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兰殿下您为什么用奇怪地眼神看我？”

“……没什么，你继续。”蒂兰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收回了看智障的眼神。

“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圣堂教会的教义？”海因克斯叹了口气。

“有点印象，貌似是众生平等什么的。反正你们这些光伟正的大型宗教组织都得弄些类似的教义出来吧？否则告诉所有人这个世界就是生来不平等，有人出身比你好就能踩在你头上的话哪还有信徒，人家恨不得打死你们好吧？”

“蒂兰殿下倒是看得很清楚。”海因克斯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感觉胸口堵了口气，憋得难受，虽然他很清楚蒂兰说的是实话，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那是，好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在红旗下成长的好少年，宗教迷信这一套能忽悠到她才见鬼了好嘛。

“即便是我，身处圣堂教会中，我也很明白，所谓的圣堂教会也只是在忽悠人而已，光明女神或许真的存在，但我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值得我们去信仰的存在，毕竟在几千年前的神话时代结束以后，所谓的神灵就再也没有显露过踪迹，一直到今天，人类都是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可惜神圣教廷里长老团那群白痴还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彻底扳倒某个王国的王权，用神权取而代之……愚蠢。”

“欸欸，我如果把你这段话说出去，教会会怎么处理你这个大主教啊？”蒂兰不怀好意地望着海因克斯。

“请尽管说吧，如果布莱德殿下今天能成功的话，今后的教会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海因克斯很淡定，全然不在乎蒂兰的威胁。

“另一个样子？”

“嗯，一个……新的国家，米兰尼亚圣国。若是布莱德殿下成功，米兰尼亚境内所有的圣堂将会脱离神圣教廷独立。”

“老哥疯了？”即便是蒂兰，在听到这句话时也忍不住微微色变，“你不是说……”

“嗯，用神权取代王权是不现实的，这样的政权无法持久，所以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圣国建立后，王国交由布莱德殿下统治，神圣骑士团脱离教会独立负责军事，教会本身则放弃对权力的一切追求，只引导民众的信仰。”

尼，尼玛……这个套路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啊？

看到蒂兰沉默，海因克斯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继续说道：

“圣堂教会的出发点是好的，让民众有一个坚定的信仰对于每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来说都是好事，可圣堂教会在成长为一个覆盖大陆几乎所有人类国家的庞然大物后却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与国家统治者争权夺利上，以至于到现在，很多的国家已经在有意识地排斥教会。”

“军神王的新法案会是一个导火索。我毫不怀疑这之后其他的人类国家都会开始一系列限制教会的措施。但即使是这样，长老团的那群家伙依然没有看清现状……既然他们看不清，那就只好由我来亲自做给他们看看了。”

“那老哥呢？”蒂兰叹了口气，“你说了这么久，还是没说老爹为什么不同意老哥做国王啊。而且就算是这样，老哥也没理由政变，他不是贪恋权位的人。”

“呵，的确，布莱德殿下是我仅见过的不贪恋权位的人……呃，或许应该再加上蒂兰殿下和军神王陛下。”海因克斯摸了摸鼻子，再次感叹了一下这一家子奇葩，“但是，您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兄长。”

……

“你这小子，还真是固执。”

古兰修啧了一声，已经明白了布莱德的想法，“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米兰尼亚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支持你的设想！”

“为什么不行？你甚至没有试试看。我已经在我的领地里尝试过了，虽然有些细节上的问题，但总体还是很顺利的啊！”布莱德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情绪的起伏。

“我知道，但那只是一个村庄而已。况且，你的尝试也没有维持很久不是吗？三个月，三个月能证明什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维系在一个脆弱的支撑点上，但这个支撑点不可能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国家。我不能用米兰尼亚的国运冒险。”

“总需要有先行者。”布莱德咬了咬牙，“而且，现在的王国能够让每一个王国子民过上富足的生活吗？最底层的农民辛苦劳作一年，得来的大部分收获却要上交给当地领主，还要为吃不饱饭担忧。而贵族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即使是繁华如王都也有灰区这样的阴暗面，偏远的地区就更不用说了！老爹……父亲！我这两年走遍了王国，这些我都亲眼见过！”

的确，这些都是事实，无可反驳的事实，同样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尽管存在斗气和魔法这样神奇的力量，米兰尼亚也依然是和大多数国家一样的农业国家，生产力不足没办法产生更优秀完善的社会制度。

强行推行的结果只有可能是国家陷入混乱，分崩离析。

“不可能。你的想法我是不会认同的，它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设想保存在档案馆里，待到未来的某一天供那时拥有条件的人们尝试，但绝不是现在。”古兰修坚定地摇头。

布莱德握着战矛的手颤抖了一下：“也就是说，没得谈了吗？”

“没得谈。放下手里的武器回来吧，到时候再找你算这笔账。”

布莱德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恢复平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既然这样，抱歉了父亲。”

下一刻，他纵马向前，径直冲向了铁壁兵团的方阵中央！

古兰修脸色微变，下意识想要制止他。

按照军队的规矩，列队完毕后胆敢冲阵者，杀无赦。

但……铁壁兵团的方阵队列居然潮水遇到礁石般左右分开给布莱德让开了道路！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科瑞恩。”布莱德的眼角颤抖了一下。

科瑞恩冷漠着脸点了点头，右手猛地握拳。

两翼的弓箭手以几乎同步的动作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箭矢搭上了弓弦，然后就是一阵密集的弓弦振动的嗡鸣。

……

“教会所谓的众生平等只不过是忽悠平民的，但是布莱德殿下他可是真正怀着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过上平等、富足生活的梦想去努力。抛开能不能成功，单论这件事情本身，我很佩服您的这位兄长。”

蒂兰的额头冒出几滴冷汗，听大主教话里的意思，老哥这家伙不会是……

“‘建立没有阶级，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实现人类自我解放的国家’，布莱德殿下当初是这样向我描述他理想中的米兰尼亚的。”

“@#￥%￥%@！*&%*&”蒂兰顿时觉得表情有些匮乏，因为实在找不到一个表情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复杂心情。自家大哥真不是凡人，这，这尼玛的不是××主义社会吗我勒个去！

能在一个处于魔法文明和农耕文明过渡期的世界里提出这么超前的设想，就连蒂兰都想敲开老哥的脑壳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了。

设想是很好的，但哪怕是蒂兰这个大学没毕业的死宅女都清楚，没有足够高的社会生产力，布莱德的设想就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空想而已。开玩笑，连我大天朝都没有实现的社会一个封建国家何德何能实现。

是个很有理想的家伙啊，自家大哥。

……

即使是拥有赫赫威名的军神王，恐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麾下的军队攻击吧。

至少当面对飞蝗般压来的箭雨时，古兰修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一轮齐射，上千支箭矢射向王宫的城楼，当然，这些箭矢并没有机会真正接近王宫，而是在半空中就被王宫的守护结界阻挡，软软地弹开后坠向地面。

尽管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杀伤，但这一幕给包括古兰修在内所有人带来的震撼都是巨大的。

“科瑞恩，你这是打算……造反吗？”

“是，陛下。”科瑞恩依然坐在马背上，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十八年前我在战场上帮你挡过刀，现在将铁壁之盾完全交给你，将王都的城防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答我的信任吗？”古兰修扶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在铁质的横栏上留下轻微的凹陷。

科瑞恩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陛下，我很感激您对我的信任，但我更希望布莱德殿下向我描述的那个世界能够实现，就像我们当初约定的那样。”

十八年前科瑞恩跟随古兰修征战，就是因为相信他是能够拯救这个濒临崩溃的王国的人。重铸米兰尼亚的荣光，建立一个没有阶级，没有不平等的崭新国家。这是当初两个年轻人对彼此的约定。

今天，米兰尼亚的确成为了大陆上一流的强国，可是代价呢？在科瑞恩的眼中，古兰修失去了往日征战的锐气，他妥协了，向贵族，向教会，向别的国家妥协了，换取来的是王国的强盛，也背离了最初的约定。

科瑞恩无数次质问过自己这是否是他真的想要的，最后几近屈服于现实。

直到那一年，刚完成成年礼的布莱德殿下来到铁壁之盾历练，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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