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四，早早地送晓到了车站后我就踏上了返程。和她相处真的很奇妙，明明是个渴求得到充足关爱的孩子，却要逞强顾及我的感受，不计成本地循循善诱让我休息。
花了一晚我才明白将自己的疲惫归咎到别人身上的我才是最蠢的，明明有条件放松却每次都要坚守岗位，稍微想想就该知道精神不振的人是没法为他人带去轻松与快乐的，一昧地坚持反倒本末倒置。
理完发之后我可能需要再补一觉。
…
真是很久没用过电吹风了啊，毕竟家里有晓在。
…
下午的时候有晓帮忙工作稍微轻松了一些，陈叔的到来更是让我的心情也有了小小的提振。
落座之后他先是关切地问我身体如何，我花了几秒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周末我因为女装不得不关店时撒的谎。我没法告诉他真相，只能把梦游社区的事当做盾牌，出乎我意料的是陈叔对社区的事相当了解，并且为我是梦境规划的用户感到欣慰。
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有了个不得了的猜测。
“陈叔，你的产品不会就是…”
他将食指抵在唇上让我噤声，然后说：“我是过来练字的。”
这么说完后，他从提包里拿出几本画满了左尖横的书法纸给我看。
粗细没有十分分明，但线条已经没有颤抖的痕迹，并且笔画之间的间距相当均匀，毕竟有了认真的练习，取得这样的成果是理所应当的。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让晓帮忙从书房里把她在用的那本书法书拿过来。
横只是个开始，竖驾驭起来远比横更加困难，除此之外还有撇捺等等基础的笔画，线条和笔锋的成熟都需要时间和经验的积累。
陈叔的手腕虽然还比较僵硬，但是已经能够运用，这是非常关键的第一步，另外，他练习时的静心与刚开始时的浮躁与不确信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我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我不忍打扰他，便起身跟晓一起去照料别的客人。当手头的事忙完回来，陈叔也正好开始休息。
我看了一眼他的悬针竖，在掌握轻重之前出尖并不是易事，因此将出尖的部分写歪或者干脆没有都是初学者会遇到的问题，这并不是大事，通过更多的练习让手腕灵活动作放松自然就能做好。
“陈叔，能聊聊梦境规划的事吗？”在他的身边坐下后，我问。
陈叔没有正面回答，但也没有制止，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说明并不是要回避这个问题。
“现在推行的阻力主要有哪些呢？”
“消费者的观念。”陈叔答，“觉得会影响睡眠干扰正常生活，要么就是对安全性的考虑，担心产品漏电或者损害神经。”
我点点头，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内，毕竟我自己最开始也对这些问题抱有过疑虑。
“进入市场之前不应该开具过技术上的证明吗？实际使用之后就会发现这些问题根本不会存在，何况干扰生活与其说是产品的错倒不如说是用户自己的自制力不足在找借口。”
陈叔摆摆手，告诉我话不能这么说。
“有没有安全证明是一回事，有没有人愿意替我们保证是另一回事，就目前而言，我们的启动资金有限，而开发成本又很高，别提资金回流，现在能将收支平衡已经算是不错的业绩了。”他十指相握，向我解释道，“而且用户接不接受产品完全是他们的自由，会遭到排斥只能说明产品的吸引力不足。”
“我们现在有相当多强大的竞争对手，大型的VR和体感游戏公司都是难以动摇的巨头，虽然我们想要和它们竞争，但它们却根本不拿我们当一回事。最麻烦的是刚刚进入标准化的新AR产业，同样作为对神经起作用的技术，它却因为有深厚发展历史和各种文艺作品的宣传大行其道，梦境规划作为新生儿在老人面前还是得让到一边。”陈叔说到这里将视线移向我的双眼，嘴角勾起一丝幅度，“我还以为你也会是VR或体感游戏派的呢。”
我无奈地摇头露出苦笑，告诉陈叔我并不是擅长游戏的人，日常也没有多少时间用VR看电影。
不过，陈叔真是相当有志向，作为新生儿居然想向巨头发起挑战，这份勇气令人佩服。
“陈叔，梦境规划有一件别的产品做不到的事。”我说。
“保护视力？”陈叔见我认真的样子，反倒打起了趣。
我从口中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说：“论娱乐性，可能不如VR和体感，论真实性，大概比不上新AR，但是，梦因为是梦才是梦，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做梦。”
“真是弯弯绕啊。”陈叔哈哈一笑，将双臂交叠在胸前。
“说浅显点，只有梦境规划可以利用睡眠时间，说高端点，在有梦的年代，什么VR什么体感统统都还不知道在哪。要问现实意义，梦境规划的主旨比‘适度游戏益脑过度游戏伤身’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在梦里恢复精神更好地投入生活，这是一般游戏都做不到的。”
“也没你说得那么好。”产品得到认可的陈叔显然心情不错，但他并没有被赞扬冲昏头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们要做的只是尽力完善，比起奢求遇见伯乐不如让自己耀眼到能被常人看见。”
之后，我们聊到了社区的事，从陈叔那里得知我们在海边见到的鱼是正在筹划的生物群系的一部分，整个系统并不复杂，但已经能够为虚拟世界增添不少生机，和奇特的动物一起玩耍也会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预计再过一个月社区就能正式开放，还请期待一下，在此期间我们还会放出几期测试码，为了测试服务器压力测试名额会逐次增多，想要加入不是难事。”
结束话题之后，陈叔继续他的书法练习，而我也回到了茶屋的柜台。在晓阅读从图书馆借阅的书时，我还要准备和其他顾客进行互动。
……
送别了茶屋的最后一位客人，我从外送小哥那里拿到了订购的食材，正要返回厨房时电话响了起来。
伴着从来没有更换过的铃声，我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来电显示是“筱雅”。
正好我现在想训她一顿，这个笨蛋教给晓太多奇怪的事情了，再这样下去晓真的会被她带坏。
“喂…”
“晚上好马昂欧尼酱！”
我刚发出声音就被听筒那边热情的问候打断，心说又要发生不好的事，快步走到厨房把食材安置好。
“新的游戏安利了解一下！”
“不了解。你把我家的晓带坏了，现在不光会在我头上做窝还会用手机把我说的话录下来当呈堂证供，你说怎么办吧。”我冷漠地回绝了筱雅，并且直接进入了训斥阶段。
“呀，我的晓已经那么懂事了，为了庆祝就吃下这发安利吧。”我的斥责完全没有对这个笨蛋的良心造成伤害，反倒让她得寸进尺，在“我的晓”上放了重音。
代理监护义务的明明是我！晓是我家的！我家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这种事，但我必须向筱雅严正声明主权问题不容争议。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直安静地旁听着的晓向我伸出了手。
“嗯。”她从鼻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挥舞着自己的胳膊。
我轻轻摇了摇头，电话那边则传来了筱雅跟连珠炮一样的强势安利。
“嗯！”晓瞪大眼睛，用力地拿手掌拍了拍空气。
无奈地选择退让将手机递到晓的手里，心里想着她这么坚持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一下就能让过筱雅停止她的宣传呢。
拿到手机的晓将听筒贴在耳朵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让我的好奇心越发胀大。终于，在筱雅那边终于决定让渡话语权转而确认我是否仍旧在听时，晓开口了。
“过筱雅姐姐，请把游戏的名字再说一遍。”
晓抬着眼盯着我，就像是在提防我会有什么小动作一样，同时手上也没闲着，把纸笔拉到身前，一副认真的样子。
虽然这也算是让筱雅停止宣传了没错…看来今晚又要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