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四肢。

行进不再依赖锅炉与燃料。

拥有了双眼。

她倍感新奇的看着远处的大海、大海上的幽暗天帷、天帷外的隐约可见的日月星辰。

“塞壬...”

她下意识的呼唤起了对方的名字。

“是的，我在。”

这就是人类所有的感觉吗？

她本来是想这么问出声的，但话提到了嘴边却只是转变为了寻求指令的刻板话语。

“现在的我应该怎么做？”

端坐在燃烧着的海岸线上，齐柏林的背后是化作废墟的韦巴港。

如同被巨兽的利爪给剜过一般，足有四百余米的数道焦黑沟壑直接贯穿了防波堤与海岸的纵深，在波罗的海与韦巴湖之间留下了几乎难以被时间抹去的狰狞通道。

建筑被狂乱的水流给吞没，军港被化作了拂晓前点亮夜空的巨大火炬。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报复。

毁灭了曾记录她屈辱，囚禁她自由的港口，同时也杀死了背叛她又一次信任的北方联邦军人。

但在这之后，她却没有感到任何的畅快。

留下的，只有仿佛结束了一段繁重工作后的麻木与空虚。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此前，她只是一条船、一个工具、一个武器。

船不会思考，工具没有自主性、武器也不存在自我。为此感到了为难的齐柏林只得将这个问题留给了那个予她新生的存在。

“如何去做？”

“你不想继续你的复仇了？”

“我不大懂...还应该向谁复仇。”

虽然被背叛，也因此抱有怒火与憎恶。但当即就将仇恨宣泄的齐柏林却并没有打算将这份连锁继续下去的想法。

“.......看来是我干涉的时间太早了...你不应该是这种状态的，与预计的‘参照模板’出现了偏差...扭曲指数达到了24.1752%吗...唔...算了。虽然不是按照预期的基准来发展的，但这不重要，毕竟你是‘初始核心’是元数据。只要在衍生分支的部分予以‘更新’也就没有差别了。”

接连说出了些难懂的话，对此感到费解的齐柏林下意识的张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插入话题。

交流这种行为对于齐柏林的船生而言也是个新鲜事，说到底，就是没有经验。

但显而易见的，对方也并未将自己的自言自语当做与齐柏林之间建立‘对话’的一环，当即便做出了某种决定。

“呐，齐柏林，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获得’都有其代价。”

代价？

齐柏林愣了愣，但很快便意识到对方所指的她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是的，我做好准备了。”

这份轻易倾覆天地，宛若神明的力量倘若有代价，那么会是什么呢？

“自此，你将堕入地狱，步入最为糟糕的战争与残酷的死亡中央，以此展开永无止境的轮回。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如果是后来的拥有了更多阅历与知性的齐柏林，想必会在这时反问一句‘我哪里还有的选？’吧。

但现在刚刚重获新生齐柏林却只是默默的在心中松了口气。

“战斗是我生来的天职，若是能永远的进行战斗，那么我只会感到无上的荣耀与庆幸，这就是我所要的。”

“...这还真是有你们族群风格的发言，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这不一样。”

塞壬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某种化不开的悲伤。

“当无心的无机物获取了内心，觉醒了情感的‘生命’，便再也无法成为单纯的兵器去使用了。”

“你的内心终将因战斗磨损。是的，你将不会真正的‘死亡’，但与之付出的消耗却是你的灵魂。这也是‘代价’。并且负债的最后将比死亡更加可怕。因为这是没有‘期限’的。”

“......我不理解。”

“你最好是不理解，我现在可以指出你的另一个道路，你可以选择‘拒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再度剥夺你的意志，让你重新成为一条船，这才是你应有的结局。”

齐柏林愈发的不理解了，既然如此，那么对方之前大费周章的将她唤醒又是为了什么？

行为必然伴随着目的。

那么这种自我矛盾的行为又代表着怎么样的目的呢？

体验着伴随第一缕日光一同拂来的海风。在背后的焦热地狱里，这抹清凉显得是那么的独一无二又弥足珍贵。

少女思考着对方所给出的选择。

一方是对她而言再好不过的未来，以战斗获取存在的价值，以敌人的残躯见证她的荣耀，这份激动人心的道路甚至可以一直前进下去。

而另一边是毫无意义的反复终结，她将回归灰败的原貌，如同浮于海上的棺木，面对她的或许又是沦为靶船，哪怕最幸运的也不过只是变成架设在海上的展览馆。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被拆解回炉，留下舵板、船锚之类的散件作为她存在过的象征摆在博物馆中供人参观。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

“不要停下来...”

凝视着远方在波罗的海的海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日，齐柏林的低语道。

“什么？”

“我不要停下来，我也会加油的，只要不止步，前方就一定会有路的。”

银发的女孩露出了一抹微笑，这是仿佛源于情感的本能，根本无需学习便能自然而然的牵动了脸部应有的肌肉，做出的名为笑容的表情。

“会遭遇到的死亡也好、苦难也罢，但只要还能战斗，我的存在便是有价值的，至今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劳......”

是啊，既然拥有了生命，体会到了这份奇迹的她哪怕曾是钢铁所铸的死物又怎会去选择回到苍白的过去？

“什么嘛...果然还是拒绝了啊，那些家伙的判断还是挺准的。”

塞壬的声音在齐柏林做出觉悟的关头适时的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可惜。

“你前方的...可是绝望的地狱啊。”

“我本就是在地狱中获取生命的啊。”

“这样啊...”

塞壬不再劝了，它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只是留下了自己最后的衷告：

“那么，再度苏醒过来的你请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违和的事情，都不要去探究。”

“去战斗吧，全身心的战斗。在此之外的任何事物都别想着去改变。”

“真是的......假如你与‘原案’一样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也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塞壬的声音开始逐渐的衰退。齐柏林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等等...”

“那么永别了，原型体No.252。”

自齐柏林获取生命以来一直都能借助灵能察觉到的视线，在太阳彻底抬出海平面的这一秒消失了。

【上位观察者记录可备案。】

【备案完成。】

【No.252资讯已生成，档案已收入。】

【资讯回环展开，源数据下位链接端生成完毕。】

【当前链接次数：0】

【档案生成时间：W.H.C.（War in Heaven Century①）4095】

【记录者：Unnamed Pioneer Parliament②】

①War in Heaven Century——天堂之战纪年：虚拟纪年，以天堂之战的胜利年份作为纪年元年。这里天堂之战的胜利时间设定为（C.E.2520）。无论是否是群星玩家，这里可以直接将W.H.C理解为河系统一元年。

②Unnamed Pioneer Parliament——无名开拓者议会。具体职能随剧情推进后在资料卷解锁。

PS：你以为是正文，其实是齐柏林番外哒。预计大概三万字，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看正文好了，因为有剧透的部分，另外番外的更新并不影响晚上的更新的正文。

PS2：齐柏林的档案表已出，随剧情推进在资料卷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