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临安城之后明显感觉无论是杜玉书还是靳川都坐直了身子，紧张了起来。

杜玉书紧张多半是因为自己胡乱指挥差点办砸了爷爷交代自己的事情，原先在路上还能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的着魔似的做着自己背着长戟闯荡江湖的春秋大梦。如今才进了临安的城门，顿时又想起了爷爷交给自己的任务，变得心虚了起来。

我坐在车上，透过轻风扬起的薄纱已经能看到杜玉书头上冒着的涔涔冷汗了。

此时已经入冬，虽然临安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但若是起风还是少不得有几分凉意，所以看着他这模样我也没来由得打了个哆嗦。

至于靳川，大概是害怕回到临安城，到了钱家的大本营，这些人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一直带着队伍尽量避开人群，净挑些人烟稀少的小路弯弯绕绕地行进着。

毕竟是个朝堂边缘游离的武将，靳川可能这辈子也理解不了名正言顺，声名端正两个词对南离的官员何等致命。

如果钱家当真有胆子在这临安城中生事，怕是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但凡让有心人扯到丁点小尾巴，怕是半个钱家都要跟着折进去。

南离的文人官员最重名声，所以无论底下如何暗流涌动，这些暗杀阴人的勾当都绝对不能端到台面上来。

“为什么感觉先生一路上一点都不紧张？”嘉月鼓着嘴向我抱怨道。

因为先前那场敌袭，小姑娘一路上没少担惊受怕，看到我靠在车上吊儿郎当，昏昏欲睡的样子难免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马车摇晃的太有节奏感了，晃着晃着就想睡觉了。”我稳中带皮的回答。

李青竹白了我一眼，拉着嘉月的手说：“你别理这人，江湖上但凡身手好些的，没有几人愿意来南离的。”

嘉月双眉颦蹙，立刻追问道：“为何？我在云州时也见了不少江湖侠客，但是他们明明生活窘迫，为了一千两酬金都跟疯了一样，既然如此来临安不是更好吗？”

李青竹掀开帘子，看了看马车后面的靳川，确定后面跟着的靳统领不会突然从窗户里爬出来之后，李青竹才好像做贼一样悄**地凑到嘉月耳边说：“但凡江湖土生土长的游侠，都自由自在的散漫惯了，有几个愿意在人下成天被管束着，卑躬屈膝的做奴才呢。”

听了李青竹的话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如果江湖上的人肯为朝堂效力的话，李岩那破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在周安国身边能混到高位呢。

“也不一定就要……”嘉月下意识想要反驳李青竹的话，话还没出口顿时就息了声。

远的不说，单说眼前，若非李青竹说的这样，半点能耐没有的杜玉书凭什么担任此次行动的指挥呢。

无关杜玉书的家族，文臣武将共同行动，即使杜玉书只不过是个秀才，靳川是游龙卫的首领，道理上来讲，指挥行动的依旧是那个秀才。

南离临海，不像北朔那般挨着塞外，总有许多防御战争要打。因此南离武将的地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发展至如今已是满朝臣子具是书生的模样。

“钱家那些死士，不少都是他们自己家族培养出来的，但是这种死士也培养不出来多少。先前那场敌袭，我们废了他们大半人马，他们自然不会再攻过来了。”我向嘉月解释道。

语毕我用眼神示意嘉月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交给队伍最后面的护卫驮着的钱家死士，低声说道：“钱阁老之后的手段怕是在这人身上。”

“这人已经被你们绑成这样了，到时候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李青竹撇了撇嘴，显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冷笑一声说道：“手段多了，诬陷别人，或者提前服毒，在审讯之前反咬咱们一口之类的。”

李青竹看着我，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说：“我们江湖上怎么会养出你心思这么多的人。你真的是一般人类吗？”

我突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若是单说身体机能，构造什么的我确实是。毕竟我还没辟谷升仙，超出六道轮回之外。

但是从灵魂上来说，我又确实是个老怪物。百世的人生，我见过了太多的人，踩过了太多的坑。他们这些小心思，如今在我看来大多都跟小孩子扮家家酒似的，没多少让人称道的地方。

可世间向来如此，自己不真的掉进坑里，永远不会相信别人的话。所以这些经验之谈，我跟别人说再多遍，他们还是会朝着那个坑一往无前的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