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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澜

晦朔 带血啼鹃 12178 2019-07-29 00:12

  

“喂?”

“寒,是我。我这边出事了。”

“怎么了?”

“我刚获悉,离我住的这个村子东三千米处的那个水利工地在几个小时前突然发生了大爆炸,原因不知。而且,根据我对这个工程的的了解,炸药这时候还没有运来,不会是内部事故。”

“难不成是恐怖袭击?”

“不太可能。尽管中盟近年来没做什么好事,但一千五百年的地位摆在那里,还不至于有人胆子大到去炸中盟的基地。”

“老四他们的飞机到那里没有?他们会不会出了事?”

“按时间算,他们应该差不多到了。我现在准备去看看情况。”

“那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注意安全,生命第一,任务第二。”

“明白。”

我在废墟中醒来。

应该到早上了,太阳还没有到刺眼的程度,光很柔和。

周围的一切都冒着黑烟,随处可见被烧焦的树,横七竖八地栽倒一片,看不见任何活物。我所在的这个小山丘成了附近最高的地方,看远处的废墟看的清清楚楚。

那里的地上插着一块大飞机的尾翼,周围有几个黑色的球,不知道是什么。基地指挥部,一座塔型的白色建筑,塌了半边,至于那些小铁皮房,一点踪迹都没有地消失了。

我看了一眼我原来的那个小屋子,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屋子整个看不到了。

“他们都没能活下来吗?”

我身后传来梨子颤抖的声音。

“恐怕是的。”

我们现在似乎是三千名水利基地青年工中仅剩的还活着的二人。

我在原地站着,因震惊而无法挪动脚步。

“那不是中盟的飞机吗?那可是通过了前方哨卡的检查的飞机,到底为什么会向基地撞去?”梨子问道,声音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不知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去寻求帮助吗?还是离开现场呢?”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了。

“现在…”

“先别问了,等我脑子恢复正常再问。”

我忍住烦躁,回答道。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是事故,为什么偏偏撞向人口最密集的大本营宿舍区?若不是,正常行驶的飞机为什么会撞向基地?

不行啊,我不能如此不冷静。“梨子,我们去现场看看吧。也许还有活人,不管是谁,这么大的灾难,总不能见死不救。”我转头对梨子说。

“行,听你的。”

我们艰难地走下山丘,在一片焦炭中穿行,要不停地移开前行路上的障碍,很快就搞得全身上下都是黑。一路无话,因为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

我五岁时目睹的灾难,是有组织的屠杀。而这次,却是瞬间的大量生命消逝。不同之处,前者违抗中盟,后者遵循中盟。然而,结果都是一样的。

正要往前走,一束激光突然照到我的手上,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梨子手上也有,他连忙双手高举,来回摆动。“救命!HELP!MAYDAYMAYDAYMAYDAY!”

我虽然反应没那么快,但第一时间,我也想到了求救。只不过,紧接着几颗弹丸从头顶飞了过去,看样子是橡胶子弹。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把他一拽,照着障碍最少的原路转身就跑。

“干嘛啊,他们要来救我们!”

“连子弹都用上了,你能怎么说?很明显是把我们当嫌犯了!”我边跑边嚷嚷道。

来监督我们的卫兵基本是众生解公,靠着转移生物特点来战斗,但这附近看来基本没有生物了,化一法用不上,所以我们相当于面对普通军队。但我们仍然是手无寸铁的连高等院都没上过的十八岁青少年。

我百忙中回头一看,跟这里隔了七八百米的原大本营所在地冒出了几个白衣服人影,正往我们这追,领头那个看着有些眼熟。按我们的速度,两三分钟就得被追上。我一看,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自首吧,严刑拷打什么的,这个年代,应该不会有了。

向间接害你变成孤儿的中盟自首,被押在牢里被迫回答一些自己不愿意回答的答案?怎么可能?

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成了这场灾难的可疑人物。如果还逃,那么我们参与了这场袭击的嫌疑就更大了。要不,还是忍一下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下定决心,转头想劝劝梨子,却只见他双眼通红,手上青筋暴突,像土拨鼠一样在地上挖洞,旁边堆着一堆高高的泥土。

“梨子,你疯了?没经过高等院教育,就使用化一法,你不怕走火入魔吗?”

梨子很明显用了瑰文化一法的第一境界,也就是利用他人的思想侵染自己,来让自己变成他人的容器一类的东西,获得想要的勇气乐观之类。但这是个被动的过程,而且对身体消耗极大,从前春阳降委托瑰文总府建立一支虎狼战队,用的就是找一群残疾人或是精神病者,把它们改造成无所畏惧的人类武器。后来出于人道主义,民众抗议,这计划才被迫终止。到了如今,一般的化一公都不愿用这个层次的瑰文化一法。

看样子他是通过脑子里储存的对某位读过的勇猛的人的事迹的记忆,感受他的勇猛,来让自己的思想暂时变为能手挖泥土还不感觉到痛的模式。没几下,一个能容纳我们两个的洞就挖好了,梨子这时一下子停了下来,栽到了洞里。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也跳了进去,反手搬过几节焦木堵上洞口。,留一条小缝透气。

瑰文对人脑负荷极大,他又那样耗费体力,因此我静下心神后,发现他已完全处于昏死状态。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有呼吸,我才放心。

头顶上传来脚步声,虽然快但却有条不紊,应该是训练过的卫兵。我大气都不敢出,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们几个,向那边追,我走这边!”

“是!”

脚步声渐渐远了。真是可笑,他们不知道要找的人就在脚下。

等到听不见声音了,我才拨开焦黑的树干,爬出洞口,顺手把梨子也掏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已经躲过了第一轮搜查但梨子还没醒过来,我在这附近也没个认识的人,着实是进退两难。

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梨子,他终究还是要强,不愿意成为中盟的阶下囚。而我却还要考虑什么中盟的好,我做不到他那样大胆恨啊。

“陈晦,他们…他们走了?”

地上的梨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眼睛微眯着,说话也很艰难,却挣扎着想爬起来。我赶紧想让他躺好休息,但他一下把我推开了,力气倒还不小。

“你别乱动啊,你现在没什么精力,要休息一下。”

梨子此时已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有个远房姨姨住在离这里西部两千米左右的一个小村子,叫什么我忘了,我被征调时她说过我到了休息日可以去她那里,我们现在过去躲一阵子,应该没问题。”他边喘边说道。

“你等等,去…去躲一阵子?我们只是普通人情,一下子就去当逃犯了?是不是接下来还要韬光养晦,暗中蓄力,推翻中盟,拯救世界啊?”

梨子不置可否,“我就是不想去被当成一个嫌犯对待。等他们调查清楚事故的原因,我们自然会得到清白,到那时我们再现身也不迟。”

“那如果我们等不到那一天呢?”

“那就等不到。反正我不想就这样妥协。”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刚走几步就被一截枯木绊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强撑着站了起来,还要走。

“行了,我听你的。”见他如此坚决,我也不能抛下和我在搬去春阳降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心中也有一种想超越自己这种犹豫性格的冲动。我上前扶起了他,“我跟着你走。”

梨子一笑。

这场不知原因的爆炸,将工地附近一千米左右的土地变成焦土。我们不吃不喝,梨子走得又慢,快到中午了,我们才勉强看到村子。

芒实是白虎牧最贫困的国家,在炎鹑衰落前也是七国中最贫困的国家。我们到的这个小村子,也是一片乱糟糟的样子,基本用砖盖成,盖得还十分粗糙,房顶有的堆着茅草,路也都是土路。奇怪的发现,这里一个人都看不到。

“这里太偏远,中盟的人还没赶到。居民应该是见到爆炸都四处逃散了。”梨子道。“我先去我姨姨家看看,没人的话我们就拿点东西吃,换身衣服。她做的糕点可真是一绝,我小时候吃过,现在都还记得那香味。”

“行。”

村子很小,但里面跟迷宫似的,我跟着梨子绕了好几个弯,转过几个巷口,才见到了梨子姨姨家,在不远处的街口。这一路上我们还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我正纳闷,突然梨子兴奋地把我拉了一把,“怎么了?”我问道。

“你看,炊烟!”

我仔细一看,果然梨子姨姨家房顶上冒出了阵阵炊烟。我来不及拉,他早就兴奋地冲了过去,“姨姨,是我,佩儿!”

他又是这样,如果里面是别人,是中盟卫兵,那该怎么办?不过我不能弃好友而逃,头皮一硬,也跟了上去。

梨子估计饿了好久,一看到炊烟,浑身都来了力气,几步连跑带跳就蹿到了门前。他姨姨不知在不在屋里,也没回应。门是开着的,不过乡村一般白天都不关门,也不奇怪。

“姨姨,是我啊…啊?”

他刚喊出声来,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紧接着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双手捧住脸,蹲了下去。

“梨子,你怎么了?”

我连忙冲上去,想把他拉起来。他这时眼珠往上翻,口吐白沫,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这样过,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让他平躺在地上,想进屋找找有什么药。但刚要走,我突然脑子里一闪,想到了什么。

“不对,我记得在课本上看到过,有一门化一法可以更换人脑语言系统,使人脑思想混乱,是什么…是什么来着?”我低下头看着梨子那张痛苦的脸,嘟囔着,但就是想不起来。

“是外法的 ‘精神污染’。”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我抬头一看,却见到一柄剑正指着我脑门。

剑刃如霜雪一般,发出惨白的光,剑柄由鳞片般的黑色金属片包裹,镶嵌着一颗红宝石,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华贵之气,绝非俗物。

握着它的,是一个女生,年龄和我差不多,长长的柔顺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一身黑色衣服,美丽的蓝眼睛射出警惕的光。

“难道那些卫兵觉得派你们这种人来,能获得什么吗?”少女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那边工地的工人,因为大爆炸跑出来了。”我赶紧说道。

“别开玩笑了,那么大的爆炸,除非会化一法,还能活下来?”

“不是,原因是…”

“够了。”少女似乎着急干什么,不想跟我们浪费时间,把剑拿开了。“看你们这么弱还敢加入卫兵,勇气可嘉,就放过你们。你站远点,我给他治好。”

我急忙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少女蹲了下来,将手按在了梨子头上,梨子的躁动慢慢停了下来,脸色恢复了平静,少女却大汗淋漓,喘着气。说真的,她长得还挺可爱的。

“你盯着我看干嘛?”

不知何时,她走到了我面前。

“我没有…”

“记住,别乱说今天的事,不然我一定会找上你的门。还有,劝你一句,这么弱就别当卫兵了,干点清洁工洗碗工什么的就行了,别往中盟里掺和,中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

少女撂下这句话,就一转身,向爆炸地点的方向奔去。

“你等等!”我急忙喊道。

“怎么?”少女停了下来。

“那里是爆炸现场的方向,很危险!我担心你的安全,你最好不要过去。”

“担心我的安全?多管闲事。”

少女再没有理我,转身离开,长长的黑发在她脑后飘扬。

她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我还没回过神来。

“她是谁?”

“在这种居民在就逃光了的地方,她却要向爆炸地点跑?不是中盟的,她说的那些话明显表示她不是中盟的人。”

“而且,在这个年纪就掌握了一种化一法,还能这样娴熟的应用。说话的口气也和那些在学校见到的从小幸福长大的女生不同。”

“算了,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我回过神来,回到了梨子身边,把他扶了起来。他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昏昏沉沉的,身子没力气。我把他扶进了屋,找了一个房间,让他躺在了床上,我再去厨房拿点水和食物。

一进厨房,一股香甜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那女孩好像拿这里的鸡蛋做了个炒鸡蛋,还做了几个小蛋糕。我拿起一个蛋糕尝了尝,赞不绝口。没想到她还这么会烤蛋糕。

而且长得又那么可爱,为什么一动手就那么狠?

我更想不通了。

还是虚弱的梨子要紧。于是我找了个碟子,开始装她做的蛋糕。

拿着几个蛋糕和一杯水,我回到了梨子躺着的房间。可能是因为屋里一片漆黑吧,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采光这么差,拿个锤子砸个洞也行啊。”

一边抱怨,我一边打开了房子里的灯。

床上并没有人。

我疯了一样的跑到了院子里,看不出地上有他离开的痕迹。是他自己翻墙走了吗?不会,他那么虚弱。

难道…

“陈晦。”

不知是谁在背后叫了我一声。我刚一转头,一条藤蔓便抽了过来,打在了我的肩上。一阵剧痛袭来,我痛的倒吸一口气,转身要跑。

“别跑了,那上面有定向作用的抑制性神经递质。你跑不了几步的。”

话音一落,我觉得双腿肌肉一下子松弛了,直接摔倒在地。又是几根藤蔓围了上来,把我绑了个严实。

“我警告你,你现在已经成了通缉对象,如果你再跑,我们会记录下来,你的嫌疑会加大。”

我仔细一看,是昨天的那几个卫兵,后面几个手上拿着装着橡胶子弹的枪,押着被绑着的昏迷不醒的梨子,站在前面的是那个叫做冷烟的卫兵长,左手戴着一个白色手套,绘着众生解的徽,按在一团植物的根上,那几根藤蔓都从这根中生长出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不相信,他们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这么近的村子,我们卫兵肯定有几个人来这里蹲着啊。你这都没想到吗?”

说完,冷烟拿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看看吧。”

“逮捕令。

陈晦,王佩度,男,均18岁,青龙牧春阳降离京人,于六月二十日早七点三十分在“六·一九”特大事故灾难现场附近被卫兵发现,且意图逃逸,拒绝接受中部同盟卫兵团芒实分部下的冷烟队长及其小队的调查。现特此公布,允许使用战时化一法对其进行逮捕。

中部同盟白虎牧总领事

太平一千五百四十年六月二十日,夏魂生历雄赴七年六月二十日,炎鹑历耀德四十一年六月二十日。”

看完后,我说不出话来。

我居然真的成了通缉犯,这样别人会怎么看我?叔父会怎么看我?我父母若还活着,知道了,会怎么看我?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出现在附近就变成了通缉犯?

“别发呆了,准备走吧。不过我透露一点消息,这次情况对你们有些麻烦。这次派到这个工程基地的卫兵中,有一些从各国征调来的,各个国家都有。他们无视《灾难保密法》,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本国,再加上卫星画面显示的芒实地区的爆炸,七国已经获悉了自己被征调去的国民被中盟的飞机给炸死了的事实。现在七国都在向中盟要说法。你们现在这么可疑,可能会被特殊对待。”

“什么特殊对待?”

“大概就是拷问什么的。或者对你们的家人下手,逼你们开口。”冷烟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什么?你们不是为了维护和平而设立的维护了一千五百四十年和平的天南洲最崇高组织中部同盟吗?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实话跟你讲吧,中盟下令要让我们通过拷打让你们承认自己是恐怖分子,不过后面中盟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估计是为了平息各国愤怒吧。”

“你们这般无耻?”

多年来,我一直对中部同盟又爱又恨。它对着平民百姓开枪,害得我父母失踪,我变成孤儿,我应该对它恨之入骨。

但中部同盟是首代平公,也就是那位结束了干戈二十年天灾消除后五大化一法大战的大宁平公桂涅建立的,它维护了天南洲一千五百年和平,使我弱小的祖国炎鹑免受战乱。而且在十七年前那场灾难后,它也作出了检讨,惩罚了那些下令开枪的高官,并对我们这些死伤失踪者家属进行了补偿。

近年来,随着中盟越来越过分,我对中盟的不满日益加剧我时常幻想手刃害得我父母失踪的凶手,但又对自己这种想法十分不满。

“我只求你,不要逼我上绝路。”我想。

“无耻?我告诉你,你这种人少一个算一个。”冷烟突然变了脸,转身照着梨子后背一脚踢去。梨子哼了一声,没醒过来。“这小子抓他的时候竟然踹我!以为自己是谁啊?我就知道,第一天就迟到的没什么好人。”

“还有你,”他转过身来,对着我,冷笑着道,“中盟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人服务的,牺牲了自己来成就和平,你们应该感到荣幸。等到你们被处刑那天,我会去看望你们的。”

站在后面的卫兵毫无怜悯之色,上前扛起了动弹不得的我和梨子,准备走了。

“兄弟们,把这两个交给上头,让调查队接管现场,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破森林了。真是累死了啊,还好这场大爆炸,让我们有了灾后补贴和回家休息的机会。反正上头是按家境富裕情况来决定征调青年的,应该这种情况轮不到咱们家吧。”冷烟不痛不痒地道。“走了!”

“等等。”

你们可以逼迫我,可以歧视我,毕竟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没什么实力,靠叔父养着。

你们可以害我变成孤儿,只要你们能真正爱民,向我道歉,我们说不了什么,毕竟我只是一个良民,一个普通老百姓。你们维护了我的国家,维护了一千五百年的和平,我也是知道。

但是,如果你们冤枉我,诬陷我,让我当替罪羊,对我的家人出手,触犯作为一个普通中学生的底线,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们已经不在乎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你们已经展示出你们从未为我所见过的真实面目了?

我所祈求的中盟真相,好像已经给我了。

“畜生!”

我狂怒地挣扎着,卫兵没抓好,让我一下摔到了地上。

“有没有点用啊?抓住他!”冷烟回头喊道,自己的步伐却仍然没停。

几个卫兵赶上来,把我摁在地上。“给他来支麻醉药!”冷烟头也没回的说。一个卫兵从一个大箱子里翻了几下,找出了一管药和针筒,趁着我被摁着,照着我的胳膊,扎了下去。我拼命反抗,但没有成功,针头还是长驱直入,触到了我的胳膊。

一切都完了吗?

眼前一片黑色,无边无际地延展开来。这是被麻醉后的感觉吗?

慢慢的,那些黑色开始褪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漫天的暴风雪,耳边响着的,是呼啸的北风。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冷。“这是梦吗?”我问自己。

我站在一片被大雪所覆盖的土地上,眼前是一座破烂的房子,外观十分奇怪,似乎是民间的那种庙宇。庙门大开着,里面并没有人。

我退后了几步,突然绊在了什么东西上,一下子摔倒了。手上粘上了什么,黏糊糊的。回头一看,三个人血肉模糊,死在那里。

“什么东西!”

我吓得转头就跑。

能产生如此逼真的幻觉,这已经不是梦了,只有瑰文化一法中的最高级截界“二心合一”才能做到这个地步。据称是当瑰文化一公与自己阅读的文章中人物或作者心意相通时,可以利用自己的思想产生磁场将周围的人脑电波导入自己所创造的脑内世界里,也就是构建一个文章中的场景出来。在这个被称为截界的场景里,发动者可以利用自己的心意相通程度,将情感化为兵器与力量,是瑰文的最高境界。只是真正能做到从情感到三观的完全一致,成功的案例少之又少。

我因为有着那种心意相通的能力,因此每次对文章情感的体会都很真实,好像我就是作者或书中人物一样。这更能让我感受到乐趣,但那些较为抑郁的书我却不敢碰,因为我知道看那些书我会十分痛苦。我总有一种我就是作者或人物的感觉,我在亲身经历他们所描写的场景。但尽管如此,我连发动截界的媒介“干羽”都没有获得,至少要在高等院修习到三年级才能获得。那么我现在,是怎么展开截界的?

我跑进庙里,用力关上大门,开始全力思索。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篇文章中读到过相似的场景。但我读过的书太多,一下子想不出来。

“冷队长,我们附近居然有瑰文化一公,这是上头的调查队到了吗?”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等一下。如果是的话,那么同时容纳五个人以上十个人以下的截界,应该是七重截界,当今世上能使出这招的只有几千人。调查队只是先锋,据我所知,上头不会小题大做,在调查队里安插这么重要的角色。话说回来,那两小子呢?”冷烟的声音飘来。

“那个叫王佩度的在这,陈晦不见了。队长,不会…不会是那个叫陈晦的小子干的吧?他好像也是学瑰文的。”

“一个连高等院都没上过的人,怎么展开截界,何况是七重截界?再说,截界对人体消耗极大,他那么瘦弱,又逃了那么久,怎么会是他?”

“可是他不见了…”

“不过是趁我们昏迷时挣脱了,快找!”

我正听他们说话,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陈晦,你来了。”

我回头一看,一个长得高大威猛的男子站在那里,右手握着一杆长矛,穿着好像中盟编的上古神话故事里面那些人一样。

“我是叫陈晦,你…您认识我?”

“我是这个截界的主人,我姓林名冲。我代表着这个故事的灵魂,为那些向我寻求力量的人服务。不过我感觉到,你与那些单纯来寻求力量的人不同,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这样的人了。”

我这才想起来。在太平初年,为了扶持瑰文发展,大宁平公协助当时的瑰文化一法掌门编写过不少虚构的上古神话和故事,其中有一本忘了叫什么了,描写了一群虚构的勇士与他们的统治者斗争的故事。其中好像有过一个叫林冲的人。

正要回答,外面冷烟一行人的喊声传了进来,无非就是叫我出来,我们之前是开玩笑的之类的话。

林冲皱起了眉头,“那是谁?”

我于是从早上迟到说起,把一切都跟林冲说了。听完,林冲气的把长矛往地上一顿:“欺人太甚!”

“我实在忍受不了,如果中盟一直像以前一样下去,我还能安心,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现在,它要把我逼上绝路,不管怎么样,就这一次,我想反抗。”

“好,好。”林冲回答道。接着,他指了指门口,道:“你看到外面的那几具尸体没?”

“看到了。那是…”

“你应该知道的吧,截界中的我只是一个记忆,只负责向战斗前的使用者提供信息,让使用者能更好的与我心意相通,更好的发挥出这个截界的力量。而我现在有的,全部的感情,就是对这世界的彻底绝望。”

“我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正全力想毁灭我,虽然我做的事完全与邪恶无关。外面那三人,我忘了他们是谁了,但我知道,他们三人是不念旧恩,利欲熏心,毫无准则的混蛋。”

“我曾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抱有敬畏,想忍耐着过下去。但他们让我真正认识到了,我无法逃避,只能反抗。”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展开我这个截界的,但我能感觉到你与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无数使用者不同。他们许多人都选择直接开始战斗,不愿与我对话。而你,你与我的处境十分相像,你能真正与我心意相通,感受到那被逼无奈的痛苦。我就助你来对抗这一切罪恶吧,这把长矛借你一用。”

说罢,林冲将长矛用力捅入了山神庙的墙壁,一片红光从刺入处蔓延开来,包围了我们,非常耀眼。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决定只这一次,之后仍做你的普通人?”

“如果我能逃过这次牢狱之灾,我…我还是希望能做个普通人,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反抗,但如果…”

“那如果你可以不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从此拥有与中盟对抗的资本呢?”

“如果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我愿意。我要揭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逼迫我的中部同盟的疮疤,让它再也藏不下去。”

“很好。”林冲突然庄严的站立,道:“我,林冲,愿意将此截界的使用权交给陈晦,让他去达到我与他共同的目标。你愿意吗?”

我已没有回头路了。“我愿意。”我道。

话音刚落,周边的一切旋转了起来,林冲的身影和周边的物事都渐渐模糊。在消失前,林冲缓缓道:“真希望能多遇见几个像你这样的朋友。”

在他那逐渐消失的魁梧身影的身上,我感到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或者说,是信念。

白色缓缓降落,碰到了地面,化为了积雪。我站在山神庙外,庙门紧闭,林冲前辈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四周围有漫天的白色鳞甲般的雪花。

我站在雪地中央,拿着那柄前端弯曲的长矛,身上披着大红斗篷。这就是截界中的战斗吗?原来此时,人的内心如此平静。我缓缓举起了长矛,对准了正在向我奔来的面容扭曲的冷烟和那几名卫兵。

“真的是截界。”冷烟眉头紧锁,但并未露出软弱服输的表情。“截界一旦张开,除非一方倒下,就不会关闭。你们几个,做好在这里为神圣的维和使者献出生命的准备。”

“是。”那几名卫兵纷纷从腰间掏出了枪来,换上了真子弹。冷烟则是从有手提着的箱子中取出了植物根,并用左手摁住它,瞬间一大丛藤蔓便从那团缠绕在一起的根中冲了出来。

“我的植物激素快用完了,所以这次一定要将他在这里击溃。你们,从左右包抄。”冷烟一声令下,他们几个就分为三组,左右各三人持枪,中间是冷烟,穿过暴风雪向我疾冲过来。

我见他们来势猛烈,将长矛一挥,横在胸前想要阻挡。我没有想到的是,雪花随着我长矛矛尖的移动像一条雪龙一般聚合了起来,像一条白练般随着我的动作舞动。

“看好了,中盟的走狗。”

“二阶,赤霉。”冷烟暗暗默念道,将将食指死死嵌入了缠绕的木质中,瞬间藤蔓开始疯长,变长了好几倍,几根柔韧的枝条抽在雪地上,卷起了一大团白雾。借着枝条的韧劲,冷烟从地上跳起,从空中将绿色的长鞭向我抽来。与此同时,周围六人同时开枪,能击穿几厘米厚的铁板的中盟最高级子弹“御在”呼啸旋转着射出。

这一切都向我直击而来。

但是…

“我会怕吗?”

随着我右手一挥,长长的雪龙将周围的雪花全部吸引了过来,瞬间一个摆尾,将全部子弹拨落。我向右横跳,那粗大的藤蔓主体藤蔓抽在我的身旁,几根小的在我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我倒吸一口气,问题不大。

紧接着随着我矛尖舞动,白练向刚刚落地的冷烟冲去,雪的前端凝结成针状,变得无比坚硬。

“三阶,分裂。”大团藤蔓瞬间从根部生长出来,形成了翠绿的盾牌。雪龙前端的坚硬冰块完全被藤蔓的缓冲所包住。我回身将长矛插入地表,六根雪柱冲天而出,将六名包围住我的卫兵冲开。这一击正中头部,他们瞬间摔倒在地,不省人事。紧接着,又是一根雪柱飞出,正中冷烟左手,将他的块根打掉了一大半。那翠绿的块根瞬间干枯,灰色的残枝败叶掉落在皑皑白雪上。

“陈晦,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吗?”冷烟见属下纷纷倒下,停在了原地。漫天飞雪中,我们相视而立。

“你对抗的是神圣的维和使者中部同盟,是屹立了一千五百年的强大主宰!”

“若你执意这样认为,那我们没什么可交谈的。”我道。“我们本可以不必这么大动干戈,但这是你们逼我走上的绝路。”

冷烟冷笑道:“如此是非不分,平公圣上不会宽恕你们的。”

“既然我们的是非观如此冲突,那么就只好由时间去洗刷掉伪装成正确的谬误了。”我将矛头对准了他,道。

“是吗,是吗。”冷烟喃喃自语道。慢慢的,手中的块根开始枯黄,凋零。但那似乎并不是自然死亡,因为他此时将五根手指插入了根中,让那枯黄的块茎向上蠕动着吞没了自己的手。

冷烟缓缓抬起头,看着我。“终阶,脱落。”

接着,包裹着他手的块茎化作枯黄的石头掉落。他的整个胳膊也随着块茎,化为了灰色。接着,灰色向他的全身蔓延。所到之处,血肉成烬。

我见状,连忙远远向后避开,但那灰色蔓延实在太快,在周围大面积的吞噬着土地。

从他的脚底,灰色开始向四周蔓延。雪纷纷失去了光泽,掉落在地。

“陈晦。”冷烟此时全身只剩下了头部保持肉色。“截界会留下发动者的DNA尽管大多数人做不到提取,但我是众生解公,这点事,我早就在刚刚抽中你时保存了下来。你已经逃不掉了,不管你逃到哪,中部同盟一定会抓住你。”

“我一定会让你明白,我是不会怕的。”我回头吼道。

“是吗?嘿嘿嘿。”发出了几声冷笑后,他头一歪,整个人倒了下去。似乎是主人死去刺激了它,灰色瞬间疯狂向我这边扩散,同时,这个世界开始了崩塌,地面大片大片陷了下去。然而那灰色却仍不甘心的直冲而来。

“不会吧。”刚刚靠着截界的力量,我未感到畏惧。见那灰色快冲到我脚边,我才开始害怕。若我与冷烟在截界里同归于尽,那么到时候我会怎样?右手下意识乱挥了起来,然而那条雪龙碰到灰色,也瞬间干枯了下去。

此时,银光一闪那条长矛突然从我手中脱落,向着地面扎了下去。轰隆一声,整片大地都崩塌了。我一瞬间失去了立足之处,与一切一同坠落,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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