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晴见我真的没准备起身扶她，只得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花魁到底是花魁，起来的姿势也比寻常摔在地上的人要优雅许多，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原地转半个圈，把自己那身轻纱罗裙转出一朵花儿来。

“你看，你自己不也起来了吗？”我思索了一下，为了让场面显得不那么尴尬，有些生硬的点评道。

话一出口，我都做好了沐晴彻底绷不住这副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面具，对着我破口大骂的准备。谁料这姑娘竟然比我想得还要能忍，站起身后非但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依旧眼角含笑地朝着我走来。

“莫先生说的是。”沐晴温言软语地说着，顺势在我身旁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我。

这副恭顺地模样诚然令人佩服。

寻常那些场子里的花魁向来都习惯了被人捧得高高的，以为自己是云端的仙子，哪里受得了旁人这等奚落。这沐晴更不是普通的花魁，还是帮着移花宫经营这春意坊的幕后老板。

这样一个人被我戏耍了半天还能低眉顺眼的说我嘲讽她嘲讽地对，如此能屈能伸，倒也挺令人佩服的。

“沐姑娘不觉得咱们这么坐着也挺无聊的，不如今天就先散了，各回各处？”我料定沐晴肯定对我有所图，甚至还非常迫切，所以也就懒得跟她继续打太极了。

“既然莫先生没心情谈些风花雪月之事，小女也就有话直说了。我家宫主想和先生合作。”沐晴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怔，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按捺住了继续和我斗法的念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说起移花宫这个组织这些年我多少也听过些风声，说不上有多厉害，不过就是个近些年崛起的神秘组织也是主营情报倒卖的。只是据说这移花宫，有着一条杀尽天下负心汉的口号，因此吸引了不少情路不顺的姑娘前去投奔。

当时听了这件事儿，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倒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负心汉，害怕人家半夜来找我寻仇。主要是因为这移花宫，从名字到规矩，给我的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当时我想了好久，心里一直犯嘀咕，这东西真的不是和我一个时代过来的小伙伴搞出来的吗？

后来我也让天机阁陆陆续续帮我调查了一些移花宫的消息，觉得那幕后之人实在是平平无奇。我也就没再花什么心思在这移花宫身上。毕竟老子可是天地气运加身，绑定着龙傲天系统的人啊，横竖都是着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主角，怎么可能有别的穿越者来我的场子跟我叫嚣。

“在下没觉得你们移花宫和我们天机阁有什么好合作的地方，大家既然都是做情报生意的，那么公平竞争便是。”我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家宫主说过……”沐晴看我并没有把她背后势力放在眼里的模样一时间有些着急。

“说过什么？你们移花宫若是能和我们天机阁联合，定能左右天下大局，到时候她定能让我封侯拜相，名垂青史是吗？”我不屑地笑着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沐晴诧异地睁着眼睛望着我，许是因为自己最大的底牌直接就被对家掀起来了，我竟然在她眼中见到了那么几分不知所措。

“移花宫的情报的主要来源便是这春意坊，能来你们这地方消费地起的不是王宫贵胄朝廷重臣，就是富商巨贾世族公子。再加上这移花宫身后又有北朔皇室的影子。猜到你们的目的有什么难的。”

“先生既然能见到这么多，为何如此短视？天机阁固然强大，但终归是江湖上的组织，凭先生之才难道就甘愿一辈子窝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默默无闻地过上过一辈子吗？”被我戳穿目的之后，沐晴敛去了原先可以装出的那份风情，取而代之的是眉眼之间藏不住的那份傲气。这么一看，我倒觉得这姑娘看着顺眼多了。

只是封侯拜相，名垂青史什么，我也确实不感兴趣。

翻翻北朔和南离的国史，基本上就是我的个人传记，真假暂且不论，对于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种事情我是真的没多少兴趣了。

“人各有志，鸿鹄焉知燕雀之志？沐姑娘又不是我，如何懂得我心中所图之事？”我笑着回道。

“莫先生莫不是觉得我们移花宫比不上先生的天机阁，才不愿意合作？”沐晴皱着眉头问道。

看着她这副态度，我心里觉得有些无奈。这些人，你跟她似是而非的斗法，真假半掺的说话，她觉得可信，你真心实意的跟她说自己的想法，她反倒觉得是自己条件给的不够，你不过是随意扯了个理由来敷衍他。

“谈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我既入了天机阁，便没想过姑娘所言的那些个封侯拜相之事。”

“先生莫要说笑了，凡尘俗世，谁愿意当真默默无闻的在世间走这一遭，谁不想平步青云，在那世间最高的位置上看一看？”沐晴不屑地撇撇嘴，反唇相讥道。

“世人是世人，与在下何干？”

若我真的只有一世，兴许我还会挺认同沐晴说的话的，可是经历得多了才觉得有些东西看似真实，其实不过尽是些水中月镜中花，即使真的握在手上，也没觉得自己究竟握住了什么，只会觉得回身望去，身后是一片虚无。

我侧过身，见沐晴那咕噜咕噜转着的眼睛，就知道这些话我说的再多也没办法让这还未深入世事的小姑娘理解我的心态。也罢，既然她喜欢听那些真假半掺的借口，那我接着说便是，我又不是说不出来。

“而且，合作这种事情，单谈利益条件，沐姑娘不觉得有些虚伪吗？旁的不说，单说今日我和沐姑娘这场会面，就足以证明移花宫并不是一个值得合作的对象，不是吗？”我将手撑在桌子上撑着脑袋说道。

“为何不值得，小女敬佩天机阁底蕴深厚，但是真要说起来对朝堂上的各色消息，怕还是我移花宫更灵通些。”沐晴轻轻哼了一声，反驳道。

“沐姑娘指的消息灵通是指那些个达官贵人家里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琐碎八卦？”我轻笑着反问道。

“情报工作本就是大浪淘沙，莫先生难道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所以你们移花宫是淘沙的，我们天机阁从来都只淘金。”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沐晴此时也没了先前和我斗法时那般隐忍，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样。

我伸了个懒腰，一边转着有些僵硬的脖子，一边继续说道：“而且值不值得合作，并非但看双方手上握着多少砝码。我们尚未见面，沐姑娘就在我茶点里头下了毒，有令人将我们待得那间屋子包围起来。我又如何知道将来真合作起来，你们移花宫会不会在背后捅我一刀，踩着我往高处爬呢？”

沐晴听了我的话之后，立刻站起来对着我福了福身子，施了个礼说道：“莫先生行踪难定，我们若是直接上杜府去找人又实在太过惹眼，小女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我这短视的小女子一般见识才是。”

“今日我解得开你们移花宫的混毒，沐姑娘便说是自己一时糊涂，让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知我若是解不开，沐姑娘是准备用我的性命去要挟天机阁阁主，还是准备让我做个二五仔，明着继续做我的通晓先生，背地里鞍前马后地问移花宫办事儿呢？”我将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戳中了心事，我发觉自己每敲一声，沐晴就跟着抖一下，就好像是在给我打节拍一样。

“先生……”

“沐姑娘，说到合作，诚意为首，诸如条件之事大可留着往后慢慢谈。你说是特意请我前来同你谈合作，可实际上还没见面就先下了毒，见面之后沐姑娘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们这样各怀心思就搞在一起说什么合作，最后怕是终归有一方会折在自己人手里吧。”我打断了沐晴的话说道。

我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了，这姑娘总该知难而退了。

谁料沐晴噌一下站起身来，挡在我面前，异常果决地扯下脸上的面纱，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道：“先生教训的是。我们移花宫建立的时日尚短，做起事来难免有失分寸。但是近日小女来找先生合作，却是真心实意的。”

看见沐晴的脸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今天自己这么奇怪，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同她斗法，而是难得的跟别人谈起了自己的真心。难怪我盯着她眉眼看的时候会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难怪看着她矫揉造作，假装风情万种地对我使美人计时候我会觉得格外刺眼。

“凌云……”望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我不由得低声念着那个在我梦里出现了无数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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