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5.
“请进吧，普通家庭，请别嫌弃。”
一下午都在购物中心里，从上到下，我们一行人分别吃了火锅，看了电影，打了电玩，吃了甜品，买了衣服，最后还跑到体验店里，柚终于把她心心念好久的蓝牙音箱买了回来。
“这玩意你要放到哪里？”我问柚。
比我脑袋还大的玻璃罩子，我捧着这金贵的东西，虽然很好看，造型很别致，音质也很棒……但为什么最后掏钱的还是我啊？
“沙发旁边的小桌上，不好吗？”
“老妈回来肯定要唠叨我……”
怎么又往家里买奇奇怪怪的东西之类的，我最头疼听到这种话。
因为我连反驳的词都找不来，他们说得对。
“给夕姐姐买那么贵的礼物，我这个音响才两千多，哥哥没有那么小气吧？”柚幽怨的小眼神，没办法，她一天喊我哥哥，我就得尽力满足她的愿望，这是来自一个没有亲妹妹的可怜哥哥唯一能做的。
“行吧，那就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桌上，连上电视，效果应该还不错。”
学姐在一边坏笑，“你们兄妹两个好有爱，我作为独生子女实名羡慕。”
“我也是独生子女啊，只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喝点什么，酸奶果汁茶叶咖啡，一应俱全。”
Yuna姐和我们吃完饭就回去了，她说得负责培训今天进来的新人，所以不能陪着我们疯。不过Yuna没忘记狠狠批评雨学姐一通，看来身为著名歌手不管束自己的饮食还是危险的。
“晚上我想自己做点菜，Yuna姐来吗？”
“不了，你们吃吧，反正我这个老年人在某些年轻人也不会开心。”
学姐吐舌头，她们之间也就相差六七岁，搞得却像是长辈和晚辈一样。
“关于上午面试的事情……”
“嗯，小幽也确实太小了点——我可不是什么无良资本家，我有正经职业的好么，偶像制作人，是不是啊，雨同学？”
学姐扭过头吹口哨，不敢看Yuna的眼睛。
“恭喜两位，柚和夕同学，我代表Weathering工作室正式邀请两位加入，如果想好了，打我电话。”
“下次别什么事都找游就行了，我不很喜欢这种方式。”夕幽幽来了一句。
嗯？这是什么意思？
“谁让夕同学那么抵触呢，从侧边切入不是基本的解决策略吗？”Yuna也不在意，微笑。
学姐及时为我解惑，“那天晚上Yuna就和夕聊过了，但效果不太好，所以才找到学弟你的。”
怪不得……怪不得Yuna会跑来找我，怪不得夕会是那个态度，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只是在看我的表现。
那么说，夕答应会来，完完全全只是因为我的请求……
“游，你想要我去试试吗？”
昨天盛大的夕阳下，夕看着我，她是不是在期待，我能说出“别去”，我能告诉她“我们一起普通地念书就好，别的路，不需要”？
无从知晓，或许我所做的那个梦，就是另一种发展，故事从那里结束，平安喜乐，一生一世，再也没什么好讲述的。
“但今天试了试，我果然还是喜欢唱歌的。”夕握了握Yuna的手，“所以还是谢谢你。”
还算开心吗？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夕能高兴就好，我的想法能成为夕选择的参考就足够，只是参考，绝不是决定性的。
背负一个人的未来，我想我还没有那个能力。
最后嘱咐了些学姐哪些东西不能吃，Yuna和我们告别，坐着保姆车回工作室了。
“酸奶吧，酸奶比较温和……令尊令堂不在吗，我想打个招呼。”学姐换好鞋，在客厅寻找。
“那两个人就别在意了，还有柚的老妈也是，大人们只会比我们这些小孩子过得滋润。”摸出五个杯子，从冰箱里摸出酸奶，我注意着厨房外。
“哥哥，你看，放在这儿，正好。”柚已经带着幽迫不及待开始研究起新玩具，接上手机，悠扬的钢琴曲弥漫，不得不说，音质很棒。
夕借了我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外套挂好，她凭着仅来过一次的记忆精准找到了我放T恤的柜子。
“大冬天的，你穿这身，不怕冻着？”
“暖气开着，没事。”夕扑打下摆，“这么穿好干活。”
“干活？”
“要做饭的吧，我来帮你。”
台子上是大包小包，女生们的衣服饰品玩偶，还有我为今晚晚餐选购的食材，夕说的没错，我要做饭，但好像做饭这事从来就和夕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干嘛是那个表情？”
“大小姐会做饭？还是说病弱版本的夕自动觉醒了做饭的技能？”
“做的没你好吃而已，打打下手，洗菜切菜摆盘什么的我还是能做到的，别太小看我啊。”夕系上围裙，确实，她外面套个T恤，把内衣的袖子捋上去，虽然是奇怪的搭配，方便干活倒是真的。
“搞得我还要认真了。”
夕难得能体验下基层人民群众的生活，我可不得给她创造机会么，戴上护袖，我也围上围裙。
“学弟，需要帮忙吗？”学姐往厨房里探头，“我很会番茄炒蛋哦。”
“好的，菜谱加上番茄炒蛋。”
“让我来炒吗？”
“不，让学姐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我笑。
无情的话劝退了学姐，学姐跑去客厅和柚她们聊天去了。
洗菜声，切菜声，我点开厨房的灯，现在二十平米的地方只有我和夕两个人。
“好久没来了呢。”最先开口的夕。
“嗯，好像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夕上次来我家还是我俩刚成为恋人的那一周，星期六，她借着来给我补习理科的理由，我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我俩下午跑去了公园，也去了市中心，玩得尽兴。
那时我觉得生活会一直一直向前，不会有什么波澜，我和夕就这么度过甜到发腻的高中，那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惜，可惜啊，日常中的不稳定从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就埋下了伏笔，不管是我还是夕亦或是鸢，我们都为了不完整的记忆付出了太多，想要复原碎掉的镜子，现实世界可没有魔法。
幸好，命运又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我们，所有人，没有再错过。
“以后会经常来的。”夕温水洗着菜，我听得出她语气里微微的笑意。
“我可是不想总光顾你家……问一句，我家里没有落地窗和贯通上下的大客厅，不习惯吗？”
“说这种话挺过分的，但今天我想和游说说看。”没有回答我，夕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你说。”
“我会感谢我的出生，在一个家境宽裕的家庭，还算开明的爸爸妈妈，还有大到会产生空旷感的大卧室，我很感谢。”
这是，人生探讨？
“当然，任谁也会庆幸，我也希望买什么东西不用考虑钱包的承载力……”
“但我最感谢的一点，游，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们都很少去谈彼此的家庭……夕明白我和她之间总还是有这方面的差距，我也理解夕在体谅我，所以尽量都用轻松的语气来调侃，地主老爷或者资产阶级之类的。
听到夕主动说，这还是第一次。
“我不用像很多女孩一样，明明有喜欢的人，却因为要考虑现实的经济问题而不得不放弃。”
水声哗哗，客厅她们几个正在用音响放着粉色电吹风的动画，我静静地听。
“我很早以前就在想，既然家里条件挺好，那我以后就可以找个我最喜欢的人，哪怕他是个穷小子，就像董永和七仙女，或者是志怪小说里喜欢上穷书生的女鬼——好像这个比喻不太好，哈哈。”
“所以你知道家里给你安排了婚约者，反应才那么大。”
“那个有很多方面的原因啦，”夕撇撇嘴，“继续说，哪怕他是个穷小子，大不了我养他！”
“所以我已经被包养了？”我笑。
“别打岔，”夕手刀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不过我并不担心那种发展，我喜欢的人，他可能不会很富有，但他肯定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衣香鬓影，奢华典雅？”
有朝一日能被夕敲手刀，真是奇妙的体验。
“你说呢，游，我们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想要的生活，你猜得出来吧？”
“……经常搞点小浪漫？”
“呸，是经历许多许多，自由又充实的每一天啦。”
我是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很感谢，至少我能够证明一件事，”夕将洗干净的菜丢进篮子，“被时间磨砺的，真心。”
“所以说，我的表现还算合格？”
“嗯哼，除了总是和别的女生眉来眼去，其他的，打个八十分吧。”
夕晃晃手，闪闪亮的手链在灯下熠熠生辉，看来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我记得我们刚认识时你给我的分数是八十五吧？怎么一年过去分数还下降了？”
那是一年前，我问夕给扬打多少分，夕回答八分，我又问夕给我打多少分，夕回答八十五分，这个小小的逻辑诡计着实把我撩到了。
“可是这次满分只有十分啊。”
夕俏皮一笑，转过身，哼着歌，继续洗菜。
还能这么玩么……摸摸脸，有点红。
好像，我又被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