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都猜到了？”

卢向晨对上顾嘉志的眼神，先是惊讶地后退了两步，随后摇了摇头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说道：“也是，凭你的洞察力查到当年那些事情也不过早晚罢了。”

“卢大哥似乎并不想要我知道这些事情。”顾嘉志坐直了身子，胳膊肘压在膝盖上，右手握拳撑着下巴颏，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卢向晨好像想要在卢向晨的眼神中找到什么东西。

卢向晨怔了片刻，语气沉重地说道：“小木头，听师兄一句话，有些事情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要太早陷进去。蚍蜉如何撼得了巨木，不管你天赋如何卓绝，可是和血月堂比，你脚下的根基终究还是太浅了。”

“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正面和血月堂对上。”顾嘉志撇了撇嘴毫不在乎地说道。

“可是……”卢向晨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顾嘉志给打断了。

顾嘉志敛去自己嬉皮笑脸地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卢向晨冷声道：“还是比起我，卢大哥其实更担心血月堂的安危呢？”

“这……”卢向晨迟疑片刻，回答道：“血月堂是我长大的地方，师父更是亲手将我抚育成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血月堂的安慰我自然是担忧的。但是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无论是你还是血月堂，我都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受伤。”

卢向晨深吸一口气，十分纠结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在他眼中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既无法站在血月堂的立场上将顾嘉志扼杀在摇篮里，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顾嘉志步步为营地将血月堂覆灭。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顾嘉志扯了扯嘴角，嘲讽地笑着低喃道。

卢向晨看着顾嘉志的模样，没来由觉得心里一紧。

“不知卢大哥看着我的遭际，可曾想过自己又是如何来到血月堂的呢？”顾嘉志冷笑着，眼神轻蔑地看着门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义父说我是他当年执行任务时在破庙里见到的。”卢向晨下意识便将这些年木俊峰一直以来告诉他的事情脱口而出，可是话说到一半，他却迟疑了。

“破庙见到的，好一个破庙见到的啊。当年他还告诉我我是他打城边土地公祭坛上面拾回来的呢。”顾嘉志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卢向晨，继续道：“我们这些个徒弟，不是他打庙里神祠捡来的，就是惨遭灭门的故人之子。他木俊峰在血月堂当了一辈子杀手，活到老了，还成了个开善堂的不成？”

“兴许……兴许就是年轻时手上染了太多鲜血心怀愧疚，才会……”卢向晨张了张嘴正欲替木俊峰辩解，可是话说到一半，却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卢向晨也是自幼在血月堂长大的，身为木俊峰的弟子，他如何不清楚血月堂的手段，莫说是木俊峰，这么些年来，他卢向晨手底下的人命没有千条也绝对是过了白的。

若真是因为愧疚而去找些其余的事情以求心安，那他们这些做刺客的下半辈子就什么都不要干了。

“这话，卢大哥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吧。”顾嘉志看向卢向晨的眼光稍微柔和了些，语气也明显缓和了下来。

卢向晨低头沉思着，双眉颦蹙，神色甚是凝重。

卢向晨虽然武功造诣相较狄鸿宇略显逊色，但是他原就是个生着七窍玲珑心的人，这些想法这些年在他脑海中未尝没有在他脑海中出现过。可是每当这些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便立刻被他熄灭了。

他是在是难以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义父会变成自己的仇人。

但是不知为何今日同顾嘉志不过聊了三言两语，他却觉得自己心中一直隐藏着的想法被人推到了台前。

“卢大哥，今日我过来，只是想给你件东西。至于这血月堂，我暂时还没打算亲自上手。”顾嘉志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扔到卢向晨手中。

“这是？”卢向晨虽然已经大致猜到顾嘉志扔过来的信上究竟写着什么，依旧死死握着信看着顾嘉志问道。

“关于你的身世，以及当年一些旧怨。卢大哥若是得空，不妨看看。”顾嘉志说罢，双手扶在门框上便准备离开。

卢向晨赶忙拉住顾嘉志，问道：“你今日前来，就为了给我送信？”

顾嘉志背对着卢向晨，轻声道：“我走这一遭只是为了告诉你，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明哲保身方是上册，木俊峰并不是一个值得你拼上性命效忠的人。”

说罢，顾嘉志轻轻推开房门，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血月堂的隧道中。

卢向晨看着顾嘉志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小弟弟似乎已经不需要自己再为他操心了。当年那个叼着棋子冥思苦想的小木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搅动天下风云的谋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