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发现趴在我怀里的维嘉已经离开，去厨房做饭了。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打了个哈切，擦擦眼角。
魔王之子归根结底还是凡人之属，无论是力量还是存在本质，都是“有限”的，精神自然也是有限的。
所以想睡觉的时候还是需要睡觉，该有起床气的时候还是会有起床气。
“大家都起来了吗？”
“我贪睡的主人，斯蒂尼已经在教导瑞雯剑术之后，睡回笼觉了。”
维嘉从厨房走出来，将煎鸡蛋和烤面包端上来。
“哦，大家都已经吃过了？”
“艾莉娜小姐已经回去了，歌莉娅公主在进行第二节课，教导瑞雯体术，斯蒂尼……现在她不是女仆，是主人的朋友，所以让她继续睡觉。”
“也好也好，对了，瑞雯现在学到什么程度了。”
我随口问道，反正这也不是必须保密的事情，不像征服人世的计划必须偷偷讨论。
“瑞雯并没有剑术天赋，体能水平也只是一般，所以恕我直言，瑞雯并不应该学习剑术，她想要变强的话，应该继续研究自己擅长的魔导科技。”
“啊，那个呀，”
我埋头于将果酱涂抹在面包上的动作。如果有时间有闲情逸致的话，这个动作很有趣，但每天都吃果酱面包的话，重复这一动作会很麻烦，必须一点一点用餐刀将果酱涂抹上去。
而且我又有些完美主义，如果不把果酱涂匀称会很不舒服。
总觉得很繁琐，就没有什么能够快速涂抹的果酱的工具吗？
“您可以使用滚轮，我最近购买的。还有请问您说的‘那个’是什么？”
“涂抹是方便了，但滚轮会弄脏，而且会有不少粘在滚轮上的果酱浪费掉，还是有违我的完美主义。”将滚轮放在果酱的瓶口，但想想还是不好。
“您是未来的魔王，请不要在意浪不浪费的问题。您刚才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诶诶，虽然是魔王也有环保意识啊，虽然不是为了保护世界，我只是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应该充分利用才对。”
“那么干脆将果酱瓶直接倒在面包上好了！请快说‘那个’是什么！我很在意！”
依照维嘉的说法试试看。
哦，粘稠的果酱在面包上完美铺散开，只要用餐刀稍微划一下就能铺满整块面包，真好。
而且奇妙的，没有心理不舒服的感觉，不违反完美主义也不会浪费，太棒了。
这种奢侈的吃法并不违反我的美学，毕竟魔王很有钱啊。
“那个……就是说啊，这样直接倒出来会不会太甜了？”
我咬了一口面包，果酱似乎有些多了。
“我·亲·爱·的·主·人……”
维嘉扭曲的笑着，全身都在颤抖，拳头紧紧握起来，嘴角也在抽搐。
正经的家伙就是不喜欢搞笑。
“知道啦知道啦，很抱歉但看你着急的样子太好玩了所以一时忘乎所以了，请原谅我吧。”
虽然想看看维嘉继续着急的可爱样子，但她因为魔王军的统筹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再给她增加压力很不好。
“那个啊，就是说不用去管。”
我把面包塞进嘴里。果然太甜了，而且果酱多得快要溢出，如果滴在衣服上就又要麻烦维嘉帮我洗。
“什么意思？”
“看那个，用你的知识判断一下，瑞雯做的怎样？”我指着窗外，和歌莉娅战成一团的瑞雯。
“很糟糕，压倒性的战斗，单方面的虐待。我不懂女孩子心的主人，现在去阻止这场不留情的指导战更会增加好感度。”
“别说我不懂女孩子的心，就像你懂是的。真是的，细致评价一下动作就好，别说多余的讽刺。”
“这个嘛，”维嘉走到窗口，看着相互战斗的二人。
歌莉娅不会留情，她做不到人类那么圆滑，所以说是战斗，就是毫不留情战斗。
两名金色头发的少女交错出拳，互相争斗，但铅色眸子的歌莉娅明显占上风。
左左右的组合拳出手，瑞雯勉强挡下，然后歌莉娅转身一记下段踢，瑞雯意识到但动作跟不上。
瑞雯想要侧身弓步格挡，但晚了一步，被踢了一个趔趄。再之后就是歌莉娅欺身而上，崩拳加肘击加膝撞让瑞雯倒地。
瑞雯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过了好久才自己爬起来，重新摆好架势迎战。
“很没有悬念，对吧维嘉，物理战最强对战新手，就算一赔两个亿我都不愿下注。”
“歌莉娅让分的地方只有身体素质，她的战斗意识和出手速度都还是人世最高的程度。而瑞雯对战局的把握很不错，但她身体的反应跟不上意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您现在去阻止这场压倒性的战斗还是来的及的。”
我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水。
“维嘉，如果想要追求女生，表示善意是必须的，但表示善意并不能以装傻作为前提。也许有些女孩子喜欢这种担忧，但瑞雯不是。”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所以也喜欢聪明的人。我这样下定义。
“现在很明显是瑞雯在经历着毫无意义的单方面殴打啊，并不是有什么内涵。”
“不，这是‘女武神系列’计划。瑞雯从来不笨，她知道自己没有天赋学习体术或剑术，但她的天赋在于——”
我指着瑞雯送给我的一只构装体巴洛兔，机械兔子正在咀嚼着魔力结晶，似乎突然发现我的视线在关注它，两只金属耳朵立刻支棱起来。它立起前身，看着餐桌的方向。
“——在于将事物用魔导科技表现出来。你看这只兔子，它的动作就是模仿巴洛兔的行为。维嘉，你觉得如果瑞雯能够将剑术和体术用魔导科技表现出来呢？”
“您是说，她想要将巅峰战士的武技通过构装体复制产生？”
“对哦，将战士的意识和思考写进程序，录入魔导科技，作为外置装甲附着在自己身上，你觉得怎样？”
我抓住想要抢走我早餐唯一一根香肠的巴洛兔的头，扔到墙边，构装兔就像真正的兔子一样受身，然后加速逃走了。
“……那太可怕了，如果瑞雯真的能做到，我们会面对一支不会劳累，每一个都有巅峰战士水平的大军。”
“这就是魔导科技的意义，让弱者拥有与强者比肩的能力，不是靠腕力，而是靠智慧。‘女武神系列’计划，就是有关一系列外置装甲的设计，瑞雯并不是希望自己变强，她想要知道各种动作的运动方式和巅峰战士的战斗方式。也可以说她是在采集数据，用魔导科技的方式表达所必须的数据。”
“我高瞻远瞩的主人，您是希望阻止她吗？需要杀掉她吗？”
“喂喂，你和瑞雯不是好朋友吗？直接就开口想要杀掉她呀。”
“那只是设定上，就像是您设定是来自西方开拓园的影术士，安道尔·梅菲，我设定是‘瑞雯的好朋友，女仆维嘉’。如果是您的意志，我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维嘉在窗户前面的身影，面孔在隐藏在阴影中，带有笑意的嘴唇间也带着些许血腥的气息。
魔族从来都是这样，向往着黑暗，向往着毁灭。我和维嘉也不是例外。
“忠心可嘉……不过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去阻止她。”
“为什么？”
“很好，我耍帅耍了这么久，就是希望听别人疑惑的说一句‘为什么’，然后我居高临下的解答，这种帅气的对白人生至少要来一次啊……抱歉我过于兴奋了，我不会阻止瑞雯的开发工作，什么都不会做。如果非要做点什么，我想想，嗯，大概是帮她烧洗澡水和递一块毛巾吧。”
“抱歉，我并不理解，”维嘉紧皱着眉头：“如果之前的各种跨时代发明，会造成黑暗之海的动荡，那么依照您所说的‘女武神系列’更应该阻止才对啊。”
“你知道吗？永动机不可怕，冻结炸弹不可怕，魔力拓展棱镜不可怕，无论瑞雯造出什么黑科技都不可怕。再大的巨石投入大海里也不会让海平面上涨，真正可怕的是，瑞雯造出来的东西让凡人也能理解。我们可以毁掉魔剑，粉碎圣物，甚至不朽者也有被我们迫入死地的那天，但我们杀不死已经传播的‘知识’本身，那是神明的领域，受到海顿的庇佑。”
“让凡人获得与被选中之人同等的战力，这难道不是莫大的僭越吗？”
“我说，这次不是，只有这次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次不同。瑞雯不会再甘于平凡，不会再自认平凡。她会穷尽自己的超凡，用那些朦胧又卓绝的天赋制造‘女武神系列’，那将是神秘的，不可复制的杰作。不会普及，不会让人世更进一步，只是世上又多了一个无关紧要，只能够做到‘拯救世界’这件事的英雄而已。”
“我不理解。我含糊其辞的主人您为什么如此确信。”
“因为那是注定的，一如曾经，一如未来。”
维嘉明显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她虽然工作能力强，但也没有聪明到海顿的程度。
她只是默默地向我鞠了一躬，去卫生间烧热水去了。
维嘉说我有驾驭怪物的气量，但没有驾驭怪物的能力。我承认，我确实没有那种才能。
但为什么一定要局限于怪物的身份呢？为什么不能变成某种更伟大的存在，比如魔王，神明的程度？
只要抛弃凡人，抛下这个人世就可以了吧。瑞雯就能够达到更高的程度，就能得到让所有人都开心地结局。
这也是我回到过去的原因。
我把最后一小块面包加煎鸡蛋扔进嘴里。
果然，还是太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