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离开后，我向洛华询问老龙与她交谈的内容，洛华的沮丧没有表现在脸上，但却无法掩饰地出现在了答复的语气里，洛卞果然是来和她聊黄仙赵戊子的事的。
“就算瞒着他第二天也一定会发现，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找我理论，这次又说什么戊子叔和常仙走得太近，自诩为小龙的蛇也没有什么好意。”洛华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子上，这么说道。
我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关系要好的人被一昧地否定总会让人不舒服。
“亲身经历了王朝变迁的老人会这样无可厚非吧。”过鼎辉倒是体谅老龙，的确如此，阅人无数见证了诸多欺骗与背叛的洛卞自然会戒心长存，不过对于我们年轻一辈来说那样提防他人实在是有些过火了。
“倒是能不能帮我想想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现在盯得太久已经格式塔崩坏连这是不是才字都不知道了。”说到这里，过鼎辉跟洛华一样趴在了桌上。
这还没招待客人呢，怎么感觉爷爷过来一趟把他们的精力都吸走了呢。
双手抱胸绕着宣纸看了一圈，我仰起脸抬着眼睛思考起来。
洛卞不是会轻易褒奖他人的人，这个才字绝对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再加上他提出的“贴在门上”的条件，更是让这个字的寓意变得复杂。我最先想到的是贴在门外让大家都看见自己的才能，这样的确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还用不着老龙特意留下一个字。
抽象意义上是要让过鼎辉多宣传自己吗？封面标题不从众并不是坏事，老龙可能是希望他更多地在别的方面下功夫…
对汉字敏感度有限的晓已经高高挂起，开始用手指蘸着桌面上的水渍画画，洛华倒是还在认真思考，一面拨弄着发绳一面看向天花板，努力地从脑中挖出思路。
“我明白了。”洛华将视线收回，合上眼思考片刻后得出了结论，“在门里写才的话，是‘闭’。光是靠着自己的想象不去外面探索或者只是自我满足不敢宣传都是无法施展才能的。”
“原来如此。”过鼎辉轻轻点了点头，“回去后我再想想具体该如何实施，真是谢谢你们了。”
玄关后走来了新的客人，过鼎辉也就此向我们作别，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我们再次好好休息已经是中午的事了。
…
午饭时话题不知不觉地又落到了赵戊子身上，从现在的情况上来看，之后和他很可能还会有很多次接触，如果能更深入地了解他，调解洛卞和他的矛盾就好了。
“昨天的时候你说赵叔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那是他跟常仙接触的契机吗？”我问。
洛华点了点头，解释道：“戊子叔其实相当年轻，不过只有一百六十多年的道行，现在化成的人形其实都是有时限的，基本只有去城里才会特意变化。在最开始如果不是受到救济很可能没法生存下去，毕竟那时候妖和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现在这样轻松。”
“当时戊子叔还只有七岁，连话都还不能说，还是那位常仙四处打探才知道他是许久以前就融入人类社会生活的赵氏的后人。他的家族并不强盛，因为既不讨好人类也不受嫡系的肯定。”
“所以他的名也是常仙起的？”我接着问。
“是，用戊子叔出生那年照着天干地支纪年起的。”洛华回答。
“等等，戊子年出生，七岁成为孤儿…”我调动脑袋双手抱头拼命地计算起来，小时候曾经被半强迫着学习过天干地支纪年，在这里必须派上用场…
好的，我想不出来。
“可以用手机查查看哦，魔王殿。”晓戳了戳我的口袋，就连她这样没有文化背景又如此年幼的孩子都能明白我到底在为何困扰，我再次感到一股挫败。
“唔，不用勉强，我记得应该是一八八八年哦。”洛华直接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说一八九四年的时候…。戊子叔是战争孤儿吗…？”
“关于这个他从来没有说过，我也不会去问。”洛华回复道，“不过在那场战争里‘四目井’这个姓可是作为东方妖怪的代表之一出名了。之后更是在与西方国家的战争里取胜，把西方必然强于东方的认识都打破了。”
那样一个幅员有限的小国竟然能够揍翻过去的老师，甚至敢于与列强叫板，实在是令人哑然。另一方面，无论是哪场战争，我们都会成为其中的牺牲者，我们的近代史几乎是由屈辱与痛苦堆砌起来的。
“说起来，那位常仙的名字是？”我将话题重新引回正规。晓显然不是很喜欢战争，好在浅葱此前刻意向晓隐瞒了她们家族的历史，不然她现在可能就不是简单地皱皱眉头了。
洛华摇了摇头，说：“妖怪不放出真名还挺常见的，但这位常仙就连明面上的名字都没有给出，或许是觉得仅仅只隐藏辈分还不够吧。”
关于真名，有一种说法是文字具有力量，如果名字被知道的话就会对自己不利，所以不少妖怪都会用人类的习惯给自己起新名，像洛家这样长期融入人类社会的则采取隐瞒辈分的方式。
“那总该有个称呼吧。”我轻轻吐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说道。
“黄皮子，黄皮子，抓走坏孩子，哈嘶嘶，哈嘶嘶，送给白蛇吃。”洛华将我们小时候听过无数遍的魔咒念了一遍，然后问我——
“小时候你们管戊子叔叫什么？”
“黄皮子…”我小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但很快就明白了洛华的言外之意，“等一下！不管怎么说这种叫法都太随意了吧！”
“所以我们一般都只叫她常仙。”洛华回道，“这个童谣只有几十年的历史，而那位常仙有六百年道行，她似乎一直都不是很活跃，只有在灾荒年间才会露面，需要与她交流的场合并不多。”
旁听了许久之后，晓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她举起右手，问洛华：“请问洛华姐姐今年多大？”
“二十二哦。”
“为什么西瓜叔叔一百多岁都没法一直维持人形但是洛华姐姐明明这么小却可以？”
对啊，这种问题我怎么从来都没想到过。
更加厉害的是，洛华居然还被问住了，她将拳头贴在唇上思考了一会才作出答复：“可能是血统跟家长的缘故吧，按理来说三百年化人形五百年通人言，虽然这个数字受古代审美影响有所夸大，现代生活条件改善也让整个过程缩短了不少，但我觉得一般还是要百年才能做好的。”
洛华回答完晓的问题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反过来询问她的年龄。
“九岁。”我替晓给出了答案，在人类之中也不过是小学生而已。
“但是晓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不存在人形这种东西。”晓紧跟着作出了说明，而洛华只是点点头，显然早已知道。
我们的课本里可是有说过的，像晓这种类型的妖怪因为与人类相近的生理构造和生命周期在和人类社会融合时具有许多便利，遗憾的是四目井家似乎和“交通”一词无关呢，毕竟与人类相像对妖怪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是梦规关于暂停联机服务分时段维护的提示信息，虽然说出来有些可怜，但这条通知似乎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我昨晚和晓一起玩了一个新的游戏，里面有个解谜是这样的。”
从手机端调出昨天蛇尸的截图，平放在桌面上。尽管吃完饭不久就让别人看这种东西很倒胃口，但我相信洛华一定会原谅我的。
“怎么又带着晓玩这种猎奇的游戏呀。”洛华的语气中带着谴责，好在晓及时说明情况才避免了我受教育的命运。
洛华半信半疑地看了晓一眼，然后再看着我的眼睛，就想要把我的谎言全部挖出来一样。
“好吧。”叹息一声后，洛华将手机拉到面前，仔细地检查起来。
花蛇头、黄蛇头、青蛇身、花蛇尾、黄蛇身、青蛇尾、花蛇身和黄蛇尾，它们都被钉在了神社外围的树上，几乎位于同一高度，部分尸段间隔着树木，另一些则紧紧相邻。
“我们最后找到了青蛇的头，但是不明白这个谜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洛华靠上椅背后，我说。
洛华点点头，捏着下巴，水蓝色的眼睛始终盯在那张截图上。
“你们有试着把蛇头钉上去吗？”洛华问。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但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规律。
我摇了摇头。
“我这里有一些想法。”
洛华说着，用手指点向尸段间的大树：“教你个寻物的技巧，用跟平时阅读时相反的方向查找，从右往左看，会发现更多不容易注意到的东西。”
在洛华指尖所指之处，是一根两头都削尖了的木钉，一端刺入树身，另一端则探在外面等待祭品到来。
“这片区域每棵树上都有这样的木钉，也就是说青蛇头可以选择的位置有很多，但是…”
洛华打开图片编辑，用红笔将花蛇的尸骸换成三角，黄蛇黄成圆，青蛇换成方块，并把树上尖锐的木钉厚厚地涂成红点。
“如果考虑尸段的类型，就会发现根本没法找出规律，这里不妨认为类型仅仅代表某种密码，而加入青蛇头的目的仅仅只在找到完整的密码组合，按照这种思路钉上青蛇头的意义很可能在于触发密码用途的提示，到时候一定要注意周围的变化。”
重新回到洛华画出的符号之上，点、点、三角、点，圆、方块、三角，点、圆、方块、三角，点、圆、点、点。
一共有七个可选的摆放位置，在我看来这个谜题的难度相当大。
“蛇头放在这。”在我惊讶的视线中，洛华没有一丝迟疑地将手指放在了最后一个圆之后紧跟着的点上。
“为什么？”轻咽了一口唾沫后，我问。
“这个谜题的难点在于尸段种类和首尾的木钉都是障眼法。”洛华将画面清空，重新写下一串符号。
三角、点、圆，方块、三角、点，圆、方块、三角，点、圆、方块。
“三角两两之间间隔三个位置，圆两两之间间隔三个位置，方块两两之间间隔三个位置，点也是同样，每种图形都出现三次，而每四个图形都是一个循环。”洛华轻轻一笑，“不过是小学奥数题而已。”
虽然的确是这样子没错，但我怎么感觉自己对洛华的敬仰之情一点都不比货真价实的小学生薄弱呢，像晓那样可以不顾忌自己的年龄发出艳羡的惊叹真好啊。
无论如何，姑且是解决掉了一个难题，我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身体陷进椅子里。
“这样一来只要想办法找到照明度过夜晚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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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けまして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元旦快乐呀！虽然明天要第一门期终考但今天还是加更当礼物哦！明天的更新也会照常哒！【挂科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