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现在人们珍重的也少了，以前小心翼翼的相处也变得不必要，所以曦你才会看到这么随随便便的恋爱……是不是有点想笑？”柚向曦解释着刚才的发生。

曦摇摇头：“我还不记得什么，那个时代的人们不是这样的交往吗？”

“当然不是了，就算是你只记得的片段，你和那个男生的交流也不会见面就商量着要结婚吧。”

“区别是这样吗？”

走在街上，作为帮自己解围的谢礼，柚答应带着曦在城市里到处转转。

“睡了快一天，感觉如何？”柚开玩笑道。

“不知道，只是……”

“只是？”

“只是感觉到有人在不停地喊我，然后我就醒了，醒来后找不到你，隔壁实验室的叔叔说你来结婚了，我就过来了。”

“不是说这是你强大功能的体现吗，原来你自己也不清楚啊。”

“我帮你把解析的结果带来了，要看看吗？我看不懂。”

柚接过长条形的储存器，将自己的通讯器拿出来扫了一下。

“解译成功了，但是只解译到了你片段记忆的八年后，然后又中断了……怎么回事？”柚皱眉，按说连续的记忆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那个是什么？”打断了她的思考，曦拽了拽她的衣角。

“电影啦，要说的话应该算是电影，不过不是放在大银幕上，影像会直接传到大脑，达到模拟实际场景的目的……有点像我昨天亲历你的记忆一样，不过不会被信息流电晕就是了。”

“我想看。”

“你自己不就能模拟吗，干嘛还去那种地方，而且我也不知道机器人能不能适用那些东西……”柚话说到一半，终于还是放弃了，“好吧好吧，带你去啦，不要露出那种眼神嘛，搞得我像是欺负了你，你可是比我大了两百多岁啊。”

“我们是恋人啦，一方向另一方撒娇，要求就会得到满足，不是吗？”

“你是从哪里知道那种知识的？”

“经验总结啊，只要我对游撒娇，不管是什么愿望都能被满足，所以我觉得这也适于柚身上。”

呼，这哪里是机器人，不是比人还要难以捉摸吗？腹黑与软萌可爱的一面同存，谁受得了啊？

交了钱，工作人员领着她们俩来到一个小房间。

“控制的话直接在脑中发出指示就可以，那么，请尽情享受。”

柚耸耸肩，她昨天才体验过，所以对这玩意没什么兴趣，反倒是曦对着房间里的设施到处瞅瞅看看，好奇宝宝的样子。

“行了，过来坐好，闭上眼睛。”

“好了。”

“可以睁开了。”

再睁眼已然不是朴实无华的小屋，她们站在高大的建筑前，人来人往，甚至从她们的身体中穿过。

“哇——”

“全浸体验式电影，我们可以在场景里到处走动，不看主角也可以，所有人物都有他们的故事。”柚拉住曦的手，“不过第一次玩的话，还是先跟着主角的线走吧。”

这里好像是医院，“天雪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牌子挂在高大建筑屋顶，人流密度很大，光是挂号的人就排了半个大厅，拎着袋子在各个科室奔波的人和揣着手寻找“商机”的号贩子占据了另一半的空间。

为什么是天雪市？电影的背景是两百多年的那座城市吗？

“今日，我国科学家成功实现了身体意识转移中最重要的‘记忆移植’过程，这将有助于未来对绝症患者的真正完全救助……”医院大厅的电视播着新闻，那个时代才会有的主持人，面带微笑说着柚完全听不明白的话。

“我们上楼吧。”曦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拉着柚往电梯那边走，“他们不是在楼上的住院部吗？”

“曦，你来过这地方吗？”想到曦是那个时代的人，或许她知道这部电影要表现的是什么人物和故事，柚问道。

不过曦并没回答她，安静地等着电梯的显示数字慢慢往上升。

一股比楼底重得多的消毒水味道铺面而来，走出电梯，整层楼都挺安静的，和下面喧嚣繁杂的人群不一样，这里多了一种……肃杀的氛围。

“这一层都是些将死的病人，很多连声音都发不出了。”曦突然说，非常熟悉的样子，带着柚往这一层的最深处走去。

“喂，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我现在一头雾水——”

话语中断了，因为她们在病房前停下了。

阳光洒在病床上，洁白的床单和被子像是拼命吸收营养一般晒着太阳，想来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会有太阳的味道吧。

苍白的女孩坐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窗外，四十多层的高度，除了蓝天白云，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那是……”柚结结巴巴道，她确实有点被惊到了。

“那是我。”

曦平静地说。

有着和曦几乎分毫不差的样貌，只是皮肤白到吓人地步，整个人也很消瘦，而且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我那时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是几乎必死无疑的绝症……”

“那这里是——”

“是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将原本要播放的影像挤掉了，我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大概是这里的设施的原因吧。”

柚还想问些什么，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我来了。”男生拎着保温盒走进来。

“游。”女孩没有生气的眼眸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光。

“你怎么又坐起来了，医生说要静养的。”放下东西，名叫游的男生帮着把女孩重新放回床上。

“没事啦，不会影响病情的。”

因为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所谓“病入膏肓”大概就是这样的境地吧。

“别瞎想，我还在你身边呢。”捏捏女孩的脸，游打开保温盒，“我做了牛肉煲，吃点吧。”

“吃不下……”

“没事，我陪你，等你饿了再热给你吃。”

“游你说，我还能——”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柚看着病床边的两个人，忽然有点想哭。

左上角的时间是2025年1月3日，那之后的八年后，游和女孩已经25岁了么……

但还是想用男生和女孩来描述他们，因为他们还留存着只有少年时才会有的东西，比如珍重，比如固执，比如相守，一如当年般单纯。

“我把时间调快一点吧，这段没什么好看的。”曦默默转身，走出病房。

柚理解这种感情，很多很多年之后只有自己活着而那个人却已然不在这里，只有在曾经的回忆里才能看到他的影子。

看得到，但也只看得到。

走进他们两个，柚注意到放在桌子角落的病历，本子上的姓名是“夕”。

她的名字不是“曦”吗，她写给自己看的，这里变成了夕阳的“夕”了，发生了什么？

“给我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吧，游你的工作，认识的人，还有别的什么。”夕凑出一个微笑，想找个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

“那我就讲了，你知道我说起来啰里啰嗦没完没了的，不要嫌烦哦。”

“小游的话，我会认真听的。”

“好吧，工作总算是在叔叔的帮助下稳定了……”

缓和的叙述，讲的人和听的人都很有耐心，房间里除了安静的对话，只有阳光慢慢移动的声响了。

岁月静好，一步一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