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起来你并不畏惧圣事部啊？”迦卡妙对于法恩斯的洒脱多少有些怀疑，“怎么，你坚信自己即便被拖进圣事部也不会有事？”

“我是绝对不会被‘拖进’圣事部的，”法恩斯笑容和煦而温暖，“相反我会自己走入圣事部，因为那里有我的亲人。”

直到离开帝都奥都维亚前，法恩斯都没能管那位六年来与他父亲相濡以沫的女人喊一声“妈妈”，但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把尤菲米娅当作了自己真正的姐姐。

迦卡妙看着法恩斯的笑容，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会让他感到由衷高兴的人或事。

然后她从餐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好了法恩斯，差不多一小时了，我也该走了。这周围还有些我愚蠢而又自负的子民，我会负起责任将他们清除。但是我仍不能保证我的护卫里不会有人将今天我的行程透露给某些肯花钱的人类或者魔族，所以若是你被教廷本部传唤了的话，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者你可以来投靠我，我需要一个甜点师傅。“

“听上去不错，我会考虑的。“法恩斯如此开玩笑道，但是他和迦卡妙都知道，法恩斯不会叛逃到魔族一边的。

“或许真的到了因为我而死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今天的邀请是一个错误。“迦卡妙的脸上难掩遗憾和悲伤，看样子她已经认定法恩斯不会再活多久了。

“若是能够再让我仔细地欣赏一下你的美丽和可爱，那么即便要让我下一秒就登上绞架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迦卡妙被逗笑了，“这是哪个吟游诗人的作品？你们人类管这叫什么，拍马屁？”

“不，这是一位与皇后偷情的诗人侯爵最后的遗言，”法恩斯语气平淡，“史书上说仁慈的皇帝陛下允许了，他看了皇后最后一眼后，就真的坦然受刑了，虽然死相和其他吊死鬼没啥区别，但还是依然赚够了在刑场的名媛贵妇们的泪水。”

迦卡妙一愣，她没有想到那如戏剧台词一般的话语竟然是史实。

“我这么说绝对不是为了占您的便宜，”法恩斯苦笑道，毕竟不论多么感人，那位侯爵与皇后之间的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而法恩斯更不希望迦卡妙多想些什么，以为法恩斯是在影射什么，“只是我感觉今天的我，多少可能能够理解那位侯爵当时的心情了。遇见您是诸神赐给我的幸运，我是如此认为的。”

看着眼前的神官这么认真，再加上这堪称浪漫的告白，迦卡妙的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知道为何我会接受你的邀请吗，法恩斯？”

被直呼名字的年轻教士摇了摇头。

“因为你称赞我可爱。”

法恩斯有些困惑。

于是迦卡妙继续道：“我父亲很宠我的，他是那种会为了女儿就连天上的繁星都要放入我首饰盒中的男人。我每次有了新衣服都会穿上给父亲看，他会说我很可爱，然而四年前，父亲战死了，家族马上开始安排我成为下一任魔王，当时我受到的教育和自身的实力都已经足够了。之后不管我穿着多么华美的礼裙，都没有人再夸赞我可爱了，在别的魔族眼中，我是他们下一任的魔王，注定伟大而权势通天。除了家族中的长辈和那些强大的世家，普通魔族连仰视我的勇气都没有。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说我可爱的男人已经死了，于是我心中就仿佛开了一个洞似的……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法恩斯点了点头。

迦卡妙听了后似乎很高兴，脸上稍稍带了点笑意：“然后啊，今天你称赞我可爱，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那么想的，就和我父亲一样，那种由内而外的感情波动是造不了假的，我感觉自己内心的空洞似乎稍微被填补了一点。所以听到你的邀请，我的身体不经思考就擅自行动了。”

末了，迦卡妙又加了一句：更何况你送给我的甜点那么好吃。

法恩斯沉默了。

他说他能理解不是假的，因为他在五岁时失去了母亲，那个全世界最爱他的女性。

“好啦，真的该走了，薇薇安那么爱操心，或许现在已经开始急躁了。今天过得很愉快，谢谢你的甜点啦。”

“随时欢迎你再来，下次我会准比更美味的甜点的。”

“啊啦，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了自己的故事后没有表现出难过的迦卡妙笑容灿烂。

法恩斯看着眼前的少女魔王，伸出了右手。

然后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

就像时兄长一样。

“啊……”

迦卡妙愣住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出现在她的心里，有些捉摸不透，但却令人身心感到舒服。

“啊，抱、抱歉……”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失礼了的法恩斯赶忙松开了手。

“不，没事……”

迦卡妙脸上不曾褪去的红晕衬着她微微抿起的玫瑰色嘴唇，让法恩斯感到自己的心跳动地有点厉害。

这之后，两人无言地走过礼拜堂。

法恩斯送迦卡妙来到门口。

面对自己的部下，迦卡妙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名为薇薇安的拉米亚族看到迦卡妙平安无事出来后大喜过望。她虽然不觉的魔王会有什么危险，但毕竟身处敌阵，谁知道内部有多少危险。

子爵也并没有离去，也同样迎向走过来的魔王陛下。

迦卡妙对他们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两人分头行动奔向了两个方向。

迦卡妙在走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教堂门口的法恩斯，然后抛了个媚眼。

法恩斯摆了摆手，算是道别。

一直到魔王消失于自己的视野，法恩斯才回到教堂内的书房。

他开始斟酌今天发生的哪些事需要告诉姐姐，哪些则不需要。

或者说，不能。

法恩斯知道身处圣事部的姐姐绝不会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而惩戒自己，但或许会针对迦卡妙。消灭魔族是人类统一的梦想，但这里的“人类”并不包括法恩斯在内的许多许多人。

法恩斯不希望迦卡妙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他思考思考再思考，反复想了很多之后，终于敲定哪些能说哪些不说了。

完毕后，他将信纸缩小并绑在沐沐的腿上。

库莽古夜鸮知道自己该出发了，它拍动翅膀飞了起来，然后钻入了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魔法阵。

等沐沐离开后，法恩斯发现已经晚上六点了。

贪吃的娜娜来到主人的身边，嗷嗷叫了两声表示自己饿了。

“好好好，我马上准备晚饭。”

法恩斯伸出逗弄着可爱魔物的下巴，娜娜叫了几声表示很舒服，然后还舔了舔主人的手指。

法恩斯抱起娜娜，朝着厨房走去。

那么，今晚做点什么呢。

少年神官边走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