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6.
“爷爷！我回来了！”朝屋内喊，游和雪站在老屋的门口，门槛很高，要抬起小腿才能跨过去。
这一路还真是不容易，十分钟的土路，大约是昨天的雨，黏答答的泥土泥浆到处都是，雪更是一不小心整个滑倒，虽然没有受伤，但她喜欢的一身衣服是得重新洗了。
“游，我想洗澡……”雪噙着泪水，谁想到还没进屋坐下就来这一出，满身的泥巴和她平时暖色调的穿衣实在是差距太大，要不是游陪在身边帮她擦拭估计就不是只噙着泪水的程度了。
他也没料到会如此，大夏天的，下个雨地面很快就干掉，没什么影响，可这乡下的泥土道路，被树荫遮蔽着，旁边还是池塘，干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洗澡是肯定要洗的，但可能你不太受得了这样的方式……”
游还想再解释多些，爷爷听到他的声音，已经从里屋走了过来。
“游，回来了……这娃子是？”爷爷身体还是很硬朗的，只是耳朵有些背，所以说话的声音会格外的大。
“这是我……女朋友，放假了一起回来玩的。”想想好像也只能用这个称呼来介绍，雪还在一边委屈着，要是还让她不开心，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的。
“怎么都是泥……跌着了？”
“是，家里的大澡盆在哪，我拿去接水，让她洗一下。”大声说道，游顺带环顾屋子，一点没变，房梁上挂着篓子，一边的农具整齐地摆放，锄头上面还有些许新泥，爷爷应该是早上刚去菜地里忙活过。
“哎呀，只是城市的娃子不知道用不用的来这东西。”爷爷带着游来到耳房，“打水的话新安了泵，不用去井边了。”
“懂了，待会我再来和您解释……奶奶呢？”
“在睡着，我去喊她。”
“别，我们小辈来了就别打扰奶奶了，您也去屋里吧。”
“我准备点菜，你小子可以啊，把媳妇都给带回来了。”爷爷坏笑，他一直这样，没有年长者的矜持，对待晚辈总是和蔼可亲的。
“得，我还奇怪着居然没盘问我，您就已经认定她是您孙媳妇啦，不是一身泥吗？”
“一身泥也是俊啊，你当老头子我美丑不分啊？”
游撇撇嘴：“那当初干嘛和老爸搞得那么僵，老妈不好看吗……”
“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马上去打水，有宽布吗，还有夹子，我弄个简单的浴室。”
爷爷哼了他一声，给他拿布和夹子去了。
“行了，进来吧。”给水龙头连上塑料管子，一直通到耳房的大桶旁。
雪怯生生进来：“游……没有淋浴吗？”
“你当这是酒店啊，”游擦着雪脸上的泥点，“你不是很喜欢泡澡吗，这是井水哦，矿物质丰富。”
桶他已经洗好，半米来高，盛了三分之二的水，旁边有放东西的小凳子。
“好冰……”雪试了试水，小小惊呼。
“温度有点低，你就别整个人都缩进去，站着用毛巾擦擦身体就可以了。”游叮嘱，“帘子我帮你做了一个，因陋从简，再说也就我一个男生，不要太介意啊。”
“嗯……”看着忙前忙后的游，雪微笑。
虽然是摔得挺惨，现在不知道为何居然还有点开心？
“那我去厨房忙了，有什么事大声喊我就行，我听得到，”游挂好了遮住整个木桶的宽布，“记住，出来一定给我把衣服穿好，这里不是你的卧室，明白？”
“明白，长官！”
走出耳房，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雪在脱衣服。
希望她能适应这里不太“舒适”的生活吧。
“爷爷，我来帮忙了，”游走进厨房，大水缸，灶台，堆在墙角的枯树枝，大锅盖，和家里的摆设差别还是挺大的，“不用准备啦，您歇着，我来做晚饭。”
“少来，你偷艺的功夫我还不知道吗，你奶奶现在经常抱怨伙食不好，归功于你去年做了半个月的饭啊。”爷爷摆手，“你媳妇也是因为这个看上你的？”
“不是那么肤浅的原因啦……”游无奈，“那添柴的活我来干总行吧，在市里也玩不到这个。”
“玩火尿床，现在还尿床吗？”
“爷爷我都快成年了，不会尿床啦。”
“学习呢，还顺利吗？”
“还不错，没啥困难的。”
“家里最近没啥事吧，缺钱什么的。”
“不会不会，爷爷你们别瞎省钱。”
对话的频率降低，速度也慢下来，两个人都在努力找着新话题，直到不说话。
……
游沉默地添柴，将树枝掰断，用铁钳子夹住，然后塞进火堆中。
爷爷在水缸和灶台前来回走着，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蒸汽升腾。
他是知道爷爷想问什么，比起他这个每年都会回来“蹭饭”的孙子，作为父亲的爷爷更关心的……
“你爸，他还好吧？”
果然，父母永远都是这样，口嫌体正直的典范，当初闹得摔罐子砸屋，现在还是关心孩子的状况。
“蛮好的，应酬，出差，打点上班，我爸他不是一直这样吗。”
“我跟你说，你去和他讲，不要和那么多酒，烟最好也戒了，在外面跑，不要省，住吃都要照顾好自己……”
爷爷慢慢絮叨，木质的锅铲在大铁锅里慢慢翻动，香味在整个空间慢慢弥漫。
早就注意到了，爷爷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眼中的期待逐渐熄灭。
还是很想老爸的吧，但因为所谓的“面子”，彼此都不愿意放下。
大人果然是矫情啊。
“我说，要不您跟我一起回去？”
“什么？”
“……没什么。”
爷爷究竟是真的没听清还是故意这么说，他也不清楚。
“游！游！游——”那边的房间传来喊声，游站起身。
“我去看一下，马上回来。”
回头，爷爷整个人都被浓郁的蒸汽笼罩，背脊很直，却不太有力。
“洗好了？”拉开帘子，游还在想着父子矛盾这样复杂的问题，忘了里面洗澡的是雪，也就是说——
还蜷在澡盆里的雪，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他。
“你没洗好喊我干什么啊！”
眼前的景色实在是太过美好，但处于本能，游还是迅速转身，拉上帘子。
之前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不少，但要么是浴室的蒸汽浓密，要么是浴缸里都是泡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于清澈的井水和室内外光线的反差，可以说是展露无疑。
“难道说……游你心动了？”雪没有丝毫被看光的自觉，反而是捂着嘴呵呵笑道，“Yes，赢了！”
都没有对手，你究竟赢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