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夜无痕眨着疲惫的双眼，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么昏睡过去。
这样他就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你堂堂的暗夜精灵族王子，面对八个不入流的杀手，居然只干掉了两个，我真为你感到丢脸。”
“……”
江连地很少对什么人表现出恶意，但是现在他的话语却如此灼灼逼人。
这真的是在嘲讽夜无痕无能吗？
当然不，江连地很清楚，换了他面对这八个杀手，只会更加糟糕。
所谓不入流的杀手，也只是和杀圣相比而已，更不用说夜无痕最开始现身是为了救他。
可他不想领夜无痕这个情。
……
“叛徒是夜无痕。”
这些，是姜念雄在他赶路时对他说起的。
无论姜念雄犯了多少的错，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将那块引发纷争的记忆宝石交给慕容夫人的人，没安好心。
意图挑起“三人行”的内部矛盾，这个人就是姜念雄一直想找出来的内鬼。
姜念雄怀疑过古月，因为古月一直对他不满。
姜念雄怀疑过慕容夫人，结果证明慕容夫人只是一把尖刀。
姜念雄也怀疑过伊云，毕竟主动投诚显得十分可疑。
在诸多的信使之中，姜念雄唯独没有提起的，就是夜无痕。
客栈出现的杀手是跟着慕容夫人来的没错，出手刺杀姜念雄的也是慕容夫人没错。
但慕容夫人只是一个提前准备的刀。
一手巧妙的借刀杀人，夜无痕明明知道那天会有其他人来聚头，却没有告诉慕容夫人，结果造成慕容夫人低估了姜念雄队伍的实力，给众人一种“内鬼并不知道聚头的详细情况”这样的错觉。
夜无痕的祸水东引没有任何破绽，他甚至不用做任何多余的事，只要将宝石交给同样会来碰头的慕容夫人，一切都顺理成章。
而直到姜念雄从慕容夫人手中逃脱，才想明白了一节十分关键的问题。
将记忆宝石交给慕容夫人，有一个绝对的前提。
那就是这个人曾经来过迷幻森林。
因为这块记忆宝石是在迷幻森林录制的，只有去过现场的人才有能耐拿走宝石。
但是，一般人不会没事进入迷幻森林，慕容夫人根本没有去过那里。话虽如此，当时除了谢冲之外的所有人，都曾经进出迷幻森林。
但不能忘记，要将宝石交给莫容夫人，还有一个条件。
在三人行的队伍到来之前，和慕容夫人碰面。
等大家都见面之后，各自的行动互相在感知之下，谁和谁见了面，谁在什么地方几个六阶、五阶的强者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就算用结界妨碍声音被听到，也无法改变见面的事实。
因此宝石是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交给慕容夫人的，而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提前到达客栈的夜无痕和伊云。
而从这两个人之中判断出谁才是真正内鬼的依据，知道姜念雄濒临死亡才回忆起来。
没错。
是死亡。
慕容夫人是一个亡灵。
伊云是一个亡灵天师，人间界没有人比他更懂亡灵魔法。
如果伊云要利用慕容夫人，根本不需要记忆宝石这么麻烦。就算他悄悄操控了慕容夫人，又有谁知道？
但慕容夫人带着姜念雄离开了很远依旧自如行动，证明了一件事——慕容夫人的意志是不受伊云控制的。
因此……
……
“谁都没想到，你会是内鬼。”
江连地冷冷地注视着夜无痕，他不明白夜无痕究竟有什么动机要挑起内讧，也不明白他有什么必须揭发当年真相的理由。
和这些事最没有牵扯的就是他，最得不到好处的也是他。
姜念雄死了，暗夜精灵族就能复活吗？
开什么玩笑。
甚至姜念雄还是夜无痕的恩人之一——至少没有姜念雄，他绝对别想等到红云被处刑的那天。
“……”
“还不承认吗？”
“……不，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无痕夜的代号，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想问……是你猜到的吗？”
“猜到你是内鬼的是姜念雄，我只是询问了下刚才遇到的那两个魔法师，你有没有和杀手公会合作而已。”
得到的，却是夜无痕居然是杀手公会一位新杀圣的信息。
江连地“大发慈悲”放了那两个原地休息的魔法师一条生路，那两个魔法师就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本来江连地也算是杀手工会的人，这些事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影响。
连他们这些不入流的杀手们都知道的信息，又怎么会是什么不能泄露的机密？
“是嘛……这还真是大意了，没想到偏偏和你接触的时候碰到了杀手啊……”
“为什么背叛。”
明明还处于六名杀手的包围之中，江连地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而是淡然的问起了夜无痕。
他当然淡然，这几个杀手为了方便和夜无痕战斗早就从马上跳了下来，这样的话，如果情况不妙，江连地大可以策马逃走。
至于夜无痕。
姜念雄说了。
叛徒没有明天。
这句话，江连地也想对姜念雄说，但那要留到见到姜念雄之后。
现在他只想搞清楚夜无痕背叛的理由。
根据夜无痕的理由，将决定他是留在这里死战还是驱马逃走。毕竟，就算成为了大魔法师，江连地也不认为自己能够以一敌六。
还好，之前碰到过的风属性的两名杀手似乎都已经死去了，否则现在只能以魔法师身份战斗的他只会更加难办。毕竟风属性武者是仅次于空属性武者的“魔法师杀手”。
“我没有背叛。”
“……”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早就成为了杀手公会的一员，但我绝不是叛徒。”
“……”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句屁话，但我还是要说……”
夜无痕颤巍巍的举起了还在不断流血的手，惨笑一声：“如果我是叛徒，有必要和这些杀手们打生打死的吗？如果我是想要杀死命运之子的内鬼，我有必要在你必死的情况下去救你吗？”
江连地的身影晃了晃，他的确有些动摇了。
姜念雄的推理他听不出有什么毛病，事实也证明了夜无痕的确和杀手公会有牵扯。
但正如夜无痕所说，如果他就是想要对付命运之子的内鬼，之前根本就不应该救他，不落井下石都已经是看在“命运不死论”的存在上。
他真的会是叛徒？姜念雄的话真的可信吗？
如果让以及昏厥过去的姜念雄听到江连地现在的心声，不知道会不会吐血三升而亡。
姜念雄付出了自己全部的修为，全部的计谋，精神力枯竭依然手把手的教会了江连地净天露的拟态和三阶及以下的光属性魔法咒语。
江连地居然还在怀疑他？
当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小子只是在虚张声势！他的斗气根本就没有恢复！”
终于有杀手看穿了江连地的镇定只是伪装，之前因为隐灵披风的关系，他们始终不敢确定江连地是不是已经完全恢复了。
现在看上去他们是六对一占据绝对优势，但他们可是和夜无痕一路鏖战，现在虽然还有再战之力也绝不是全盛状态。
他们最怕的就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恢复了状态的江连地现在追了上来，那样的话他们想要杀了江连地也至少还得再交代几人在这里。
但现在看起来，江连地的斗气根本没有完全恢复——甚至还是空空入也，很显然他根本没时间恢复斗气，倒是他忽然开始使用魔法了。
在现在的局面下，武者和魔法师的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一个武者对六个同阶武者尚可通过武技和经验、反应来弥补人数差距，但一个魔法师在被六个同阶武者包围的情况下想要胜利，只有提前布下陷阱一途——因为这个情况下，魔法师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是几个杀手始终想不明白，既然江连地的魔法造诣也有四阶水平，之前战斗的时候怎么不用呢？
没等杀手们想清楚，江连地就先动了。
他不能不先动，既然已经被看穿他只是虚张声势，他就必须抢时间释放魔法了。
还好，他有马可以甩开这几个人。
那样如果能用马来争取时间，就不是没有丝毫胜算——至于夜无痕，在战斗的时候在听他分辨也罢！
如果夜无痕知道江连地此刻在想什么，一定会庆幸他因为力竭和受伤说话不是很快，没有听完他理由的江连地，是不会撇下他离开的。
“他在念咒语！上！”
即便江连地已经尽可能的学燕雨蝶一样无声吟诵，依然还是被老道的杀手看穿，江连地当即策马，选了一个方向冲刺。
如果不是为了和夜无痕说上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冲入杀手的包围。
现在离开也不迟！
白马一声长嘶，江连地一手勒紧马缰，一只手却握着暗日刀。
没有了斗气，就算有刀也用不出武技，杀手们始终不明白江连地握着刀干什么。
这时众杀手才想起这把刀不是普通的刀。
江连地当然不是想使用“暗日”，现在使用“暗日”他的白马就会成为瞎子，而且隐灵披风可没办法把这么大一匹马也裹在里面。
但再怎么说，暗日刀也是一柄神器，甚至比一般的神器还要锋利。
因此，即使不用任何武技，江连地也可以轻松的杀死……
安静的在远处吃草的马匹。
想要用马匹逃走的前提，必然是只有逃走的人有马。
因此，江连地现在正在使用的魔法并不是为了针对杀手们，而是针对其他的六匹马。
但，杀手们也看出了他的目的。
江连地想釜底抽薪。
步行想追上马实在勉强，但他们却可以来一手围魏救赵。
江连地想的无非就是杀了这些马，杀手们就再也没可能追上他。
可夜无痕没办法走。
他们不相信，之前夜无痕才救了江连地的命，又为他奋战到这步田地。
江连地会对夜无痕不理不睬？
可当六位杀手不约而同想杀向夜无痕的时候，他们却发现……
夜无痕，不见了。
并不是夜无痕不见了，而是夜无痕所在的地方，变成了横眉倒竖的江连地。
他们不得不谨慎的停顿了瞬间。
“这才是暗影替身。”
江连地眯起眼睛盯着错愕的杀手们，此时杀手们再想回过头去追马背上的夜无痕肯定来不及了。
早在向这里冲来的时候，江连地就考虑到了真正打起来他最缺的必然是释放魔法的时间。虽然江连地一直都不把自己当做魔法师，但他依然清楚一件事——魔法是可以提前准备的。
就像驱邪塔那一战，沈纬龙和游小绝各自都提前准备了魔法一样。
第一次以纯粹的魔法师身份战斗，江连地就这么做了。
这也是天赋。
江连地准备的魔法，正是“暗影替身”。
这个魔法却不是姜念雄教的，而是燕雨蝶留给他的咒语。
因为姜念雄持续不断向江连地流去的精神力，江连地迟早会成为四阶魔法师。而这个魔法，是杀手训练中每一个达到四阶的暗属性魔法师的必修课。无论空间法则有多么难参悟，都必须学习这个魔法。
但和姜念雄一样，燕雨蝶从未怀疑过江连地可以掌握这个难度极高的魔法。
这样的“信任”只让江连地感到了无穷的压力。
准备这个魔法，目的只有一个。
在和夜无痕交谈的时候，悄悄把藏在隐灵披风下的暗影替身的操控权交给夜无痕。
只要夜无痕不是傻子，就不会抗拒江连地悄悄送去的魔法控制权。尽管释放魔法的依然是江连地。
江连地的这个选择，直白的向夜无痕说出了他的答案：你替我解围，现在我还了，从此两不相欠。
宁天下人负我。
休教我负天下人。
……
（写到后面莫名想起了那句“宁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没错，就是曹操啦。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