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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的序幕

晦朔 带血啼鹃 12719 2019-08-15 21:23

  

尹子渊站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手持朱雀双头链锤,看着面前被半跪在地、手按着兵刃的天地人御三家包围着的子巅雏日。

尹子渊转过头去,扫了一眼周围熊熊燃烧着的夏式楼宇,以及躺满了卫兵尸体的精致园林。精致的石灯笼上溅满了鲜血,亭子上挂着的风铃只剩下几块碎瓷片还连在线上。他看了一眼旁边被巨石砸的稀烂的假山,小池塘的水中,映出了一张宽额大眼、戴着口罩的国字脸。他将链锤挂回腰间,目光又转回了面前的来客。

“雏日陛下与御五家突然亲自驾临,加上在下身体疲惫,未仔细准备,还望雏日陛下恕罪。”说罢,尹子渊单膝跪地,头微低,行了面见君王之礼。

“免了。”子巅摆了摆手,道。

尹子渊答了声:“谢陛下。”,双手一撑,又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道:“这些中盟卫兵受维和本部命令前来,陛下这样做,也未免太绝了些。”

那高大肥胖的男子名为地翡堂青藤,当下见尹子渊避开话题,心中怒火中烧,就要开口骂人。但他突然想到雏日陛下尚未开口,硬是把脏话咽了回去。

子渊转身招了招手,两名保镖艰难的抬着一个巨大的黑盒子走了过来。尹子渊见到那黑盒子,顿时睁大了眼,但一秒钟内,又镇定了下来。子渊双手放在盒子上下盖的红色圆上,慢慢一掰,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兵刃。

那兵刃长一米左右,形状甚是奇怪,单看外形,是一个“甲”字。上面的“田”部分呈正方形,边长四十厘米左右,用白色的薄片制成,上面雕刻着飞鸟波涛和树木的花纹。下半部分是红色的柄, “田”与下面的柄接口处镶嵌着一面镜子。柄下面末端连着一把剑,握手处镶有一块阴阳鱼形状的玉。子巅将它握在手上,掌心对准了那块玉。

扑通几声,尹子渊、御三家以及周围的保镖纷纷下跪。

“陛下!”尹子渊跪在地上说道,“一千五百四十年前子神雏日曾定下规矩,这天照子作为我夏国皇室至高神器,非国家危亡之日不可取出。现在世界仍风平浪静,陛下此举,在下不能理解。”

子巅看向匍匐在地的尹子渊,看似诚惶诚恐,但身子丝毫不发抖,明显对当下自己的行动不满。他哼了一声,道:“诸位,请起。”

待到尹子渊站好,子巅盯着他,举起手中的天照子,道:“今夜我来,是为了一件事。”

尹子渊双手抱拳,道:“请陛下指示。”

“尹掌门,请你把天地本总府暂时交由皇室管理。”子巅慢条斯理的道。

尹子渊先是一愣,无奈的笑了下,道:“陛下,政化合一的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中盟他对我们的警惕非常高,在我们这里加派卫兵,甚至都深入到总府内部。虽然此时全世界都准备借着这次芒实飞机灾难来彻底把中盟从神位上拉下来,但我们这样做,会成为中盟的征讨对象的。”

“我当然也考虑到了。”子巅道。“所以,千鸟翔的控制权也请你现在就还给我吧。感谢你的修缮工作。”

“陛下。千鸟翔空舰群再强大,在中盟面前也未必能获胜。”尹子渊拱手道。

子巅笑而不答。

“现在世界格局动荡,陛下此举倒也是事出有因,只不过…”尹子渊突然睁大了眼睛,嘴唇翕动着,道:“陛下,请问…神耀宫家主呢?”

“她啊。”子巅看了看身旁,淡淡的道:“她不听从我的命令,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什么?您…”尹子渊顿时全身颤抖,道:“天地人神鬼御五家护卫了皇室一千五百多年…”

子巅打断了他的话。“御四家。”

郊区黑沉沉的夜里,在这一块,火光却映红了半边天。大火旺盛的烧着,屋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砸到地上。按理来说此时消防队早该到了,但天地本总府四周却没有一辆车通过。尹子渊明白,今晚自己是难以从这里逃脱了。

说完这些,子巅看向尹子渊,道:“那么,你是不接受了?”

尹子渊深鞠一躬,道:“陛下,还请三思。”

“没什么好三思的。”子巅雏日眉头一皱,右手扬起,将“甲”的前端指着尹子渊。御三家也纷纷亮出了兵刃,对准了面前他们曾经的同窗。尹子渊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马上双手抱拳,道:“陛下息怒。”

子巅直直的盯着尹子渊,身子前倾,道:“现在一百九十二名夏魂生遭难者尸骨未寒,各国为了平息国内矛盾,强行称我们是凶手,对我们步步紧逼。世界已经乱成一团,不是我们先动手,就是别人灭我们。尹掌门,生死攸关之际,看来你背叛了夏国。”

尹子渊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天翼院,道:“赤源君,你以前是学生会长,是热系天地本公中公认的高材生,你也这样认为吗?”

“对不起,老同学,我们不能看着自己的祖国这样忍受别人的欺凌。只有政化合一,才能让各国和中盟收敛。我们只是露出獠牙,不会发动攻击。”天翼院赤源迎着自己昔日同窗挚友的目光,一字一顿的道。

“你都这样认为了,那别人我也不用问了。雏日陛下,”尹子渊看向剑拔弩张的子巅,道:“您这样做,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和平才是一切,您…你这样做,是错误的。”

子巅不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轻轻的道:“叛徒。”

接着,热浪滔天袭来,燃着烈火的剑刃从尹子渊身边砍下。乓的一声,周围的草木瞬间被烈火吞噬。

“老同学,与憎恨者和平发展和不要脸的叛国投敌是同义词。”天翼院赤源说完,对着尹子渊腰间就是一记横劈。

尹子渊迫不得已,掏出链锤,从腰间摸出包裹扔向空中。无数铁球掉出,在尹子渊身边飞舞,将他牢牢地护住了。接着他迟疑了一下,闪身避过天翼院赤源砍下的第三刀。

连续避开几次后,尹子渊慢慢接近了一旁的假山,随着又一次看似被动的闪避,他突然左脚用力向一旁的一根粗壮的断树干踢出。随着杠杆的撬动,巨大的假山石瞬间飞了起来,向天翼院赤源飞去。

天翼院赤源临危不惧,轻轻闪身一避,那假山就向着后面飞去。地翡堂青藤大吼一声,做出受力分解的姿势,硬生生的将冲力分解为了不同方向的几个压力,再利用巨石在地上滑动的摩擦力将它稳了下来。人翎寺紫橘刚要叫好,就看到尹子渊已借着这段时间狂奔出百米。

“居然让自己带电来让自己受电场力?”子巅道。“但,这一切都结束了。”

“雷神流波地,天谴降罪人。”

话音刚落,子巅举起手中的巨大“甲”字,瞬间空中电闪雷鸣,一道亮光划过,几条闪电朝着尹子渊狂奔的前方劈下。尹子渊再强大,一下子也顶不住如此巨大的雷电,瞬间受到重击,跪倒在地,无法动弹。那固定住的口罩带子也被烧断,从他脸上飘落。

“请指示。”一声轻响,鬼翦屋黑平落到了子巅身旁,手中握着几枚飞镖,道。

子巅微微一笑,刚要发令,却看到那尹子渊挣扎着站了起来,回头哀求般的向自己看了一眼。子巅瞬间瞪大了眼,嘴巴长得大大的,手中的天照子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什么?那…那是谁?”

就这么一瞬间的喘息,尹子渊一把抓起口罩,转身狂奔而去,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灌木丛中。四周又只剩下熊熊燃烧着的大火,以及黑沉沉的夜。

御四家惊讶的看着子巅,鬼翦屋黑平道:“陛下?怎么了?要我追上去吗?”

子巅仍然处在惊愕之中,并未回答。没有雏日的命令,御四家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惊魂未定,手捂着胸口,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几名保镖赶紧上来扶起君主,身后赶来的医疗员也马上跑了上来。子巅却推开他们,自己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鬼翦屋黑平明白即使现在追上去也很难追到尹子渊了,叹了口气。

镇定下来的子巅转过头来,看着面前全部人,道:“听我号令。”

“是!”全部人瞬间站的端端正正的,等着子巅开口。

“原天地本掌门尹子渊犯下叛国罪,畏罪逃亡,立即对其展开通缉。剩余五家军,搜查天地本总府中一切文献,交由皇室,我要在两天之内用这天照子彻底获取掌门的力量。

“还有,通告监国和朱雀牧总领事,由于现任天地本掌门尹子渊品德低下,叛国求荣,天地本的全部工作由唯一具有此资格的皇室接管。朱雀牧西部夏魂生国从雄赴七年七月十三日开始,政化合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昏暗的灯光下,寒江宿一边走路,一边焦急的盯着手中的电子屏。很快,长冈小林那边传过来一条信息。

“没问题,我们马上转移。放心,我们都这样做了多少次了。”

寒江宿在电子屏上匆匆打下“小心点”三个字,便把它揣回了兜里。我想到我们放跑了那文官,这下身份已经暴露,可能再也回不到那美丽的小岛了,不禁心中一片悲凉。

再走了一会,我面前出现了一架破旧的扶手梯。我跟在梨子后面,从一个破旧的下水道中爬出来。已经是晚上,在白炽灯光下,一破旧的院落映入我的眼帘。

四周矮矮的砖墙上安着碎玻璃,二层的房子刷着褪色了的白漆,房门大开着,里面看不清楚。院内堆放着破旧的竹篮筐,倒着一辆缺了个轮胎的三轮车,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此时院中站着许多人,除了我们六道木的和封浪局的属下,还有不少身穿绿色军服的炎鹑人民军。

“封衡岳,你回来了。”领头那人身上挂着不少勋章,似乎是这些人的领袖。和封浪局寒暄几句后,他转向我们一行人,上前向寒江宿伸出了手。“寒江宿先生,你好,在下炎鹑人民军义字旗旗主张犄。久闻六道木坚持不懈,查找真相,今天很感谢你们愿意协助我们。”

寒江宿伸出手来,与他紧紧握住,道:“过奖了。我们组织处处被中盟打压,阁下如此信任我们,我们十分感谢。”

“哼,中盟?”听寒江宿如此说完,张犄不屑的道。“中盟那装神弄鬼的手段,实在令人捧腹。我们宁可在后天的战争中全灭,也不会不断忍耐,让中盟继续维持自己的神威。”

寒江宿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又道:“张旗主,能大体为我们解释下你们行动的目的和后续计划吗?”

“我们先去会议中心处谈吧。我们手下两千人的军队和愿意留在禁区内协助我们反抗的民众如今都在那里。”张犄见天色已晚,先向我们发出邀请。

“好。”

我们从那小院落中走出,放眼望去,所在之处是个小镇,四周环山,南面临海。在镇子的南端海边,有一块灯火通明的区域,能隐隐看到建筑的轮廓。

门口停着几辆皮卡,刷上了迷彩色,后面固定着机枪。我们六道木全体和张犄坐上了最前面的两辆车,,车辆轰隆隆的启动了。沿途都是低矮的小屋,路上丢着不少掉落的毛巾被褥,似乎是匆匆撤离时留下的。周围的房子几乎都门户紧闭,有的在门口挂着牌子,写有“太平顺民”的字样,但更多的房子都没有挂。街道空空荡荡,仿佛是座死城。

“大部分人还是离开了,但他们离开之前,好多人找到我们,问我们需要什么。现在大家盖的被褥,吃的东西,好多都是他们给的。有一对姐妹连夜织了几床被子,送给我们,还要在我们这里当后勤。”张犄靠在车沿上,感慨的道。

梁蘅望听到这些,把头撇向一边,看着沿途的房子出神。街旁的房子偶尔有几栋亮着灯,但都一闪而过,看不太清。

“那些是什么人?”梁蘅望拍了拍张犄的肩,问道。

“一些无法行动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张犄道。“我派属下帮助他们离开,被拒绝了。中瓦小区那边有一户人家,老人瘫痪在床,不愿离开,说要在最后一刻守着脚下的土地,不愿看着自己祖国的土地任意被中盟摧毁。而他的儿子说,想要和家人一起赴死,以此来支持我们的斗争。”

黑沉沉的夜里,我们的车辆快速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梁蘅望一双湛蓝的眼睛扑闪着,手抚着垂在胸前的黑发,一言不发。

“我们实在是无法忍受中盟的统治了。我们的主力已经基本部署完毕,现在只用检查即可。既然封衡岳说你们有计划,明天我们可以与你们商讨对策。纵使失败了也不要紧。

“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让桂瀚知道,各个国家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我们一定要踏出这一步,我要让耀德纪元成为中盟崩塌的起点。”张犄咬着牙,手用力抓住了车沿,恨恨的道。

我想到这次我也许能通过通告真相来阻止中盟,但一时想不出具体的计划。而寒主事却没有答话,自己想着什么。当然,如果能全身而退那就更好了,我们也可以继续前往芒实去回收石盒子。但还是那个问题,没有具体计划来发挥我的特殊价值。

皮卡灵活的在道路上避开散落的行李,过了一会,我们开上了一条向南的公路,两边树木齐整,但没什么楼房。路上星星点点停着与我们同款的皮卡,只不过上面还安有望远镜。有些人在车旁摆着小凳子,坐在上面,点着小灯吃泡面。见到我们,他们均点头致意。

过不多时,随着车头一转,我们行驶在一条沿海公路上,面前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它看起来像一个飞盘躺在地上,三面环山,南面是海。

“苍岛会议中心,我们现在的据点。”张犄道。

景其姝突然道:“张旗主?”

张犄回过神来:“景小姐,怎么了?”

“苍岛会议中心是不是那个商讨牧野岛管理事宜的地方?”

“牧野岛?是啊。”张犄看向车辆旁边,夜晚的海面十分平静,一望无际。“从这里坐船行驶一百公里,就到了那个中盟管辖下、安置着消除了地震海啸的大黎银的‘圣岛’。”

景其姝还想再问,但欲言又止。

五分钟左右过去,我们在会议中心前的停车场下了车。停车场除了东北角的一片空地之外,都搭满了蓝色的帐篷,一些身穿普通市民服装的人在其间走来走去。我们一下车,几个人民军士兵就上前想检查我们。张犄挥了挥手,表示不用了,他们才纷纷后退。

几人上前帮我们把东西搬下来,运向几个新搭的帐篷。我们正准备动身,突然停车场的喇叭刺耳的响起。

“紧急新闻?”我身旁的一位士兵后退了一步,手按在腰间的枪上,道。“发生了什么?”

铃声连响三遍后停了下来,广播里传出了一个机械的女声,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夏魂生国政化合一。”

连续播报三遍之后,广播停了下来。

安静下来后,张犄淡淡的说了一句:“有趣。”

接着,他又转向了面前的士兵,道:“还有吗?”

那士兵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怕什么。”张犄不屑的道。“中盟一定会对夏国动手的。这样我们的压力就会小许多。”

“那也就是说,”寒江宿走上前来,对张犄道,“子巅雏日这下成为天地本掌门了,是吗?”

“政化合一的定义就是国家元首和化一法掌门由同人担任。按定义来,是这样没错。子巅雏日将完全获得几乎全部天地本公的支配权。”张犄答道。

营地中的民众倒没有特别害怕,仍然干着自己的事。士兵们虽有不安,但也并未强烈流露出来。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我心中倒是一惊。夏魂生国的天地本威力居外源三法之首,政化合一后,上万天地本公将完全服从夏魂生军队的管理,估计实力会直追螺纹总府所在的西北超级大国秋露散共和国。一旦爆发世界大战,中盟也不敢对夏国掉以轻心。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我当下还是先不去想了。

来到给我们的帐篷里后,我发现里面基本设施都有配备。由于物资缺乏,我们只能吃罐头一类的。

吃完后,我想了想,转身走出帐篷,向停车场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放到了我的肩上,接着有人向我耳边吹了一口气。

“哇!”

换上了白色长裙的梁蘅望长发披下,笑吟吟的看着我,道:“吓了一跳吧?”

我惊魂未定,有些恼怒的道:“现在这种时期,就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那不行。寒主事在出发前一天晚上让我当你的贴身侍卫。”她双手放在背后,身子前倾看着,道。

“啊?”

算了,当就当吧。我当下回答道:“我想去海边转转,你要跟去吗?”

“行。”梁蘅望答道。

从停车场出来,有几条铺着卵石的小路,通向海边。因为开会的多是要员,四周环境保护的特别好,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准备,我们一路上见不到几个人。

岸边海风习习,鸟语花香,看起来不像大战在即,倒像在海边度假。我们走上沙滩,看着潮起潮落,如此美景,我的心却静不下来。

“梁蘅望。”我转头问道。“你怕吗?”

“我?”她看了一眼我,道。“我怕的话,你能安慰我吗?”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转过头去,接着看着海面。

背后却传来梁蘅望的声音,不过很小。“不安的话那是肯定有的。第一次与中盟正面交锋,实在不行的话,我只好…”

“只好什么?”

“啊?没有,没有…”梁蘅望退后了一步,像个小女生一般的双手抓住裙摆,惊慌的看着我。

“哦…没事了。”

我忍住问她身份的冲动,转身看向无边的大海。

看着眼前黑色的天空与海面,我想到后天中盟的军舰和战机就要从这里出现。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中盟退兵并保全我们大家的性命?

心中越是想越是烦,我不禁想到了景其姝,不知道乐观开朗的她现在心中是怎样的心情。

或者是我们的梁大小姐,此时她能保持坚强吗?

背后突然感觉被她拍了一下。

“你看,那是什么?”

她手指着我们左侧,远处一块大石矗立在满是碎贝壳和细沙的海岸上,大石旁看起来是一艘小船,看起来最多坐得下两人。旁边似乎有一条黑影在地上艰难的蠕动。

“是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寒光一闪,梁蘅望拔出黑鳞剑,朝着那里直奔了过去。我喊一声“等等我”,也跟了上去。

那一块离会议中心比较远,反抗者暂时还没有能观测到那里情况的哨卡,如果是敌袭,我们根本不知情,十分危险。因此我们一路飞奔,溅起不少沙粒,都想快点弄清那人的身份。

跑近些后,我取出手电筒,照向那里,暗黄的灯光下,一艘红色的小渔船撞在大石上,船身写着“瀛渔1010”的字样,船头被撞的残破不堪,渔网什么的东西洒了一地。

“瀛渔…瀛户吗?”梁蘅望自言自语的道。

“这是夏国的渔船?”我问梁蘅望道。

“瀛洲卫标的是别的标志,所以这应该是从夏魂生首都瀛户开来的船只。”梁蘅望丝毫不带喘的道。

不过多时,我们眼中出现了一个匍匐在地的身影,从背后看似乎是个男子,身材高大,披着残破的长袍,脸对着地,一动不动。

“喂!你没事吧?”

那人似乎没听到,一动不动。

我和梁蘅望一起把他从地上翻了过来,由于手电筒放在一旁,我看不清他的脸。梁蘅望拿起手电,对着他一照,面前出现了一张脸,我感觉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但一下子突然想不起来。

“子巅?”

梁蘅望吓得往后退了一下,手捂着嘴,不知该怎么办。

我仔细一看,这才想起,在电视新闻上经常看到的夏魂生国君主子巅雏日和面前这人的相貌几乎完全相同,都是国字脸、宽额大眼的忠厚老实像。不过,这不可能啊,一国领导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砰地一声,梁蘅望手中高举着的信号枪喷出一道红色的轨迹,向夜空中直冲而去,照亮了半边天。沙地那头顿时闪起点点灯光,几辆车向我们这边开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这人,他似乎不是溺水,只是太过虚弱,昏迷了过去。车子很快就赶到了,几名医疗员跳了下来,把他抬上了担架。我和梁蘅望也上了车,跟他们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回到营地后,张犄马上命令属下进行处理,并简单询问了我们发现他的经过。寒江宿此时也匆匆前来,想看看我们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听完我们的讲述,张犄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身旁一属下道:“你去叫几个人,立马去搜查那艘渔船,看看上面有没有一个锤部分作朱雀形状的链锤。”

属下离开后,张犄看向我们,解释道:“能从瀛户避开沿途的中盟雷达监控并到达这里,来者一定有着非常强大的干扰电波能力,肯定是电系天地本公中的佼佼者。由于各国都不会把化一法的精髓传给外籍人,所以佼佼者一般都是夏魂生人,配备着朱雀状的链锤。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大体身份。”

“那他的长相是怎么回事?”寒江宿问道。

张犄沉吟了一下,道:“的确,他和子巅雏日几乎一模一样,但…也许这只是巧合。与自己相貌相似之人的确是存在的。”

帘幕突然被掀开,一位医疗员闯了进来,差点被椅子绊了一跤。张犄急忙上前扶起她,道:“帕卡医生,没事吧?”

帕卡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张旗主,他衣服口袋里塞着一副口罩,有一小块烧焦了。这口罩戴着很费劲,有个小护士给他戴上了,结果我们这才发现,他…他跟尹掌门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冲进来的士兵被地上的椅子绊倒在地。还没等张犄上前,那士兵趴在地上抬起头,急切的道:“张旗主,那船里的确有一链锤,锤头也是朱雀状的。”

“什么?你们,跟我来!”

张犄连那士兵也忘了扶起,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向医疗帐篷冲去。我停下来扶起那士兵,也跟着奔了出去。

医疗帐篷设在营地较安全的内侧,我们来到帐篷前,撩起帘幕,眼前那人的确就是我和梁蘅望刚刚发现的人。此时他戴上了一个白色的口罩,瞬间他的脸和我脑海中的图像对上了。在月黍岛时,新闻里那个经常表示反对各国暴力扣押民众以及反对中盟无作为的天地本掌门尹子渊,和眼前的这人一模一样。

不过,为什么雏日和天地本掌门的长相会如此相似?

帕卡告诉我们他这几天太过疲劳,至少明天才能醒来。我们点头理解,并离开了现场。

回到双人帐篷里,梨子被我吵醒,打着哈欠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回答他,倒头睡下。今晚的事让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我被寒江宿拍了起来,让我赶紧去营地中央的会客室。景其姝、梁蘅望和梨子在外等我,我出来后立马和他们一同赶往目的地。

到了摆着沙发和办公桌的会客室,我们见到两位和张犄衣着相近的先生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那昨晚的男子。那男子已醒来,低头不发一言。

“这两位是礼字旗旗主宋檐,智字旗旗主张瑜。”见我们来了,张犄向我们介绍道。

打过招呼,张犄邀请我们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按道理,我们面前是相对着的三旗主和那位身份不明的男子,我们坐着的是主人位,但似乎张犄他们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他们的重点是面前的这人。

我们坐好后,张犄拿起面前的茶壶,为我们各倒上了一杯。我们简单的伸手接过,点头致谢,而他则是双手接过,点头致谢,三转茶杯,慢慢饮下,双手奉还。

“他果然是夏国人。似乎刚醒来,还没完全清醒,没认识到这只是普通的敬茶,但这也能显示此人非同俗人。”我暗暗的想道。

张犄也注意到了此人的异状,加上昨晚那形貌,当下开口道:“这位兄台可是来自夏国?敢问和尹掌门怎么称呼”

那人并没回答,而是抬起头来慢慢的扫视我们一圈,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这里是炎鹑国东南寒鸣省…”张犄还没说完,那人举起手来,打断了他。“我明白了,你们是叛军吧。”

张犄脸色一变,身边的几名士兵手瞬间按在了兵刃上。那人抬起头来,轻轻一笑,道:“没必要。我若真的动手,虽然被你们取走了武器,你们也伤不了我。”

寒江宿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小心一点,他们会尽力保证我的安全。张犄笑道:“您说的哪里话,你刚来我们这,我们就逐客,这是不可能的。在下炎鹑人民军义字旗旗主张犄,招待不周,这就奉还武器,还请多多包涵。”

听到这话,那人眼中突然放光,道:“你们是炎鹑人民军?”

“是。只不过现在没有合法身份。在下还想问,您怎么认出我们的身份的?”张犄苦笑着道。

“明明是租借区却仍用着炎鹑治理时期的称呼‘寒鸣省’,如此多的人持械聚在一起,不是叛军是什么?不过我现在想保护自己的国家也只能靠这样的途径了,说说你的目标吧,让我听听。”那人坐起身来,接过一旁士兵递来的链锤,看着张犄道。

张犄想不到自己反对中盟养成的讲话习惯暴露了自己身份,也暗暗佩服对方捕捉细节的能力。当下道:“也可以。但您可否告诉我…”

“尹子渊,原天地本掌门。”他干脆地回答道。

看着我们惊讶的面孔,他接着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啊?我觉得夏国应该已经政化合一了吧。”

“七月十七日。”张犄答道。“的确,子巅雏日已经宣布政化合一了。”

尹子渊听到后,缓缓摇了摇头。

帐篷里十分安静,我们听到他承认自己身份后,暂时都沉默了,心中暗暗想着这一切的合理性。

“在下是天地本公,毕业于耀德三十六年。多谢掌门的昔日栽培。”

张犄突然解下腰间龙头链锤,捧在手上深深鞠了一躬。

“你好。”尹子渊笑着上前,扶他起来。

“掌门,您怎么…到了这里?”

尹子渊避开不答,道:“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国内民怨沸腾,国际乱成一团,我国坐拥天地本,陛下自然会想到通过政化合一来大大提高国际威慑力。我主张和平解决,但许多人却骂我是叛徒。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人们爱国心切,急于见到成效。”

张犄不禁问道:“尹掌门,也就是说您是因为和雏日意见不合才…”

“别叫我掌门了。”尹子渊突然摆了摆手,道。

张犄有些不知所措,回道:“是,尹子渊先生。”

尹子渊听到后,才道:“是。我是逃出来的。在天地本总府时,陛下找上门来,判了我死刑。还得靠这张脸,陛下见到我口罩飘落时吓了一跳,我才能逃出来。”他拍了拍脸颊,又笑道:“天天看新闻,我这相貌你们应该很熟悉吧?”

张犄此时好奇心又起,刚要问,尹子渊便道:“你应该知道,我夏国太子在登基前不会露脸,所以我虽然自小因病戴口罩,但在雄赴元年雏日陛下登基之日才发现自己的相貌与陛下极其相似。由于我一直在外人面前不露脸,这件事一般都没人知道。我这相貌相似平时倒也没给我添过麻烦,毕竟我习惯了戴口罩。”

“给尹先生把口罩拿来。”张犄听到这话,拍了拍身边的士兵,道。

“不用了。”尹子渊摆了摆手,道:“陛下和御四家都知道了,我现在也没有隐藏相貌的必要了。”

我听到这话,不禁问道:“尹先生,为什么是御四家?”

我记得在月黍岛时,长冈小林跟我讲过,一千五百年前夏魂生建国时,子神雏日分封开国五大功臣天翼院、地翡堂、人翎寺、神耀宫、鬼翦屋为御五家,分别可以获得天地本的热、力、声、原子、光五系的精髓内容。一千五百年来,他们名义上是天地本公,受掌门命令,但他们对皇室的命令也不敢不从。

但从尹子渊的话中,似乎御五家变成了御四家?

寒江宿见我发言,有些生气,嫌我不懂规矩。尹子渊看到寒江宿那表情,微微一笑,道:“问得好。想不到义军之中有…哦,是那位被下了抹除令的陈晦啊。不用怕,不用怕。”

他见我们马上警惕起来,道。“中盟的新闻也就只能当娱乐节目看看罢了。陈晦,这个年纪张开七重截界,干的好啊,不愧是义军。”

寒江宿想解释我们不是一伙人,但想了想,没说出口。我被认出来后,还是有些不安。

尹子渊道:“当今神耀宫家家主神耀宫苍玉按着陛下的话说,已经被‘处理’了。”

“什么?不好意思,我很抱歉…”

他说出这“处理”这两个字时,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语气也颤抖了起来。但他马上又平静了下来,道:“神耀宫家主张一直与我相近,认为激进手段不可取。这次陛下命令御五家共同前来逼我让位,神耀宫苍玉不从。”

他说完后,我们当下也说不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尹子渊突然站起身,庄严的道:“各位,你们起义是为了什么?”

张犄当下手在沙发上一按,站了起来,道:“炎鹑人民军义字旗旗主张犄,为了东南二省人民最基本的尊严而战。”

寒江宿也站了起来,道:“六道木主事寒江宿,为了追寻中盟真相的目标而战。”

他们话音一落,我们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我想到明天上午可能爆发的激战,心中一紧,但最终我作为一名有着特殊身份的炎鹑人,还是无法抛弃我的同胞。

如果这位酷似雏日的掌门能加入我们,我们的战力可以大大提高,也许在最后还能安全脱身。

等等,酷似雏日?我的特殊身份?

我脑中似乎突然形成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点子。如果做得好,我们不仅可以撑过这次危机,还能无损伤的逼迫中盟收敛。虽然有点像玩火,不过和中盟开战相比,这个方案有一定的可行性。

“六道木?你们也来了啊。估计我的通缉令也在全洲散播了,我也没容身之处了,所以我决定加入你们,这是为了我的国家,也是为了天南洲。” 尹子渊说完,向我们伸出了手。

“一言为定。”张犄高兴的道,上前和他握了握手。

尹子渊解下腰间链锤,双手各持一端,道:“那么,跟我们讲讲你们的计划吧。听说你们本来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现在又有了希望。来讲讲听。”

张犄当下现为难之色,道:“尹先生,抱歉了,我们还没讨论好…”

“没好啊,也行,好了叫我就行。快点,快点。”尹子渊后面声音显得很低,听得出来他抑制着的不满。

张犄刚要转身与寒江宿商议,我默默地举了下手,道:“尹先生,我有个疯狂的主意。”

“可以。出奇制胜。”张犄和寒江宿尚未回答,尹子渊便道。

六大化一法掌门实力均是这世上能排得上前十的人物,尹子渊又远来是客,张犄和寒江宿自然尊重他的意见,当下等着我开口。

我见他们都看着我,便简单描述了我的思路。

“…”

听完后,尹子渊当下沉默了。张犄首先反对道:“这太冒险了。”

我反驳道:“张旗主,我们的实力是不可能胜利的,按你的话说我们只能成为第一个流血的人。但现在我们可以挫伤中盟的气焰,还可以保证自身安全。”

寒江宿似乎赞同我的方法,道:“张旗主,我昨晚跟你提到的都是真的。中盟的确有这方面的想法。陈晦的安全方面,因为有尹先生在,应该没问题。再不行,还有我们。”说完,他取下腰间的十字架,高高举起,以示决心。

张犄还要反对,尹子渊打断了他,站了起来,走上前看着我。“陈晦,我同意你的点子。陛下这样做让我实在不能容忍,我一定要让他和中盟付出代价。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们国家是无辜的。”

他说完,向我伸出了一只手,道:“你明白吗?”

“明白。”尹子渊也是为自己国家考虑,我这当然能理解,当下伸出了手,与他握住。

“好。”尹子渊松开了手,转过身来,看着我们道:“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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