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病床的橡胶滚轮在白色的瓷砖上面快速地滚动，巨大的声音在白色的长廊中回响。

病床一角挂着的输液瓶在推动下摇晃着。黄色的液体，一滴一滴从输液管中滴下，流进了病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惨白的手臂上。

披散着红色长发的姬子静静地躺在白色的消过毒的棉被下，脑袋因为时不时地颠簸会晃动一下，但是这晃动却已经无法唤醒这个已经重伤昏迷的人了。

“姬子老师！！”

“姬子！！”

跟推着病床的医生一起奔跑着的，还有扶在床沿上的符华、琪亚娜、芽衣和德丽莎。

虽然知道作用不大，但是她们一直在呼唤着姬子的名字，她们多么希望，姬子老师能像之前那样，听到她们的呼唤后，抬起那暗金色的眸子，冲着她们微微一笑。

“姬子老师！！以后我再也不叫你阿姨了！我也不气你了！快醒来啊！！姬子老师！！”

琪亚娜的泪水一滴滴从眼眶中流出，将白色的被子染上一滴滴浅蓝。

就算是现在姬子只是眯着眼睛，冲她笑一下，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然而，直到病床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她们作为无关人员被隔离在门外，她们所盼望发生的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呜啊啊啊啊——”，琪亚娜扑倒在芽衣的怀中放声哭着。

“无关人员在走廊不要喧哗，请抓紧时间离开！！”，在值班台值守着的医生走了过来，颇为严厉地提醒道。

“呜——”，琪亚娜的哭喊慢慢地变成了低低的抽泣声，她被芽衣扶到了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胸口悲伤地一起一伏。

“如果……如果当初我能跟姬子老师去的话……”

“不要自责了，琪亚娜。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探索行动会遇到逆熵的大军，都是我太掉以轻心了。”，德丽莎轻轻地拍了拍琪亚娜的肩膀。

这场去寻找轩辕剑的行动，从一开始就被错误地被定义为一个简单的非战争性的探索行动，从人员安排方面也仅仅是安排了三位具有A级女武神实力的人员。

在复杂的水下条件中，根本无法保证三人彼此之间组成可靠的援护，以致于姬子被海底暗流冲走后，误入蚩尤体内被轩辕剑蕴含的崩坏能量侵蚀，重伤之际，两名女武神没来得及救援。

这次任务最为致命的错误还在后面，本来已经落在手中的轩辕剑也被逆熵使用光学迷彩的杏玛尔夺走。

现在还能让德丽莎感到宽慰的是，休伯利安的及时赶到，才使得从海渊中苏醒的远古审判级崩坏兽——九幽，在撞向神州大陆之前便被休伯利安的主炮击中心脏，永远地沉入了海中。

“姬子！！！”

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的走廊，响起了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在值班台当值的医生又皱了皱眉头，然而还没开口，那一个风一样的影子已经越过她走到了ICU病房前。

许领航仰起头来看了看ICU病房门前高悬写着“急救中”的指示灯，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色让他的眼睛不适地眯了起来。

沉闷的走廊就被这样惊扰了几秒钟，又恢复成了那死气沉沉的状态。

“德丽莎学园长，姬子她怎么样？”，他转过身，询问道。

德丽莎睁开了眼睛，将手中的小十字架装在了口袋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让我去？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学那什么《休伯利安舰长手册》？”

“那时候……姬子她已经没有生命信号了啊！！！而且以姬子现在的状况来说，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还是个问题。休伯利安不能有一日群龙无首，所以现在展开舰长培训才是最保险的选择。”

“我不相信姬子有事的，就算是我各项条件符合成为休伯利安舰长的要求，我也不会当休伯利安舰长！！

休伯利安的舰长只有姬子一个！！！”

“1001！！！”，德丽莎气得从长椅上跳了起来，用力地拽住了许领航的衣领，将他的脑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两双眼睛中，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但是让这火烧起来的，并不是愤怒这种情绪，而是无尽的自责和后悔。

许领航清楚，按照自己那时候的身体状态，德丽莎把自己接回圣芙蕾雅学园也是有道理的，去了也只是给姬子多添一个累赘；德丽莎也明白，许领航心中此刻同样不能接受姬子有离开他们的可能，失去理智也是在情理之中。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但谁也不忍心对对方进行一句指责。

“如果说，让你成为休伯利安舰长……是姬子的选择，你会怎么办？”

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让对视着的许领航和德丽莎同时将视线转向了声音的主人。

“薇拉！？”

“薇拉姐？！”

穿着和医生一样白大褂的薇拉·阿波卡里斯，站在白瓷地砖铺成的走廊中央。厚厚镜片下的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姬子姐……的选择？”

“呼——看你这样子是什么也不知道啊。”，白炽灯的强光照射在了薇拉的眼镜上，让她的眼睛隐藏在了白色的反光中。

“领航君，其实姬子在去神州执行任务之前，根据医生们对姬子的诊断，那时的她剩余寿命已经不足一年了。”

“什么！！？？不足一年？？？”

不光是许领航，除了已经清楚姬子情况的德丽莎，琪亚娜、芽衣和符华都吃惊地叫出了声。

“姬子一直使用的是天命的仿制圣痕，这种不像琪亚娜、芽衣身上的原生圣痕，在让她拥有使用崩坏能能力的同时，也付出了让寿命大大缩短的代价。就算是这样，她也坚持着战斗下去！！”

薇拉的头微微地低着，白色的刘海将自己的眼睛遮挡在了阴影之中。

“领航君应该知道吧！女武神部队和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军人一样，每当去执行对生命有威胁的任务之前，总是会先在营地预留下一封写给亲人或者战友的遗书。而姬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从马来西亚回来的时候，她将那封遗书交给了我，而那封信中写着的，正是她向德丽莎学园长推荐你在她去世之后担任休伯利安舰长的职务。”

许领航想起来一件事：在马来西亚神州街，当他们决定去海岛的作战行动之时，姬子还笑着说他有当休伯利安舰长的潜质，当时他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却是她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怎么样？如果是姬子的请求……你答应吗？”，许领航又看到了薇拉的眸子，这是……薇拉的眼睛中，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他握紧了拳头。

“我不答应！！！！”

这并不是许领航的回答。

白色的走廊上，不知道何时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而那一张张面孔，都是许领航所熟悉的，她们都是休伯利安的舰员，她们有人手捧鲜花、有人提着果篮将宽敞的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虽然手中的提着的礼物不同，但是她们都用着一种不认可的甚至是有些仇视的眼神望着许领航。

“我们只认一个舰长，那就是姬子前辈！！！”

“像这种还不到一年的后勤类人员，怎么能取代姬子前辈？”

“就算是姬子前辈认同了你，我们也不认同！！！”

当然，说这些话的，则是休伯利安上的作战人员，对于许领航的事迹，她们也只是听说过。所以许领航此时在她们心中的位置，也不过只是一个B类的后勤人员，与和她们并肩作战过几年的姬子，根本就不能比。

而休伯利安上的空中勤务，大部分都是上过许领航的课程，心中虽然对许领航有几分敬意，但是她们却不敢在人群中勇敢地站出来，为许领航发一次声。

“你们又了解他什么？？你们凭什么说他！！”，琪亚娜拦在了许领航的面前，像一只护犊子的母狼恶狠狠地盯着那些已经毕业了的学姐们。

“怎么？新舰长只会躲在小女友的背后吗？？真是丢人啊！！”，领头的女武神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够了！都闭嘴！！！”

德丽莎毕竟是学园长，她怒吼一声，学园长的威严立刻让大厅中都鸦雀无声了。薇拉转过头眯起了眼睛，朝着人群中嚷得最欢的三个人望去。

“维多利亚·布朗、凯拉·琼斯，虽然你们是姬子的得力战将，但是以你们两个区区的中尉还是没有资格，去指责许领航上尉。”

“如果在长空市，他没有拆除破损的核燃料，你们现在连站在这里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薇拉这夹杂着刀子的话语终于让两个女武神闭上了嘴，但是她们不忿的眼神和紧咬的嘴唇，都说明了她们心中的不服。

“现在再次回到这个问题上……领航君，如果是姬子的请求……你答应吗？”

许领航环视着四周，不论是琪亚娜、芽衣、符华肯定的眼神，还是休伯利安老群员的质疑，他都尽收眼底。

“……”

他没有回答，而是冷着脸，越过了薇拉，走向了人群。

“领航君……”

“很抱歉，薇拉姐，今天上午的理论笔试被我旷了。”

“考试的话……下午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