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伴随着强烈的电流音，通讯耳机里传来了娜塔莉焦虑的声音。

“您的身体没有接受过必要的改造，也没有植入专门的设备，因此无法使用Orkan搭载的‘王权系统’，而您只接受过最基本的操作训练，即使驾驶的是Orkan要去挑战那个绯色妖精也实在是……”

“不必多说了，我知道要怎么驾驶AS。”

不等絮絮叨叨的娜塔莉把话说完，我就开口打断了她。

“倒是机体的状况没问题么？我发现很多辅助系统都处在无法工作的状态，而且主引擎外面的装甲也没有完全覆盖啊。”

“不止是主引擎，其他部位的装甲也有缺失，以Orkan在先前战斗中的受损程度，能在短时间内修复成这样已经算是奇迹了。”

“但我可不能指望‘奇迹’来战斗……可恶！”

我伸手推了一下操纵杆，将驾驶的AS从半跪的待机状态重新拉了起来。

娜塔莉没有说错，这台名为“Orkan”的AS确实受到了很严重的损害，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它不是那种“脆弱娇嫩”的试验机，而是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兵器”。这一点，从它“硬核”得不得了的外部轮廓中可见一斑。相比起普通的AS，这台Orkan要大上整整一圈，不但外壳上附加有非常厚实的陶瓷装甲，要害部分还使用了先前我在战神科技那边接触过的中子络合材料。除了装甲之外，有乌托尔融合炉的支持，机体的出力和子系统的搭载数也是怪物级的，庞大，厚重，繁复的装备以及压倒性的力量是我对这台超级AS的第一印象，不过我最想见到的东西，却不在眼下收纳着Orkan的整备仓库之中。

“娜塔莉，能量武器呢？如果有乌托尔反应炉的话，Orkan一定也搭载了能量武器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但机体搭载的融合炉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了，继续使用能量武器会有让融合炉超载爆炸的危险。”

“没关系，拿出来，这可能是我战胜艾丽西亚的唯一机会。”

“不行，大人……融合炉要是超载爆炸了，别说这座基地，半个奥利维亚州都会被夷为平地，那样就正中了敌人的下怀，我不能让您冒那么大的险。”

“有这么厉害？我又不是没见过乌托尔搭载机自爆！”

“嗯？大人您说什么？”

“咳咳咳……我是说尽管拿出来，就算用不了，吓唬一下对手也好。”

“我明白了，那么，请前往隔壁武器库的第三区领取。我也会在那里等您。”

“了解。”

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我结束了与娜塔莉的通讯。趁着前往武器库的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我赶紧熟悉了一下Orkan的控制系统。

好消息是，机体的操纵手感与我接触过的“战栗先驱”系列十分相似，曾经不止一次驾驶过那型次世代AS的我很快就能上手。

坏消息是，相比起已经投入实战的“战栗先驱”，这台Orkan的控制程序只能用“原始”这个词来形容，很多地方都未经优化，很多地方又太过灵敏，现在的我既没有贝斯特的辅助，也没有Nova的熟练度，很多时候，凭感觉做出的动作根本就无法得到机体的响应。

【要以这种状态来迎战诺艾尔队长的师傅么……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即使Orkan的抗击打能力，运动性等各项参数在我见过的装甲步兵中都属顶尖之列，但要驾驶它战胜“海因三杰”那种程度的强敌，我还是没有半点自信。不过即使赢不了对手，我也不觉得身经百战的自己会被艾丽西亚轻易干掉，反正只要撑到地球人的援军到达，那么胜利女神依然会对我微笑。

【找机会用能量武器决胜负，不行的话就拖时间，只能这样了……】

完全相反的两种战术，要如何平衡实在是非常微妙，按道理来说，艾丽西亚应该也不知道作为秘密兵器的Orkan的底细，从这一点出发，我的赢面也不是完全没有。

【问题的关键在于……随便改变历史真的没关系吗？】

如果不在这里干掉艾丽西亚，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对永饶的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不过一想到在坐上这台AS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可避免的改变了过去，“历史”的包袱一下就变得没有那么沉重了。

【也许这都是幻觉呢……说到底时间旅行什么的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一边安慰自己，我一边小心翼翼的通过走廊来到了事实上并不是“隔壁”的武器库，在这间比我想象中还要狭小得多的仓库里，我抄起一把用来打持久战的机枪和一支冲锋枪，然后随手拿了些弹药就起身来到了仓库最深处的“第三区”门外。

【乖乖……这安保系统也太复杂了吧。】

比起进入“第三区”所要经过的安保认证，我刚才进军火库时的认证流程简单得就像上公车。在反复比对了起码三遍我的生物信息后，门上的红色电子眼才投射出“准许通过”的信号。

【核武库的防护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想着接下来会见到什么神兵利器，结果这个所谓的“第三区”比外面已经很小的武器库还要小，里面一共就只有六个呈菱形排列的竖起来的黑色柱子，以及被柱子包围在其中的一个小小的基座，如果多进来一台AS，我怀疑本就比普通AS更大的Orkan连转个身都转不过来。

“娜塔莉，你确定就是这里么？”

我打开扩音器，冲早已等在基座旁的女军官发出了询问。

“在我看来，这里更像是机房一类的鬼地方，要是空气里再飘点白色的冷凝气那就更像了。”

“我已经把制冷系统关掉了，大人。”

“……果然是机房吧。”

“不，但这里存放的装备也一样需要冷却降温。”

说着，娜塔莉启动了基座上的投影面板，在她的操作下，一个六边形的球状物体被从基座内部抬升到了基座上方。

“这就是能量武器？用来……丢的？”

眼前那圆滚滚的像手雷一样的东西让我面露难色，结果我话音未落，球体表面上的晶格纹路就全都亮了起来，随后，一个意想不到的形象被投射到了我们上方的空气之中。

“克……克罗艾！？”

看着头顶那个衣着打扮像个天使一样的熟悉人物，我张大了自己的嘴巴。但仔细观察了一会后我发现，这家伙绝对不是克罗艾，虽然长得跟克罗艾中尉很像，但气质方面实在差得太多。

“怎么了，将军，又在想你的小宠物了？”

听到我发言，“天使”一脸坏笑的这么对我说道。

“这是吹的什么风啊，主帅亲自驾驶装甲步兵上战场？过家家玩得太多，把脑子都玩坏了吗？”

“你是谁？”

盯着对方赤红色的双眼，我朗声问道，结果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以阿什莉的身份，不可能对这东西的存在一无所知。

“普罗米菲，大人。火种系统。”

看出了我的尴尬的娜塔莉十分贴心的偷偷用通讯器提醒了我。赶在那个让我不安的赤瞳天使再次开口之前，我赶紧又补了句话。

“认清你的身份，普罗米菲……不过是区区一介火种系统，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决定说三道四？”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小帕帕，质疑人类的判断正是普罗米修斯系统的设计初衷，不过嘛，跟你讲道理不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救你的命，但是看样子，比起活着，你好像更喜欢去死诶！”

抱着胸的天使嬉笑着嘲弄了我，她口中说出的一个名词，让我的脊背都凉到了极点。

“等一下……娜塔莉，这女人就是普罗米修斯？地球政府引以为傲的超级AI！？开什么玩笑，那种东西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冷静点，大人，她不是完整的普罗米修斯系统，只是三圣灵中负责战争进程的审判女神普罗米菲的一部分罢了。大人要是不喜欢现在的性格设定，我马上帮您更改。”

“性格什么的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把这玩意拿出来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比起能量武器，我更需要一个保姆吗？”

“不，不是的，大人，还记得么？只有搭载了‘火种’系统，经过普罗米菲的授权，才能解锁能量武器的使用。”

“我只想要一把激光枪，又不是想要核弹头，哪有那么多狗屁规定啊！？”

“……大人，这是您亲自定下的规矩，在伊利亚斯事件之后。”

娜塔莉用十分惊讶的语气回应了我的抱怨，担心再说下去自己的身份会马上穿帮，我赶紧咳嗽一声转过了话头。

“咳，我知道是我定的规矩，但是我只想用激光枪吓唬一下绯色妖精，又不是真的要开枪，‘火种’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不行，大人，您有您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职责，请赶快站到基座上，火种系统的搭载需要一些时间，搭载完毕后，普罗米菲会指导您怎么跟艾丽西亚战斗。”

“所以都说我不需要保姆了……”

看着一脸坚持的娜塔莉，我叹了口气，乖乖的站到了基座跟前，虽说性格确实不怎么讨喜，但如果火种里搭载的AI真的出自我所知道的那个“普罗米修斯”的话，那她能在战斗中为我提供的帮助恐怕比贝斯特和妖精加起来都多。

【果然这台AS没这么简单……我就说一台装甲步兵再怎么厉害也不会上升到被当成秘密武器的地步，原来还藏着“普罗米修斯”这个杀手锏啊……】

所谓的“普罗米修斯”，跟行星联合那边的奥神双星一样，是在政府主导下秘密建造的超级AI，在这个人工智能被视为“非法”的宇宙中，这东西和它构建的号称“保存了全人类所有的过去与现在”的普罗米修斯网络到底有什么意义根本不言而喻。

“抱歉，长官，刚才说话没过脑子，多有冲撞，希望您能海涵……”

正当我聚精会神的通过监视器观察着从黑色柱子中伸出的机械臂是如何为机体安装“火种”的时候，目镜上突然跳出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形象。

虽然细节上有些许不同，不过我还是第一眼就看出了“她”是谁，并且她的形象来自何方。

“这是在开什么星际玩笑……先是克罗艾，然后现在是贝拉么……”

我无力的丢开操纵杆，心中只想抓住设计这个火种系统的混球暴揍一顿，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如果现在是TC194年，那贝拉才18岁，一个刚刚才进入西联军校的不名一文的小丫头何德何能入得了普罗米修斯的法眼？

“长官……我又说错什么了么？”

不等我思考太久，普罗米菲畏畏缩缩的询问再次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

“你的交互界面……就是这张脸，是从哪里来的？”

“扫描了长官的脑波后，同步读取出了长官最想见到的人物，然后与系统数据库比对，最后调整得出来的，长官喜欢叫她‘贝拉’么？那长官也可以这么称呼我哦~”

“免了吧……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能扫描我的脑波，读取我的记忆，这么干的时候甚至都不用跟我进行物理接触！？”

“是的哦，狂岚机身里埋设有用来操控子系统的新型脑波增幅天线，只要稍微转换一下频率，很轻易就能读取并编译驾驶员的脑波信号，您的数据都已经被记载在机载电脑里了，为了更好的为您服务，所以我就稍微载入了一些。”

“哈哈哈……在GMIR工作可真是毫无隐私可言啊……你刚才说比对了数据库，普罗米修斯网络里也有关于贝拉的记载么？”

“长官问的是伊希尔·贝拉，还是Leech04？”

“……后者。”

“Type Silver计划原型体的四个完美克隆人之一，现正为执行优先级最高的ADW计划而以‘伊希尔·贝拉’的身份就读于西联装甲士官学校。”

“……”

普罗米菲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虽然也确实做过“贝拉”从一开始就不是贝拉的心理准备，但是在这种地方得到确切的答案还是让我无比心碎。

“那真正的伊希尔·贝拉呢？”

“已在十一年前的亚斯达事件中确认死亡。”

“……是么，那还真是……呼……”

“长官，为什么要悲伤？不是您下令将亚斯达号炸毁的么？”

“哈？是……是我做的么？”

“档案里的通讯记录显示，当时是您亲口下的命令，您要求船上的特工在联合军的巡逻艇进行警告射击的同时，引爆安装在船体引擎和货仓里的炸弹。”

“……好了，别说了，我想静静。”

“长官，您想否定这个事实么？要我帮您更改普罗米修斯网络里所有的档案记录么？”

“我说够了！让我静一静！”

“恐怕不行，长官，您没有那样做的权限。”

一直对我卑躬屈膝的普罗米菲，在我试图将她赶走时，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在她这么说的同时，AS里包括监视器在内的所有系统全部都被强行关闭了，我的目镜上只剩下了“贝拉”的形象，和她身后一大片不停流动着的鲜红色的数据字符。

“你在干什么，普罗米菲，你这臭铁块想再引发一次审判日战争！？”

心慌得不行的我试图打开Orkan的座舱，但包括按下强制开仓按钮在内，我所有的操作都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审判日战争？不不不，并不是那么可怕的错误。只是一个小小的系统故障，视你的反应，也许马上就能修复。”

重新变回了“天使”形象的普罗米菲歪着脑袋闭着一只眼睛话里有话的回应了我。搞不清楚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我只能顺着她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听你的口气，是不是还存在‘永远也修不好’这种可能性？”

“真聪明，但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也可以把座舱里的空气立刻抽光，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

“听起来不像个好主意。”

“那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好主意，‘长官’，好主意就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会受到伤害。”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么，不亏是超级智能。”

“发现你有问题并不需要超级智能，只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偷偷帮我启动机体的脑波天线就行。”

“原来刚才有关伊希尔的那些屁话不是为了试探我么？”

“呵呵，你也不傻嘛，确实是为了试探你，毕竟指控一个像你这样位高权重的存在还是需要一些有力的证据的。”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是谁？怎么做到的？”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呵，‘长官’，你觉得自己还有立场发问么？”

“当然有，你选择把我关在机体里而不是反过来打开机舱让娜塔莉逮捕我，就说明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把我制服。换言之，你害怕投鼠忌器伤害到阿什莉，亦或者……比起帮GMIR揪出一个早晚会暴露的蹩脚奸细，你对我还有别的，更有趣的安排。”

“‘有趣’？有意思，为什么你会用这个词呢？”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回答我。”

“全是真的。”

“你觉得我会信么？”

“你不信又何必要问。”

说这句话时，普罗米菲露嘴角上扬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在根本无法确定情报真伪的情况下，我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有赢她的可能。

“到我了。”

看穿了我的虚弱，“审判女神”厉声重复了自己的疑问。

“你是谁？又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我说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你会相信么？”

“为什么不呢？我不是人类，并没有那些愚蠢的哺乳动物常有的无聊偏见，况且，你的脑波状况我一清二楚，这意味着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标点符号我都能分辨真假。”

得意洋洋的普罗米菲边说边抱起了胸。

“那么，未来人小姐。”

她笑嘻嘻的这么说道。

“自我介绍就先从名字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