
“哈？”
“寄存任务！只有这个任务，才是可以在接取之后马上就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任务的目标，就是前去接取任务的佣兵本人！大人！红云在佣兵公会寄存了什么东西！姜念雄那一天去佣兵公会，是为了取走那个东西！”
怯懦着，怀疑着。
已经难以追上那个人，已经无法揣测那个人。
但这个时候，如果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断。
就再也没有机会当面质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