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开始，小心点吧。”

看着眼前的城镇，羽寂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烦躁的心，略微有些勉强地对着身后的人说，羽寂的身体状况谁也不知道，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而白怜只是默默看着，不作声。镰的视线一直放在羽寂身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感觉不出来。

“主人，还好吗？”

空羽小声地询问着，羽寂微笑着摇了摇头，最后也无人询问羽寂了。

进入城镇之后，羽寂等人的外貌也被特意隐藏了起来，只是有一个人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羽寂并不担心这个消失的人，因为他是镰。是藏匿于影子之中的人，他有他的做事风格，所以羽寂也不多加阻拦。

“镰他一个人能行吗？哥哥……总觉得有点……”

“好了，镰可是很强的，放心吧。”羽寂伸出手摸了摸白泠的脑袋。

“嗯……”

白泠弱弱地应了一声之后不出声了，幽羽回到了羽寂体内，毕竟在人数上他们有些特别，所以星幽提出了让幽羽暂时回归的主意，而星幽本人转为灵化状态跟在羽寂身边，现在除了羽寂等人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见星幽。因此在路上行走时，只有空羽灵缘与白泠白怜在羽寂身边，别人以为这是哪一家子集体出来玩，并没有多大关注。

街上人来人往，羽寂带着四个女孩穿梭于人群中，没有人注意羽寂的速度有些诡异，如果稍有留心的话就会发现，羽寂等人的速度在与他们不断拉开距离。

而另一处，镰在大街小巷之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对镰而言，这些平常不起眼的小地方其实跟热闹的地方没什么区别，就在刚才镰就已经斩杀了好几个藏匿于虚空之中的监视者。自从上次在天北国受伤时被羽寂治疗了一次之后，镰发现自己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能够对这个世界一些自己本来很难对付的人造成不小麻烦了。

“第七个……那老东西对羽寂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在一刀钩出第七个监视者之后，镰紧皱着眉头，蹲下身观察着尸体，前面六个人都给镰一种诡异的感觉，一开始镰并不怎么在意，但是现在，镰想不在意都不行了。

伸手想扯开衣服，结果刚扯开一点的时候，镰突然闪退了一大段距离，冒着冷汗看着眼前的诡异生物，不，应该说连生物都算不上吧，简直跟羽寂之前所面对的亡者的残念一样，被这团黑影盯着看了好一会，镰知道自己应该去通知羽寂，然而对方却没有让镰走的意思。

“看来有碍事的家伙出现了。”

“呵呵，一直碍事的不是你们吗？”

冷蔑地笑着，镰激活了冥归，几乎是一眨眼间闪烁到黑影面前，而黑影诡异地幻化成了镰的样子，以同样的动作跟镰碰撞在一起，镰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

接近、挥斩、转身、乱旋，两人的动作几乎一摸一样。拉开一段距离之后，镰因此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黑影没有下一步动作，而黑影也是一样。

“你，跟之前的所见的那些不一样。”

“别把我跟那种劣质家伙相提并论，我可是比他们强多了。”

“哦？一个冒牌货？”

镰笑了笑，黑影以为自己模仿了镰的战斗模式就可以有一定的实力，可惜，镰的战斗方式除了羽寂之外谁也不清楚，下一个瞬间，黑影看着自己空出一个巨洞的身体，不敢置信地看着从镰刀形态变成远程武器的冥归然后倒下。

“怎么……可能……”

黑影发现自己的痊愈能力居然失效了，恐惧地看着眼前重新手握镰刀的镰。

“抱歉，之前不小心被羽寂碰了一下身体，变得对你们有一定的威胁了，而且，冥归的形态，你真以为能全部模仿出来吗？”

镰走到黑影身边，黑影突然分裂成好几缕黑线向镰袭去，镰叹了一口气。

“还想玩同样的招数吗？从之前六个人身上逃走之后又想寄生到我身上？异想天开。”

之前镰斩杀六个人时这个黑影就暗中学习了镰的战斗方式，可惜，镰经常变化，所以，黑影就算模仿镰，也终究打不过镰。镰转动双刃镰刀，一下子斩断了所有黑线，黑线掉落到地面上，重新聚集在一起，气息却显得很弱的样子了。

“告诉我，噬灵族到底想干什么？复活了魔族，又在虚空族出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将一端刀刃收拢并和，对准黑影，然而镰的脸色一变，迅速离开了原地，黑影突然自爆，镰看着向四处射出的黑色碎片，将冥归的防御形态开启之后，挡在了自己面前，碎片击打在“镜面”上，最后消散不见，过了一会之后，镰才收起了冥归，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花了不少力气才抓住的猎物，唉……”

然而，就在镰准备离开的时候，镰突然向后弯曲身体，一把长刀瞬间横劈而过，镰往后连续跳开了一大段距离之后，落地抬起镰刀对准攻击的方向开了一炮，但是，一道屏障把镰的攻击给吸收了进去，镰看到后并不怎么惊讶，因为他早已见过一次，在羽寂被血心所占据心智时。

“好久不见。”

“是啊，自从那一天之后，真没见过你了。”

阴影之中，一道暗红色的身影逐渐凝聚现形，样子已经有点跟人差不多了，而且，跟羽寂的样子也差不多一样。

“看来，你也快醒了呢。”

雨寂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抬起了自己手上的刀，将刀尖对准了镰，镰也把冥归恢复成原样，背在后面，警惕着。

一刹那，两人身形一动，便从原地消失，对撞在了一起，乱斩对碰而起的清脆击打声不断响起，两人灵活地变更着自己的战斗方式，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之时也在进行着防御，可是，两人的攻击如错影一般，纠缠在一起，双方都找不到机会。

短暂的一个呼吸之间，原本应该是横斩出刀的雨寂在身体即将转过来的时候突然改变方式将长刀从手中松开然后改变方向握住向上一挑，镰发现之后想改变成防御的时候，发现雨寂另外一只手中一团暗红的火焰突然升起，镰只能将镰刀横挡在自己身前，用刀刃抵消了被雨寂甩出的火焰，但是却被上挑的攻击直接击到刀柄挑飞了镰刀。

“得手了。”

“呵……”

很意外，镰并没有雨寂想象的产生了惊慌，反而是越发的冷静，在上挑过后再度改变握刀姿势向下劈落的时候，镰反而逼近雨寂身前，俯身蹲下，单手按在地面上直接将身体倒立而起，身体旋转一圈，一腿横踢踢开了长刀之后，在身体即将倒立过来时一腿压下。

而雨寂由于被镰踢开了长刀，出现了破绽，没有办法立即反应过来，直接选择丢弃了长刀，往前面再度丢出一团火焰，火焰直接炸裂开来，将两人分开了一段距离，然而还没有等雨寂喘上一口气，镰从炸裂产生的火海之中冲了出来，手中空无一物，但是，镰将五指并和在一起，欺身而进，对准雨寂的首级向前一捅，雨寂也不敢无视镰看似并无多大威胁的空手攻击，头偏向一边，躲过了镰的攻击，但是，却被擦过脸边产生的风劲所伤，虽然影化之体，但也会受伤，雨寂当下唤回长刀往后一抽，再向前一刺，镰一个侧身躲过之后再度将身体旋转一圈，抬腿猛地踢向雨寂，镰知道雨寂肯定会躲避，在即将踢中的同时也做好下一步的准备。

可是雨寂并没有躲，反而用一只手挡在了身体一侧接下了镰的攻击，暗红色的狂暴灵力附着于长刀上，宛如风暴一般，雨寂将长刀再度抽回，轮转一圈顺势从下往上直接斩击，狂暴的灵力风暴在被雨寂斩出之后，地面一时间全部崩塌，而镰也猝不及防被一刀劈中，击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雨寂站在原地，看着陷入墙壁的镰，没有下一步动作，而镰被劈中一刀之后，眼神短暂失去了光泽，但一瞬之后，原本墨黑的人类瞳孔闪烁了一下，变成了蓝色的龙瞳，镰从墙壁中下来，落到地面。

“看来并没有伤到你，而且，连痛觉都似乎没有造成。”

“真没想到你会选择硬吃那一下，倒是我大意了。”

“那么，要继续？”

镰看了一下周围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的场景，摇了摇头，雨寂似乎轻笑了一声，收回了长刀。而镰的手中一点点蓝芒闪烁，冥归也回到了镰的手中。

“你找我可不只是打一架这么简单吧？”

镰的样子也恢复了正常，雨寂松了一口气一般叹息，因为在刚才那一瞬，他明显感觉到了，镰的气息不太正常，有种狂乱的味道，所以雨寂才选择了收手，不是打不过，只是不想惹出太多麻烦。

“我是来警告他的，如果他选择听从月羽的话，那么，他会后悔的，还有，不要大意了，虚空族的最后领域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同时，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他的敌人吗？”

“嚯？我想你误解了什么，我的确是他的敌人没错，可同时……”

还未等说完，雨寂的脚下便冒出一团暗红的迷雾，化作了几只四足野兽，包围住了雨寂，然后化作阴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我也是他……”

遗墓之中，血色冰柱之顶，雨寂出现在之前的大门面前，而禁闭的大门后面，一道细微波动传来，雨寂跃起至空中，一道黑芒从门的缝隙之中穿过，落到了冰面上，散发着异常寒冷的黑色火焰以此为中心开始疯狂在冰面上蔓延开来。

“你……打算把这个还给他吗？”

雨寂认得出来，这是羽寂在“世界之初”时使用的第一把兵器，也就是第一把弑神兵器，曾斩杀了无数人，吸收了无数诅咒与罪孽的诅咒之刃。

“把它交给月羽。”

“你疯了？！那上面的诅咒可不是那个孩子能受得了的！”

“如果他想要得到钥匙，就必须经历这一关，要么救出月羽，要么，他自己亲手杀死月羽……”

“你这家伙……她可是你的家人！”

门的另一边陷入了沉默，雨寂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么疯狂，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到目的。无论是哪个世界线，他都是这样，不断地摧残着自己。他到底想干嘛？

“正因为是家人，所以，我必须考验他们之间的羁绊，这也是，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手段……”

“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呵呵，也许吧……”

雨寂看向黑色火海之中的长刀，手握紧成拳，但是最后，他还是下去拿起了这把黑色的长刀。在拿起的一瞬间，雨寂跪在了地上，长刀里的诅咒与罪孽化作了无数黑影疯狂涌出想要侵占雨寂的身体。

“给我滚回去！”

一声怒喝响起，天空一震，原本在不断颤抖的长刀安静了下来，黑影消失不见，而雨寂也恢复了正常，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中的长刀，并没有恐惧，也没有惊慌的样子。

“我们的过去，为什么会是你一个人全部承受，这明明，也是我的。”

“不这样的话，你也不会活着，我们，也就死了。”

“呵，蠢货一个，但是……”

后面的话雨寂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地站了起来，把长刀收好，转身消失在了原地。而在雨寂消失之后，“白羽”再度出现，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知道，两人是知道她在偷听的，可谁也没有揪她出来。

“你还能坚持多久呢？你的灵魂，你的身体，你的感情，一切的一切，都被你拿来使用，你到底还要做到什么时候。这种事情？”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白羽”面前慢慢显现，“白羽”不禁退后了一步，而人影只是一步一步地接近着，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跑不掉，但是，眼前的人还是让她害怕地想要逃走。

人影走到她的面前，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人影抬起手，她闭上了眼，在害怕地颤抖，只是，那只抬起的手搭在了她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睁开了眼，眼睛湿润地看着眼前的人影。

“直到你可以活下去为止，我都不会停止，因为，我是你的主人，也是你所爱之人，之前，对不起呢，让你害怕了。”

“坏……”

“嗯？”

“坏心眼……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想一个人承受？明明我们都在你身边……”

人影屈膝跪下，抱住了“白羽”，将其搂如怀里，顺着背抚摸着，沉默不言。过了好一会，人影才出声。

“诅咒……”

“什么？”

“不死的诅咒，在那把兵器之中，有一个不死的诅咒。如果，你有了这个的话，就不会死了……”

“白羽”一下子推开了人影，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知道，这个诅咒，表面看上去是不死，但其背后的代价，就是死亡般的折磨，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代价我会承受，所以，你只需要活下去就好……”

“我才不要！让我一个人活下去，没有你的世界，那还不如一切都毁掉算了！这样的世界，到底算些什么……”

“那我问你，如果没有你，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又算些什么东西？”

“……”

两人陷入了沉默，互相把头转向一边，没有看向对方，僵持了很久之后，人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即将消失之前，“白羽”出声留住了他。

“那么，她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你之外。”

“已经……够了，如果你执意这样做，那我也会全力阻止你……”

“随便你，我相信，他会做到的，到时候，你，真的会彻底从所有的世界之中消失，即使这样，你也会继续吗？”

“不是说随便我吗？结果到头来你还不是想阻止我，难道，我真的值得你如此留恋吗？”

“那我也原话奉还，我这样的存在，真的值得你如此留恋吗？”

“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讨厌，从一开始。”

“可至少，在这个世界之中，你可不讨厌我。”

两人沉默了一会，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一声。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人影摇了摇头，“白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只是，人影在消失之后，留下了一句话，让她有点思绪发呆。

“如果你问我，我是没有，但是，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会发生什么，还有，那个无聊的观察者也是，你也知道，我只是在重复着它做的事情，看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以及这个东西的容器，会发生什么。”

平静持续了一会，“白羽”才回过神来，闭上眼语气有点疲惫地自言自语:“你才不是什么容器呢。”

而门后的黑暗世界里，“羽寂”缓缓睁开眼睛，手中黑色的灵力涌现，可最后却凝聚成了一片白色的羽毛，在这片黑暗之中，给他带来一点点光明。一点点最后的慰藉。这片黑暗，就如同他本人一样，可是，这片黑暗，却是为了守护这一点点光明而生。

他从一开始以来就没有把自己当做过人来看，因为双手沾满鲜血与罪孽，憎恨自己，厌恶自己，可是，那片血红色的天空之下，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他，愿意陪伴着他，给予了他本不该拥有的救赎，让他这颗已经死寂的如同荒芜一般没有任何生气的心重新拥有了那么一点点温暖，让他不禁如此想道，原来这样的自己，也能够被“世界”温柔拥抱吗？

从一开始，他就早已是逝去之人，能再度回到自己的归宿，哪怕是在地狱与天堂之间，誓言与愿望的一瞬之间，思念与回忆的一念之间，便已是莫大的恩赐。

想要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一般，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的前一刻，一根白发落到手背上，可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平平淡淡，又满足，又轻松，像是已经可以安心离世，却又不舍之人一般，心在纠结，轻轻地自语。

“稍微，有点寂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