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从烟尘中冲出来，将大剑举过右肩，剑风撕裂空气，瞄准我握住武器的手。
其实没这个必要。
“你完全可以瞄准我的脖子。你能不能砍中是一回事，你能不能砍断是另一回事，砍断了脖子我会不会死就又是不同的事了。既然说了让你随便攻过来，就不用忌惮。”
伊尔斩击的时机抓得不错，刚好在我一戟砸裂地面烟尘四起的时候突击，不过如果作为长期生活在魔界的人类，与群魔，与整个魔界为敌，这种程度还不够。
怎么说呢，常规等级的战斗，和超凡等级的战斗最大的不同，一个是“破坏力”，另一个是“时间感”。
破坏力参照勇者斗魔王会造成地形的永久性改变。
至于时间感……就像是现在我完全可以突入神速领域，根本不用后退，用我的爱戟的下端反挥，在他砍中我之前把他像棒球一样打飞出去。
“铠甲不错，竟然没有变形。”
甚至上面的花纹都没有蹭掉。
“三分之一的冷翠，三分之一的山铜，五分之一的黑金，以及其他稀有金属调和，力量双子神加护，‘漆黑决意’。”
这么说来这身铠甲的价值相当于勇者之城一年的总产值。
伊尔身上总是缠着相当多的纱布，虽然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却能看见露在外面的纱布越来越红。
“还能冷静的闲聊，看来你还没出全力嘛。虽然最开始是我提议来试试手，但要是只有这种程度根本没有意义的嘛……”
“阁下在烦恼什么？”
“一路上旅行不是看过了嘛，安娜，步行前往旷野之国维内里的首都，如果有人前来阻止就战斗杀掉，如果没有就继续走，声称要屠杀掉整个城市的人。”
“安娜殿下这样声称过？不是只是在走吗？”
“没有吗？”我疑惑的问道。
看来回去要查查日程表了。
“……”
“咳，看来维嘉那边还没进行宣传，最近几天都在忙着整顿因为她放假而大乱的魔王军也是麻烦事……”
“……那么我该怎么办？”即使透过面罩也能感觉到伊尔深深的疲惫。
莫名其妙就知道了魔王的阴谋的小人物该怎么办？大概就是这样的问题吧。
“随你吧，反正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无法证明。”
“嘛，我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给安娜的退场仪式，屠城只是说说而已，我会去阻止她的。现在可以来战斗了吧，作为和安娜战斗之前的热身。”
“全力以赴的战斗肯定会让我受伤更重，而没有任何回报。就算作为康复性训练来说也未免负担太重。”
伊尔落回地面后第一时间摆好架势，依旧是持剑应对的态度，随时准备进攻。
“嗨呀，我还以为英雄们都是听说有架可打，都会奋不顾身的扑上来呢。”
“那种莽夫……在魔界的时候是最先死光。”
稍微向他的方向逼近一些，然后双方在攻击范围之外游走。
都在等待机会，打破平衡。
就这样徘徊了一会，我觉得烦了。
“如果你不打算先攻的话，那么我就来了。”
突入神速领域，如果是使用魔王的位格，这种超越时间界限的行动方式限制不大，甚至可以说方便。
但如果想要作为和安娜练手之前的锻炼，我就需要一些，呃，更像凡人一些的技术。
比如说学会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效率。
感觉用脸撞碎了些什么东西，这就是踏入神速领域的感觉。
在视界中伊尔的动作是静止的，一动不动，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砍木桩子。如果我突进到他的身旁猛攻，他会在瞬间同步踏入神速领域，挡下攻击并反击，将我逼出神速领域甚至伤到我。
人世的英雄们虽然硬实力不够强，但是这种小技巧特别多。
我和安娜则是过于强大，不死性、力量以及权柄都是太强，所以等处理完剑圣的事情之后，我们想要一决胜负，就只能限制彼此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之下决胜负。
简单来讲，用凡人的力量战斗。
我认为有必要学会这些凡人的技巧。
踏入神速领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这时候挣脱时间的限制，徜徉在无尽的可能性之中——如果没有体重或者能否定掉自身重量的前提下。
就算是斯蒂尼这种等级的英雄，在多次踏入神速领域之后，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呼吸身上也会出现大面积的淤血。在异常的时间感中来回切换，这种事情按理来说本来就是人类的位格做不到的事情。
进入双方能够互相厮杀的最优距离，同时摆好从左侧方向斜上挥斩长戟的架势，然后我退出神速领域。
传奇英雄在全神贯注，集中精力战斗，经常会做出来一些超越常识的东西。
就比如他们在燃烧殆尽的时候总能发动回光返照，再砍我一刀。
也比如他们在面对神速领域偷袭的关头，总能紧急进入神速领域防御。
这不魔法，也不科学。但这些讴歌意志力和根性的英雄们确实做到了，我研究了很久也事一头雾水。
“和剑圣试剑行不通啦，虽然他现在没有针对我的意思了，不是这个问题。关键是他的战斗经验完全不能传给别人。”
现在变成我的独角戏了。
隔着面罩都能听到伊尔剧烈的喘息声。他和我的战斗方式很接近，都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战果的思路，只要抓住机会就会一鼓作气猛攻。换句话说就是没工夫闲聊了。
至于我？应该说我的肺比较好，不需要在战斗的时候考虑呼吸的问题，等等，魔王状态我还有内脏吗……
“剑圣除了他绝伦的剑术之外，本质上只是个普通的月族。他并不能踏足神速领域。啊，还是该说无法理解他怎么应对神速领域的攻击，就算问他，最后只能得到一个‘凭感觉’的回答。”
我们双方不时在神速领域与常态时间来回切换，个人认为伊尔的战斗素质不如茱莉安，实战的时候伊尔普遍占优势，那基本上是被凶猛的攻势吓住。
伊尔能进入神速领域的活动时间长过茱莉安数倍，但不太会抓住机会，总觉得他不太擅长战斗似的——也有可能是魔界监视队流行游击战术，猛攻一通就跑，让他养成这样的习惯。
长戟的中程挥斩优势，在伊尔依仗铠甲坚固突进的时候就被抵消了，况且这是试手的战斗，我的爱戟也只有“坚固的巨型武器”这样的概念，不会用出来什么权限应用。
然而就算是我只用长戟的手柄和后端回击，伊尔站在最能发挥战斗力的角度，竟然还是我比较占优势。
当他用大剑横斩被挡下再成换刺击之前，我用爱戟的末端击中他的胸口，让空气中顿时多了些血沫。
然后一旦被压倒被动防御，想要反击的压力就会很大，我连续进行踢击、挥打，持续给予压力。
但是伊尔这里，防御的同时反而更加紧进攻，他很清楚如果这时候后退，就连近程战斗的优势都会消失，强顶着伤势继续猛攻。
这是透支性的战斗方式。
目前轻击重击加起来已经击中伊尔上百次，伤势累计已经不轻。虽然伊尔一次都没拿下过面罩，没有露出明显特征，但从伤势的恢复速度来看，应该不是月族、龙族这样恢复能力强的种族。
打不下去了，友谊战没有拼命的习俗，我也没有给别人喂招的爱好。
“行了吧，身上的纱布也该换了，再不停下来的话，你的肺也该换了。”
我主动退后两步，将胜利让给对方。
“嘶……呼，哈啊。”伊尔喘气的声音就像是肺部被撕了个洞，当停止战斗，垂下大剑的时候，站立的方式颤悠悠的，似乎随时可能倒下。
我不禁叹了口气。
不仅没学到什么，还要贴进去魔药。
“来，喝了这瓶魔药，会让你的呼吸顺畅很多。”
“……我，赢了。”
“是是是，你赢了，赶快喝了，肺出血别算在我头上。”
他拄着大剑在石块上坐下，毫无顾虑的喝下了我给的魔药。
“让我猜猜，伤得那么重也要逼我认输，是魔界监视队的习俗？”仅仅是出于好奇的提问。
“……绝不认输，否定魔王的一切，对付魔王精神污染的笨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那你还喝我的魔药？还回来！市面上一份三个科隆纳金币呢！”
“规定说不能认可魔王，但并没有说不能去认可一份对自己身体有好处的魔药。”
有时候我真的很像把伊尔的面具揭下来，看看下面的脸是不是在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