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黑炭头。”
“嗯。”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魔痕和澜云发起了战争，你会站在哪一边？”
记得，在石洞中闭关的时候，燕雨蝶这么询问过自己。
不只是为了打发闲暇的时间，还是刚刚结束训练的她过于无趣，总之她这么问了，问的时候，显得十分的局促。
仿佛自己的答案对她来说颇为重要。
“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大了啊，你想，你是我偶像的后人，又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徒弟，如果有一天和我要站在对立面，那不是很尴尬。”燕雨蝶顾左右而言他，然而江连地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些在他看来颇为好笑的神情。
“我不是黑暗圣子吗？”江连地如此反问，认真的练习着对情绪和心境的掌控。
“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想啊。”
“……”江连地睁开眼睛，看向扯着衣角的燕雨蝶。
他忽然笑了笑。
“怎么了啊！我的问题很好笑吗？”燕雨蝶的脸有些微红，不过在洞中光线不是很亮，加上她的小麦色的皮肤，看的并不是很清晰。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只是爷爷收养的，可不能算是你偶像的后人。”
感觉自闭关一来，已经很久没有放松的聊聊天了，江连地竟也想放松放松。
“那……至少你是我徒弟吧！”
“我可没把你当师父。”江连地别过头道：“师父和我一般大，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再说了，我现在是一个杀圣，你是吗？没有师傅比徒弟差的道理吧。”
“你！你！你是不是几天没挨打，皮痒了！！”
“你看你这么凶，我哪里敢不站在魔痕这边。”江连地摸了摸鼻子，这才算是给出了一个回答。
“哼！你的意思是，我胁迫你喽？”
“哪敢。”江连地重新闭上眼睛，用一句话给刚才的问题作了总结：
“而且，我，没有任何站在澜云一边的理由。”
……
当然没有。
从记事起，养育自己长大的，就一直是自己的爷爷。
引领自己前进的事何大哥，何家和魔痕关系密切。
帮助自己很多的是燕雨蝶，她自己就是魔痕的人。
教会自己战斗的是景大叔，他其实是魔痕的杀圣。
澜云给过自己什么？
那个如日中天，声威盖世的“父亲”姜天，给过自己什么？
生命吗？
如果是生命的话，在封魔塔的时候，来救走众人的不是澜云，而是魔痕帝国的颍泉时，江连地就不再对生命感谢了。
给了他生命的，是那些学长学姐。
而在此之后。
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站在澜云这一边，再者说，除了那个“父亲”，“母亲”也是魔痕帝国的公主。
在爷爷死去之后，江连地就已经决定了。
这辈子，自己都姓江。
……
好强的剑意。
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强的剑意。
之前曾见过的意的碰撞，还是在往生铜器店，见过景大叔与杜幽冥的刀意碰撞。刀客与刀客，那时的自己并无法知晓其中凶险。
直到这些年，自己也慢慢的明白了，成为一名刀客有多么的艰难。
慢慢地掌握了刀意，有了刀意的雏形。
才明白了，燕靖能在四年前就拥有那么强大的剑意，是多么的天赋异禀。
才明白了，为什么剑客中有剑圣，刀客中无刀圣。
因为用刀之人，即便一身正气，也不会是一个圣人。
歪门邪道，也有歪门邪刀之意。
剑曾经是祭器，它可以只有形式，而不具备功能性。
但刀不同，刀的存在，从出现就是为了杀戮。
或许，最原始的刀不是为了杀人，但也绝不是救人之物。
暗日刀会被邪化，是否也是天意呢？
天意不允许圣刀的存在。
四年来，江连地在景王胜说过的刀客一途上也渐渐深入，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刀客毫无兴趣的少年。
越是如此，他越发感到自己的不足。
他的刀意太弱了。
即便是四年后的今天，他虽然修为大进，但在刀客一途上，他的刀意强度还不如四年之前的燕靖——没错，他连燕靖四年前的脚步都没有追上。
他做着越来越果断的事，自身却越来越迷茫。
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就像，刚才……
面对着沈纬龙的还击，江连地退缩了。
因为他的退缩，才会用那一招“阳湮”拿来防守。
是的，如果不防守，会死。
但谁又能保证，这一招落在沈纬龙身上，无法将其重创？沈纬龙就算是魔龙之躯，也是单纯的魔法师而已。即便是魔龙一族，身体的锻炼程度也是有差别的，至少那一刀下去，沈纬龙不可能毫发无损。
太强了。
眼前的敌人太强了。
江连地不后悔对姜念雄阳奉阴违，独断专行来到这里。
如果他不这么做，刚才冥府就已经死了。
他痛恨的是，自己幼年时的无知，为何没有多向自己曾接触过的强者学习，为什么没有变的更强。
齐南天有在万剑宗学习的底子，还从浮掠影那里找到了继续前进的可能。
姜念雄得到过姜天、浮流光甚至是红云等人的训导。
自己没有机会吗？
那是骗人的。
浮掠影、景王胜、古月、沈经龙、颍泉甚至包括杜幽冥。
自己接触过那么多绝顶强者，却从没有学到过他们一丝一毫的本领。
自己曾有无数的机会，那个无知的江连地却没有把握过，就连唯一一次景大叔的特训，还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进行的。
一直在所有人的“你这样就好”中，天真的活着。
啊……
报应来了。
如果。
如果沈纬龙真的有杀死命运之子的能力。
那就来吧。
江连地艰难的睁着眼，瞪视着沈纬龙。
沈纬龙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全力，他看着古月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老鼠的猫，至于江连地和冥府，甚至被放在眼里。
要呼唤暗日刀吗？
不……即便是暗日刀，也不可能……
四年的训练成果再次显现，江连地终止了继续思考，在此处戛然而止。
接着，他一扫丧气的情绪，恢复了冷静。
暗日刀没有用。
击败沈纬龙是其次，自己的情绪控制才是首要的。
否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就在江连地试图思索破局的方法时。
局面突然间不攻自破。
“我去！！！！”
……
那个人……
在场的所有人中，不管是古月、沈纬龙，亦或是结界中的冥府、幽魂都不认识那个突然出现的怪人。
但是江连地却认识他。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啊！？
“什……什么情况！是什么东西在攻击我！”
男子慌张的大叫着，一边缩起脖子，半晌，确认没有了别的攻击之后，他才小跑着过来。
“我之前感觉到这边出现了很厉害的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现在我感觉不到了嘞！”
沈纬龙：“……”
古月：“……”
很厉害的东西？
他们哪里知道这男子说的是什么东西，现在敌友未定，但沈纬龙和古月都能从对方的神情看出，他们都不认识这个奇怪的人。
“你是谁？”古月谨慎的开口，男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不想听到的话，厌恶的皱了皱眉道：“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古月沉默了，男子如此态度，恐怕来者不善。
沈纬龙倒是颇为好笑，看小丑一般看着这衣着邋遢的男子，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男子四处转了几圈，像是感觉到什么，跑到了江连地的旁边，古月紧张兮兮的想阻拦他，可男子周围的意却始终不散，古月作为一个魔法师，哪敢以肉身接触，被逼的不得不躲开。
就在古月打算用魔法攻击男子时，却发现男子似乎对江连地并无恶意，只是蹲下身望着奄奄一息的江连地：“啊！是你是你！就是这个感觉……不对啊，你这个太弱了，和我感觉到的不一样……”
“……”
江连地想要开口，却实在是力有不逮。
“喂喂喂，既然我找不到之前那个厉害的，你这个小鬼头也行。你能和我说说，这是什么吗？”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身旁。
可是他的身旁空无一物。
要说有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的意构成的场域。
可是，这算是什么问题，炫耀吗？
这个人的话，的确是有炫耀一下自吹自擂的可能，可是自己都这样了，实在是没必要吧？
“……”
“哦哦！忘了你这个样子说不了话呢，这下该怎么办啊……”
“你身边的那个场域，是意。”江连地开不了口，旁边的古月却开口了。
“意？什么玩意儿？”
古月摇摇头，他也不是武者，怎么会知道意具体是什么。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名男子的状态有问题。
“那你知不知道怎么让它消失？”
“……”
奇怪的要求。
多少武者为了感悟意的存在毕生修行，这个男人却想让意消失？
换句话说，这个男人已经强大到了即便他自己没有控制，意也会自发出现的程度了。
古月再次摇了摇头，对于这点他还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古月指了指旁边的沈纬龙，然后道：“如果你能帮我把这个家伙解决了，我可以带你去找能告诉你这些的人。”
“哎？”男人这才转过头，看到了旁边的魔龙之躯。
“我去！这么大块头！是个什么东西！”
男子的态度令沈纬龙感到极为不快：“在你面前的，是高贵的魔龙！也将是新的魔龙皇！君临人间界的统治者！渺小的爬虫，还不跪下拜服！”
一边这么说着，沈纬龙还释放出了他七阶的威压，试图让男子跪倒在地。
男子果然一个踉跄，六阶初级的他差点扑倒，可他竟是咬咬牙站住，狠狠的瞪着沈纬龙：“我去！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个态度我很不喜欢啊！而且你这个奇怪的像是要把我压倒一样的感觉，我也很讨厌啊！想到这些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啊！”
“那就和我联手，把他打倒怎么样。”
古月在人间界行走多年的经验此时显露了出来，如果是一个其他的精灵长老在这里，一定不会想到诱导这个男子加入自己的阵营的。
“行！”男子非常豪爽的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古月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古月愣了愣，对男子的状态感到更加诧异。
不会控制意可以理解，也许是修行出了什么问题。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修行出了问题，问题大到连脑子都秀逗了？
古月摇摇头，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的事：
“哈？那我还浪费什么时间。”男子咋舌而后摇摇头，居然是转身就走：“恕不奉陪！”
古月愕然，沈纬龙更是气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破了本皇的‘囚龙魔狱’，今天没有个交代，你就给这老头陪葬！”——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不过这个男人极其诡异，他的出现就连七阶的自己都没有察觉。
现在自己刚刚得到力量，控制的还不够娴熟，就连刚才调动灵剑都是因为看到了新的画面。
暂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反正等自己之后君临天下，到时候再找他麻烦也不迟。
这么想着，沈纬龙没有再理睬离去的男子，而是控制锈剑，对准了江连地。
江连地死死的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想要将其唤回，却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我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
如果还有谁，还有谁能教会我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就只有你了！
就像是听到了江连地内心的话，男子回过了头，盯着空中悬浮的锈剑。
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
（大家对男子身份应该有了些猜测了吧？
还是不知道的话，就和以往一样，继续等待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