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修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庄子·秋水》

天澜，青云城。

眼看着一年一度的鉴宝会即将开幕，近一个月来青云城内可谓是一派繁荣的气象，车水马龙来往不绝，全城上下显得热闹非凡。更有不少闻讯而来的旅商纷纷从天武大陆各地赶往青云城，带着各自的奇珍异宝，竟未来得及等鉴宝会正式开始，就先在城里城外铺开了大大小小的商肆，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瞧一瞧看一看喽，产自异域锻造大师级别的精钢长刀，一把只卖十块中品灵石~"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产自圣邪岛的珍稀药材火灵花！在大陆上早已绝迹，现在只要五十块上品灵石即可拥有~"

诸如此类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对于没能获得鉴宝会入场券的绝大部分普通修炼者来说，这类商肆对于买卖双方来说都可谓是一种双赢。毕竟，一件宝物都动辄数十万灵石以上交易额的鉴宝会，就算让他们免费入场，也不是这些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一张鉴宝会的邀请函不仅是财大气粗的象征，更是地位身份的展示：那极少数能进入鉴宝会的人物，背后无一不有着大家族大势力的支撑。

所以鉴宝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那些明明没有邀请函还打算来青云城的武者，除了开开眼界外，为的就是在这些众多商肆里碰碰运气，看能否淘到一两件真正的宝贝——当然，这几率可跟买彩票中头奖差不多。

而此刻，在某处商肆中。

"这位小哥好眼力，这可是我从圣邪岛费尽艰辛才带出来的还魂草，在大陆上早已绝迹；今个看小哥面善，只要小哥能拿出两百上品灵石，我就忍痛割爱让给您吧！"

热闹的集市上，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满脸堆笑地朝一个身材壮硕的短发青年吹嘘着，哦，是推销着自己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一看到青年拿起一株外表上毫不起眼的灰黑色小草，立即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唯恐客人不知道它的来历。

"就你？"短发青年挑了挑眉，瞥了一眼商人"圆润"的大肚子，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还费尽艰辛从圣邪岛带出来？这多半都不知转过几次手了吧？

"咳咳……"大肚子商人看到青年那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顿时尴尬地笑了笑。作为行商，他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但那只限于身子未发福之前；何况还是圣邪岛这样的险恶之地？当下不禁摸着鼻子心虚道："小哥还是别管我怎么得到手的，但我保证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还魂草！"

短发青年并未答言，而是拿起那株还魂草放在鼻端嗅了嗅，这才点头道："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还魂草，三十块上品灵石，我要了。"

"咳咳……"大肚子商人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这价格砍得也太狠了吧？

"小哥有所不知，今后这还魂草不仅在大陆上绝迹，恐怕在圣邪岛上都要绝迹了！"商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才三十块灵石？亏本的买卖可没人愿意做。

"一百二十块灵石，不二价！"

"哦？圣邪岛不是各大家族门派的试炼之地么？还魂草又怎么会绝迹？"短发青年心中一动，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唉，听说一位不知从哪来的神秘女子将整座圣邪岛都变成了极寒之地！您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能存活下来的珍贵药材还有多少？恐怕都绝迹了吧！"大肚子商人见青年主动开口询问，顿时大倒起了苦水，也顾不得什么自相矛盾了：

"今年我们收购的圣邪岛珍贵药材不仅数量剧减，价格更是上涨了数倍！看来咱这商人行业的好日子怕要到头了！"

"能将整座圣邪岛冰封，这样的实力恐怕得到三皇五帝的层次了吧？"短发青年适时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手里仍在把玩着那株还魂草。

"可不是嘛，"大肚子商人眼里露出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穿着兽衣、配着大刀，骨子里透着一股狂野气息的短发青年不是单纯来买药材的，而是来打探信息的。

"这样的实力只有拥有领域的通灵境'三皇'才能做到，'五帝'都不行……"大肚子商人笑眯眯地凑到青年耳旁悄声说道，"所以现在我们都称那位神秘女子为'三皇'之外的又一位通灵境强者——雪皇！"

"那神秘女子，呃，雪皇是个什么模样？"青年继续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商人苦笑道，"但传闻雪皇美貌如仙，说不定还真是一位流落凡间的仙子呢；当然，也有说她是一头能化形上古妖兽……"

正在滔滔不绝说下去的商人没注意到，当他提到化形妖兽这个词时，短发青年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精芒，犹如一头巨兽睁开了它令人心悸的竖瞳。

"很好，这株还魂草我要了，就一百二十块灵石吧！"短发青年也不吝啬，从背后一个兽皮缝制的大口袋里掏出足够的灵石，当即付了账，转身走出了商肆。

"小哥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大肚子商人脸上的肥肉都笑得堆在了一起，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

只是短发青年的步履极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巴扎古回来了？怎么，有什么收获吗？”

转过一个拐角，短发青年停下了脚步。只见不远处的路旁站着数十个同样腰围兽皮、肩膀宽阔的男子，为首一个蓄着浓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一看到他，立即扬起右手爽朗笑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嗓门之大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好吧，就一株还魂草。”短发青年——哦，现在该叫他巴扎古了，朝着这些身材魁梧的人耸了耸肩，大步走过去笑着给了每人一个熊抱后，又附在络腮男人耳旁低声说道：

“根据多方打探，我们伟大的君主要找的雪皇——呃，也就是那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神秘女子应该也有着通灵境的实力；而那能将整座圣邪岛变成冰雪世界的可怕能力，很有可能就是她的领域。”

“就这些？”络腮男人皱了皱眉。

“当然不止，”巴扎古继续补充道，“有传闻她和我们一样，也是……”

也是能化形的妖兽？络腮男人眼中猛地爆发出一阵骇人的精芒，他读懂了巴扎古此言未尽的深意。

“怪不得君主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搜集神秘女子的消息，如果能成功拉拢到她的话，长期以来‘三皇五帝’的僵持局势可就要被打破了……”络腮男人自言自语道。

“你们呢？有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没？”看到领队陷入沉思，巴扎古扭过头来向其他人问道。

“如果我说这位雪皇还有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或妹妹，你信吗？”一个与巴扎古年龄相仿、却留着披肩长发的青年男人开玩笑似的答道。

“不会吧，绝色姐妹花？”巴扎古夸张地惊讶道，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这是登陆过圣邪岛并且活着回来的一个强大武者告诉我们的。”那人在“强大”二字上咬了重音，显然，在他们的观念中，强者应该受到普遍的尊敬。

“听说莫家那位被称为青年一代中第一强者的莫清扬还曾邀请过她们来青云城，不过似乎被拒绝了。”他不无遗憾地说道。

“哼，什么第一强者，不过自封的名号罢了。”巴扎古轻蔑地说道。在异域强者为尊，第一强者？打过再说！

“我们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正在他们嘀咕之时，络腮男人召集起了众人，低声说道：

“现在只等五尾大人到来，然后趁鉴宝会之机潜入凰家，将幽璃解救出来了。”

“五尾大人前段时间去云梦泽寻找幽影草，估摸着也快赶来了。”

“有五尾大人在，为什么不直接杀进去？”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凶神恶煞地说道，在他简单的头脑里没有什么是一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刀。

“动动你的脑子，”头儿还没说话，巴扎古就在一旁嘲讽起来，“我们与凰家无冤无仇，不过是要个人；何况凰家可是云澜的大家族，不是好惹的。”

“巴扎古说得对，”络腮男人点头道，“那位凰家小姐对我们的幽璃照料有加，没必要把事做绝……巴扎古？你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巴扎古突然浑身一颤，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全身更是寒毛直竖，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一般。

众人顺着巴扎古的眼光望去，顿时愣住了。

只见那是一双搭在马车窗檐上的，美到极致的女人的手。

十根如葱白般细嫩的修长玉指晶莹纤巧，衬托出指甲上的那抹嫣红更加鲜艳夺目；又仿佛无暇的美玉，足以任何挑剔的雕刻家都不禁为之赞叹，挑不出任何瑕疵。而在莹莹纤指间，正把玩着一件精致的翠绿色玉如意，那浓郁的绿意赋予了这双手以无与伦比的生机与灵动，让人为这样惊艳的美感醉心不已。

光是一双纤手就已经如此美艳不可方物，若能睹其芳容，岂不是三生有幸？但遗憾的是，马车内云雾缭绕，饶是众人眼力极佳，却始终无法透过那窄窄的马车窗檐一窥究竟。这种感觉，就犹如一只小猫，在你的心头轻轻撩拨……

“回神！”

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在瞬间惊醒了众人！

怎么回事？我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众人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玉如意，玉如意，”巴扎古原本沉稳的神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此刻的他正被惊恐笼罩着，口中不断地喃喃着这几个字眼。而其他人仿佛也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变得一阵煞白。

“玉如意？”络腮男人立即想起了君主百般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惹的“那个女人”——

“妖女溪鳗！”

他不禁脱口而出，但又立即紧紧地捂住自己满是胡茬的嘴巴，生怕被某人听到。

“快走！五尾大人还没来，这里不安全！”

几乎就在一眨眼之间，这数个刚才似乎还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件的男人瞬间跑得没影了……

此刻，在马车内，一位身着华服、漂亮得分不清男女的妖异少年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道：

“溪鳗姐姐，你又把那些大胡子给吓跑了。”

“是吗。”

一声轻笑透过吞吐的云雾幽幽传来，声酥入骨。只见烟雾缭绕间，一位身形妖娆的女子慵懒地伸了伸纤腰，惊心动魄的诱人曲线隐约可见。

妖异青年赶紧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溪鳗姐姐，青云城到了。”

一语说罢，妖异青年主动伏下身子，在还算宽阔的马车里单膝跪下。半晌，一阵香风拂过，只见一只洁白修长、美到令人窒息的裸足踏上了少年瘦削的肩膀，足指晶莹，小巧的指甲盖上点缀着一抹荡人心魄的嫣红……

（ps1：1号后有四场面试……嘤嘤嘤）

（ps2：溪鳗这个名字是有寓意的。前引《庄子·秋水》不是为了说明庄子高超的谈话艺术，而是庄子对鱼“出游从容”自由的强烈渴望[1]。此外，“鱼”意象在中国文化中还有着生 殖崇拜、性 欲、婚 媾等民俗学母题[2]。）

[1]宁波刘顺. 中国古代鱼文化的隐喻意象与历史演化[A]. .[C].: 2016:207-208-209-210-211-212-213.

[2]曹书华. 中国鱼文化[J]. 语文学刊20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