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到无名剑圣开始计算，已经过去五天。
在考虑到剑圣的心理预期，我和维嘉商量排布了一个“人世心跳巡回大冒险☆剑圣演武DA☆ZE~”，为期一个月零五天，最终战正好是无名剑圣时日已至的时候。
……随后维嘉用凶狠的眼神让我不得不收回了这个可爱的名字。
明明很可爱嘛，真是的。
总之，我详细的敲定了每一处时间的变动，规划出无名剑圣与各地传奇英雄进行决斗的时间，以及云游的强者自由挑战的时间，统合安排之后拿给剑圣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实际上剑圣是个挺随和的人，嗯，或者说挺随便的人，看了两眼就把计划书还给我说没问题——等等！难道是不认识字！
感觉最近几天真的变成偶像经纪人啦……虽然我负责的偶像是个古怪的大爷。
“……我从没想过，剑圣的名气竟然这么大，其中有规划步行的部分，可是实际上两三步就是一个挑战者，根本走不动路嘛。”
我拿着纸笔计算，并靠在栅栏上摇晃，向剑圣说明最近计划的变动和微调。
“一个月走遍人世不太可能，不过我选取了部分景色优美的地方作为步行区，其他千篇一律的旷野和大范围移动靠传送解决。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因为路旁的挑战者太多，步行时间大大超过预期，会让计划超额的。”
“魔王卿有什么办法呢？”
无名剑圣笔直的站在我眼前，背对着我，专心看他的学生茱莉安练剑。他一连坐了两百年，竟然完全没有驼背的迹象，真是生物学上的奇迹。
“从剑圣你的方面解决，下手重一点，然敢上来挑战的人少一点。”
“能选择别的……”
剑圣还没说完，在旁边一直在皱眉的茱莉安停下挥剑的练习，终于忍不住了，冲我大吼。
“魔王！不需要你捣乱！老师是为了让人世的战士更加强大，向世人证明剑术的巅峰！”
诶呀，又来了，人类对魔族的厌恶真是根深蒂固。我揉揉脑袋，对这个情况感到厌烦，怎么说我也是名义上的盟友，虽然彼此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名义上的盟友就不算盟友了吗？
目前无名剑圣、剑圣的学生茱莉安、魔界监视队的伊尔，以及我组成的四人同行小队中，就属茱莉安看我最不顺眼，一天到晚都用警惕的目光瞪着我。
五天找过我四次麻烦，其中有两次拔剑，没有真的下手捅我，但估计也不远了。
我本着应付熊孩子的心态，不搭理她。
因为还有茱莉安的家长——我是说老师，无名剑圣会骂她的。
“茱莉安，魔王并不是为了这种问题才前来的。”
剑圣干净的脸上，少见的绷紧，看起来有些生气。
“魔王怎么可能为了什么好事……”
“卿并不理解，但吾知道，时日将至之人总能看到更多。世上的欠与还，代与偿互为因果，魔王虽为自己而来，然并非恶事，对任何人是一样。”
“不是坏事，就能让魔王接近吗！老师的名声怎么办！”
“茱莉安！”
无名剑圣大声斥责他的学生。
“并非恶事，就必然趋避恶人吗？吾曾经怎么教的卿，教导卿驱人向恶吗？！”
“可是他是魔王！”
我在旁边静静看着这对师徒吵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普通人和智者之间的争吵吧。
在人世可能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同样的争吵，只是人物不再是面前的两个，可能是道格拉斯和马基，可能是大神官和艾莉娜。我能肯定这场争执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种唯心的命题，只能看是谁的辩论水平更高。
因为很有趣所以我不打算打断，反而更加开心的在栅栏上摇晃起来。
“魔王又如何？魔王是一个代词，指代一种身份，吾等憎恶恶行，唾弃恶性。但不应该仇视一个代号，这必是偏见的诞生。”
“他能够发誓从没杀过人吗？他难道不是为了对人世行恶才入侵的吗？”
“这是一种平衡，善恶之间的平衡，卿能理解超越善恶之物吗？”
对未知的神秘总会有忌惮。
就像电影中讲的，探索任何一个遗迹的冒险团，总会全副武装走进去。
并且其中枪是一定会填满子弹并上膛的。
人类并不理解“救世魔王安道尔”是什么玩意，所以当我前来，给出他们无法拒绝的合作的时候。人类庆幸，但更多的是怀疑。
这是我最喜欢的合作方式，却不是人类最喜欢的。
剑圣穿过死亡的双眼，洞悉我的部分真实。
伊尔在魔界看过真实的沉沦与恶意，所以知道我相比同类收敛很多。
这两位就算不理解我到底是什么，也知道我处在的地位，知道应该以什么方式和我交谈，应该用什么条件和我谈判。在什么情况下我不会说谎，在什么危机下我有可能背叛，他们大概知道。
但是这份见识，是伤痛的灵魂独有的超凡见识，他们无法以人言阐释明了。
“卿不理解，不理解。”
“我也不想知道，这份恶怎么可能被理解呢。”
——倒不如说，正合我意。
保持神秘感，才能让那些政治领袖少来烦我，和平会议上，诸族领袖不清楚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所以才会收敛贪得无厌的心。
对，贪得无厌。就算是人类灵魂依旧纯粹光明的白银时代，贪婪也已经渗透了人的灵魂，尽管他们并非为自己而贪，乃是为了自己的种族，自己的国家而贪。
不过贪婪还是贪婪，这点不变。
前世的时候，晴主持和平会议大失败，我和安娜带头捣乱是一方面，还有，草拟的和平契约完全向人类一方偏倒，也是个问题。也许在人类眼里，魔族出来入侵，那么自然应该由同为魔族来进行制裁，这样才能称得上同盟关系。
就像异国的杀人犯应该由异国大力追捕才对。
可惜人类并没有考虑到平衡的问题。主和派魔王不是为了牺牲精神或正义感才来签约的，他们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晴本身就是个异端的魔王，也不清楚自己的同胞到底想要什么。
就算前世没有主战派魔王捣乱，其实和平会议也会无疾而终。
茱莉安的想法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人类总觉得和魔族签订和平契约并没有必要，反正白银时代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虽然会付出高额的代价，但魔王总会被讨伐。虽然结果比较惨重，但这样总比不清楚会不会反叛的盟友让人安心。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带二十三个弟弟妹妹一起来人世。一般的魔王入侵可是从来不超过十个。
我要制造大势，制造压力，让人类知道同盟的必要性。就像是，勇者学园这边除了几次突击，平时过得还算阳光明媚，不过其他的王国可是被魔族进攻的相当凄惨。
你说我是恶吗？没错，我就是罪大恶极的混账。
但是你会和我合作吗？不合作的话，人世可就要归魔族了。
我不需要人类那边没什么所谓的称赞和英名，也没有英雄的精神。
只要人类不得不认可我是盟友，认同我在人世的话语权就够了，这就是我想从你们那里得到的一切。
我欣赏完由人类浅薄的见识和笨拙的语言为主演的即兴戏剧，甚至想为在场的两位鼓掌。
感谢你们又让我愉快的度过了不得不工作的一天。
细节、过程、论辩的方法都不用细说吧，反正人类的语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最后剑圣以理说服了茱莉安，让她不甘心的向我道歉。
“……对不起。”
“所以我提出第二种解决方法，压缩自由活动时间，尽可能留给挑战者们。这样以后的日子里，游乐时间可能就会大量减少。”
我根本不看向我低头道歉的茱莉安，继续和剑圣之间的讨论。
为什么要跟熊孩子一般计较呢？干脆的无视掉比什么不好。
她果然冲我咬牙切齿的表示愤怒。谁在乎啊，笨蛋。
“如果旅行失去了乐趣，就不叫旅行了。”
“……如果所有游客都像你一样要求这么多，导游会烦死的。”
我用笔划去笔记本上的另一页计划书，翻到下一页。
“从我的方面修改计划不行，从你的方面修改计划很难，那么只能从挑战者的方面入手了。减少挑战者的数量，我是说，进行一定程度的筛选，怎么样？”
“吾并非执掌权势之人，没有权力调动人世的国家进行筛选。”
“嗯，我知道，所以我建议用一种土气的方法筛选，比如说……我们可以挑小路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同行的过路的都不用担心会被杀，上来进行挑战。强大的家伙，直觉应该比较好吧，专门过来寻找的话，应该能找得到我们。”
无名剑圣思考了一会，刚想说什么，又哑然失笑。
“魔王指的强大的家伙，指的是人，还是……罢了，无所谓之事，就这样拜托卿来安排了，吾和学生都不擅此类事情。”
之后又询问了剑圣一些有关个人喜好的问题，作为预订旅馆和餐饮的参考。
剑圣一一作答，叮嘱茱莉安自己练剑，就先一步离开了。
“魔王，不要在栅栏上摇晃，会破坏人家的财务的！”
在确认剑圣已经离开，茱莉安气呼呼的指责我。
她确实是很认真的在练剑，汗水打湿了衣服，不过由于秋天穿的本身就比较厚重，没有什么可以欣赏的地方。
“财务，你说的是栅栏？”
“难道还有什么！”
我抬头看看换到第三家的林中旅馆，标牌上“梅菲”的标记。并不打算告诉茱莉安，她现在吃穿用住全都是我的财产。
包括我靠住摇晃的栅栏也是。
“茱莉安，记得你是极北冰原剑门关的月族领袖吧？”
“那又怎么样？”
“你没有必要话里带刺——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才刚刚被推选上领袖不久吧。让我猜猜，是因为你的剑术在剑门关数一数二，赢得了淘汰赛的冠军？”
“这，这和你没关系！”
“看来猜对了。我就说嘛，完全不像个领袖，不像政治家。”
“我就是领袖！”
“领袖可不会轻易指出盟友不对的地方哦，你还是比较适合当直来直去的英雄。”
我合上笔记本，把笔放回口袋里，准备回去喝酒。
嘲笑一番熊孩子，听一出戏剧，我已经很满意了。回去再教无名剑圣和伊尔打昆特牌吧，让本来就是休假的工作，更像休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