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拳，电光火石般射出。

那个瘦弱的身影带出连片的残像，在身体逼至老人面前的刹那，踩地的右脚猛然间一转。

——以脚跟爆发力量带动全身肌肉发力，将重心压低，紧接着弹起身体。

仿佛距离不再存在意义，少年刹那间的旋转起跳说明了这一点。

这一拳发出砸破周围空气的巨大音爆，一瞬间将老人全身纳入攻击范围，然后挥出强大有力的直拳。

「啊哈哈！好厉害！芥川，我就知道你的身体里有我在找的什么！」

相反——大天狗的面具下，爆发出激烈的大笑。

响彻耳边的疾风将世界都静止下来。

在停止的时间里，老人稳稳地压低了腰。

「沉水流——疾！」

巨大的红色鸟面具上，用丹青描绘的妖魔的表情仿佛感到愉悦般扭曲。

然后——踏地。

挥动而出的一掌，与芥川的拳头狠狠地撞在一起。

「啧——」

「咕——啊！」

(这不简单……该动用父亲交给我的全部实力了吗？可是，那股力量……我没办法……控制)

芥川的内心，陷入了无尽的混乱。

(有一个声音在我脑袋里说话？！)

(我还是动用一部分好了……反正这里是深层梦境，教宗的人不会知道的)

然后……芥川的身体，不受他控制的动了起来。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道明白一点啊啊啊？？！)

(闭嘴……！)

明明就是陷入混乱还要被凶，太让人委屈了。

(等结束以后，再把一切告诉你！)

那个声音透着异常的亢奋，这一点让芥川非常苦恼。但是现在只能交给「他」了。

身体不受控制让他大脑天旋地转，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

————

盖尤恩用手背化解开袭来的一击，以沉重的迈步为开端将力量全部转移到大腿上。

「好厉害，芥川！棒极了！」

老人仍然用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的声音，仿佛闲庭信步一般避开芥川的进攻。

直到目前为止，芥川还是第一次把身体完全交给盖尤恩。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为了将距离拉开，他往后小跳了一步。

(该死……十七年以来第一次控制身体，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回想起记忆中与露娜的那场对话。

原来深层梦境真的具有夺走人的意志力，拥有把自身消磨殆尽的可怕力量。

在「成为」芥川长船之后，他无法随意控制芥川的身体。

芥川小的时候，盖尤恩的精神力量被彻底压制。而当年龄变得越来越大，受到外界各种因素的感染，芥川的灵魂反而变得越来越复杂，精神力量也逐渐变弱，这才增加了盖尤恩控制他身体的机会和时间。

如果说他们是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倒也恰当。

十七年。

十七年的时间，足够让盖尤恩思考很多事情，也足以让一个男孩成为一个男人。

但困扰着盖尤恩的，不仅如此。

除了每天不停地思考，害怕自己忘记属于自己世界的一切……关于自己所触摸到的许多谜团，也在无时无刻地困扰着他。

无法历练，无法锻炼，甚至无法与强者切磋，这让盖尤恩非常痛苦。所幸今天，痛苦完全结束了。

(这位老人很强，而且还隐藏了非常多的力量，让我完全无法窥探一二)

既然他想给芥川「试炼」，那自己就趁着这段时间，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盖尤恩并不担心他会真的危害到芥川的生命安全。要动手的话，在他睡着的时候就可以了，甚至还可以让半兵卫杀了他。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要知道芥川能展示出多少可让他欣赏的地方。

老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盖尤恩的存在，但可能还是一知半解，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可以明白这一点。

毫无疑问，芥川还想要在老人提供的环境里住下去，现在盖尤恩就没必要再保留了。毕竟，他想要的绝对不是芥川本人。

虽然知道现在与老人敌对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

(我不可以一直被动观察，停滞不前！)

盖尤恩用极为不雅的姿势躲开老人的掌，心中暗自思考。

这位头戴大天狗面具的老人比盖尤恩想象的还要棘手。

如果说老人的架势看上去只是在试探盖尤恩的力量，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几次攻击又彻底否定了这一点。

(这简直就是……战斗方面的大师！)

大天狗老人的招式行云流水，即使能够理解他并非格斗方面的大师，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将自己最骄傲的力量融合在了自己的攻击中。

盖尤恩往后仰起身体躲开他的回礼。

一次攻击。

仅仅是一次攻击，就已经让盖尤恩焦头烂额。

从战斗开始直到现在，每一次都是由盖尤恩率先发起进攻。而在他的攻击全部被挡下来以后，老人就会用刁钻的动作打出一记反击。

豪迈「劈」向盖尤恩身体的一记手刀，即使盖尤恩及时扭转身体避开，脸颊处还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开一道血痕。

(这一招非常难对付)

在往后退的过程中，盖尤恩这么想着。

即使只是运用毫无魔力的身体，老人也能将肉体化为实质性的刀剑，只用身体便足以劈砍敌人。

如果说老人全身都缠绕着刀之「风」，更为恰当。

「太棒了。」

当盖尤恩与老人拉开距离之后，他这么说道。

「芥川……我从未想到，你体内的那股力量能让你做到这种程度！」

他缓慢地鼓掌，接着说道，「半兵卫刚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在我手里撑过一个回合。我不知道你的这种状态可以维持多久，但你让我看到可能性了。」

「……什么可能性？」

盖尤恩重新摆好架势，试探着问道。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

老人笑了起来：「把『善猿』彻底毁掉的『可能性』……！」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盖尤恩的话，老人的动作停滞了。

「我怎么能够相信，你就是正义的一方？」盖尤恩缓慢开口，「我该怎么证明你口中的『善猿』就是我的敌人？」

「芥川。」

闻言，老人轻轻笑了：「当你的小镇遭到毁灭，是我派出了半兵卫，把你救了出来。」

他的声音浩大，无可置疑。盖尤恩保持警惕心继续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良，少骗我了。」

「芥川。」

「你刚才有说过。」盖尤恩说道，「我的身体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对吗？你打算对我做什么？从一开始，你就没抱着善意帮助我，我说的对不对？」

「这个世界被腐蚀了。」

老人看着盖尤恩，这么说道。

「……什么意思？」

「包括你所看到的鬼，都是腐蚀的产物。」大天狗面具摇了摇，「有一个公司，名字叫Optimal。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发明家在暗中受到一个男人的控制，为这个男人创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最终脑桥无限机器』。而这个男人就是Optimal的掌控者，他非常了解『腐蚀』，想必会解答你的所有问题。」

「他是谁……？并且，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很快就会认识他，」老人说道，并且恢复了原来的站姿，仿佛在暗示着战斗已经结束。

「很抱歉的一点是，等你完成我的所有考核，我才能把他介绍给你。」

老人说完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能知道吗？」

盖尤恩向他喊道。

本想着会被拒绝，但老人似乎稍微思考了一下，居然开口了。

「这倒不是多么机密的事……毕竟你和他很快就会见面了，也罢。」

他扭过头，在推开和室的拉门走进去的时候，对盖尤恩说道：

「他叫木户宗次郎。最好把他的名字记下来，他会很高兴的。」

说完之后，他就自顾自走了进去。老者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的黑暗中。

(……我还没动真格，真让人遗憾。)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自己跟着他走进和室里。

————

(哇恶……呕)

(清醒了，芥川？)

当老人背向他走进和室以后，盖尤恩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少年恶心欲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