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华抬起手，随便按在一根黑刺上，然后……把它掰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旁。离开了主人的黑刺拼命蠕动着，但依然未能逃离化作黑烟的命运。

安悦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看来那根黑刺的消失对她造成的打击并不小，但是她依然选择了继续进攻，用剩余的七支，狠狠插向夏洛华的身体。

然而这一次，安悦茵却失败了。

无往不利的黑刺没能再次洞穿夏洛华，她的身体像是变成了块钢板，不，甚至比钢板还要坚硬，完全抵挡住了尖刺的部分，甚至还将其弹了回去。安悦茵的脸上满是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失败。

夏洛华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像挥舞长鞭般抛了出去。借着黑刺插地带来的阻力，安悦茵勉强还是稳住了身体，在地上留下了足有百米长的轨迹。

“天空，变成红色了呢。”玲喃喃地说道。

听到她的话，我默默地抬起头，刚才还是昏暗浑浊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血样的红色替代，诞生了火烧云一般的绝景，然而给人带来的，只有满满的诡异感。

“夏洛华？”我又一次轻声叫道。

她终于有了反应，转头朝向了我的方向。

“！！！”我看见了她的正脸，同时吓了一跳。浑浊的、赤黑色的斑纹正一点点地蔓布她的脸孔，原本堪称人类文明瑰宝的面庞逐渐变得森然、恐怖，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

“抱歉，吓到你了吧。”她轻轻地说道，不是之前甜美甘醇的声音，而是同垂朽的老人一般嘶哑，像是一台老旧的齿轮机器，艰难地运作着；那头美丽的金发也像被扔进了沼泽中一样，染上了污浊的黑色。

“你这是……”我下意识地追问道。

“你是……葬女！”一直处于掉线状态的陈君昊突然大声吼道，“该死的！那群老不死的家伙是疯了吗！竟然会派这种怪物前来！他们难道就一点不知道什么叫防范措施吗！”

“真是失礼啊，好歹我也算是学院里的一员啊。”夏洛华耸了耸肩说，如果这个动作由之前的她来做，简直就是赏心悦目，但是现在的话，只会令人徒增恐惧。

“别开玩笑啦！虚之眼也好……葬女也好……像你们这种怪物就该被拷上重重的枷锁，通过各种调教，将恐惧深深印进你们的骨髓，永远都臣服于我才对！”

“哦？能做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啊。”夏洛华说道，“真是的，乖乖倒下束手就擒难道不好吗？逼我展现出这个姿态的代价，可是很高的。”

她又对我说道，“稍稍，离我远一点好吗？”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我还是乖乖照做了。现在的夏洛华身上，正缠绕着各种解析不能的力量，远超我能理解的极限。

夏洛华慢慢地抬起右手臂，没有拿出任何的武器，五指并拢，掌心朝下，血色的瞳孔漠然地直视前方。

“防御！”陈君昊喊道。

夏洛华动了，瞬间突破音障，在身后留下了一团白色的水汽。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常人甚至无法注意到她的消失。首当其冲的是安悦茵，再然后是冰莹、杨明知，最后便是陈君昊。她飞快地掠过每个人的身边，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平地的另一端。

“咔擦”起初只是一点的声音，安悦茵背后的黑刺尾端忽然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痕，然后裂痕渐渐变大，终于断裂，接连落在了地上，“噗通”一声，安悦茵重重躺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的，冰莹和杨明知也倒在了地上。

“你……”男人张口，却只吐出了一嘴的鲜血，他呆呆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上多了一个大口，各种粉红色的脏器缓慢蠕动着，紧靠着最后的一丝肉块联系彼此。

“冰莹！”我焦急地喊道。

“放心吧，她没事，只是让她失去了战力而已。”夏洛华虚弱地说道。此时的她正仰面躺在了地上，原本的衣物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变成了碎片，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可是赤身**状态的。但这绝不是什么福利，原因就在于在她脸上出现的赤黑色的血管状物体同样出现覆盖住了她的身体，甚至更多，即使是号称“人形自走炮”的诚哥，面对这样的女体，也不可能产生性趣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看我……这个样子被人看见还是蛮害羞的……”

“额，抱歉。”我赶紧低下头，摸索着走了过去，将储存空间里的外套给她披上。

“那个男人……死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我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问道。

“应该吧，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中了我的能力还不会死的人呢。”

“你的能力？”我疑惑地问道。

“死亡。引导万物，走向灭亡。这是我的能力，亦是我——葬女的使命。”夏洛华轻声说道。

能力吗……我默然。难怪她没有带上任何的武器，因为那时的她自身化作了武器，一把名为“死亡”的剑。如果说我的能力是可以看见对面的弱点，通过攻击才能杀死对方的话，那么夏洛华所做的，则是纯粹的引导着死亡，从生而始，由死为终。万事万物，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终，这是师父曾告诉过我的，静月一流的最高境界，然而我眼前的少女，却凭着自身的天赋，轻易就达成了。

稍稍，有些挫败感啊，我那么辛苦的练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那你当时，为什么……”我还想问更多，却被一阵奇怪的“窸窣”声打断了。

“可恶……明明……明明只差一点点了……”陈君昊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地向冰莹他们倒下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死吗？！

不，绝不是没事，我用虚之眼清晰地看见了他的体内，一种纯黑色的波动一边帮助他稳住伤势，一边借机吞噬着他的存在。与之对立的还有夏洛华留下的血色波动，两种力量，魔女与死亡，在他的体内激烈地竞争着。这样下去的话，他要么变成毫无理智的虚兽，要么在那之前死去，除此之外，别无他路。无论如何，名为陈君昊的存在已经是必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妨碍我……我不允许……绝对……要再见到她……”陈君昊慢慢地走着，每走一步便会老上一分，等到了冰莹他们面前时，已经老得完全不像话了，原本年轻的脸上布满了褶皱，手臂如枯木一般垂朽。

我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手持长剑，朝着他的后背刺去，打算直接终结了他。

“不许你伤害爸爸！”我的剑，被挡住了。

是安悦茵，失去了所有黑刺的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用双手死死地握住了剑身，全身血流如柱，她却浑然不觉，碧蓝色的瞳孔中满是坚毅之色。

“快让开！他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我颤抖地说道，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动摇。

“我……答应过……妈妈……绝对要守护好爸爸……”

安悦茵的力气很微弱，被夏洛华重伤后的她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加把力气，就能很轻松地将她和陈君昊一起穿破。然而，我做不到。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我的心里很明白这不是可以拖延时间的场合，放任那个男人不管的话，很可能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做不到。

那是，决意要守护什么的眼神。

我，退缩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忽然间，安悦茵的力气一下子小了，握住剑身的双手松了开来，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睁的大大的，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噗嗤。”我低下头，看见一只枯朽的手从后面插入了她的肚子中，似乎在翻寻着什么，随后猛地一拽，顿时安悦茵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向前倾倒，我松开了手中的剑，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啊，没错，只要有了这个的话，我就可以脱离这幅衰弱的身体……”陈君昊裂开了嘴，狂喜地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和肉沫的右手，在掌心的中央，一颗血红色的宝石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安悦茵的魔女之种。

失去了力量来源的安悦茵的生命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了下去，我第一时间开启了最后的虚数领域，依然无法减缓其的衰败。

此时的男人终于走到了昏迷的杨明知的面前，颤动着用双手将魔女之种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口中念念有词：“我还不能死……借助这个人偶的身体的话……我还能……”

夏洛华因为耗尽了力气，仍然躺在地上不动，而我则因为要维持着安悦茵的生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杨明知的身上画下诡异的符号。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的行为了。

除了……杨明知。

“你……”陈君昊吃惊地说，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再见。”杨明知冷漠地说道，挥手成刀，轻松砍掉了男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