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动步兵？】

监视器中那些人体大小的战斗机甲引起了凡赛尔的注意，他知道那种东西是被称为‘兵蚂’的有自律AI的次时代对人扫荡兵器。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本身对外宣称还在试验中的东西GMIR居然私底下偷偷量产了那么多。虽然‘兵蚁’的武器对付AS稍显不足，但如果是扫荡轻武装的步兵或者平民的话，那效率有人驾驶的AS根本无法望其项背。更可怕的是，除了地面上茫茫多的自动武器，虚拟的天穹上不知何时也布满了攻击无人机‘杀人蜂’的身影。那些机动灵活的小魔鬼配合着它们在地上的同伴，瞬间就将战火烧遍了整个模拟演习场。

“Oregami，确认生还。”

无人机大军与侵入的联合军的交火让整个虚拟的城镇都燃烧了起来。在这一片混沌的乱战中，一名正常大小的女性投影突然出现在了画面之中。穿着一套洁白的连衣裙而不是军官制服的她指着漫游者的镜头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在她的背后，一台被遥控的‘忍蜂’和数个自动步兵一齐朝着朝比奈的机体举起了武器。

“D代码启动，歼灭零区所有有机体。开火！”

话音未落，枪声已经响彻了天空，只不过被打成了燃烧的废铁的并不是军士长的AS。无人机的反应速度确实要比有人驾驶的机体快了不少，但这并不表示它们的个体战斗能力就能比得上历练战火的老兵。手持双枪的伊织轻而易举的消灭了面前的敌人，但回转过监视器的她却发现另外两台装甲步兵已经逼到了自己瘫倒在地的前辈面前……

“从我的前辈身边滚开！”

虽然视频文件还在播放，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凡赛尔不用看也已经回忆出了个大概。察觉到了葛雷温的心不在焉，在录像播到击破追击的敌人之后，朝比奈就把它给停了下来。

“Prometheus……主控电脑……就是那个投影中的女孩吗……伊织你还真是猜对了啊。”

“但是我没想到它居然要杀我们所有人……对不起，前辈，如果我能早点想到的话，在希尔德去更改最后一个能源节点的时候，我肯定会拦住她的……”

“原来希尔德设定那些能源节点是为了重新启动这台疯狂的主电脑么……难道卡塔琳娜说的都是真的？那家伙和艾琳娜真的是叛徒？”

凡赛尔感觉后脑上的伤口传来了一阵一阵的疼痛，这种疼痛折磨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希尔德呢……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伊织流露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

“跟前辈分开之后，我们就到了中央广场。广场上戒备很严，我是想等前辈来了再一起研究对策的……但是希尔德说她知道一条直通第二指挥中心的维修通道，还说前辈肯定死了，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气不过就跟她吵了几句，然后就被她丢下了。本来我是想去追她的，但我又担心前辈的安危。就在这时，我无意间发现联合军的几台新型机就潜伏在广场的附近，于是我赶紧关掉引擎藏了起来，等到它们对广场上的GMIR发动进攻的时候我才敢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在录像上了……”

“呼……”

听完朝比奈的说明，葛雷温叹着气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零区的事态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虽然中尉不知道在这场乱局中自己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他过于轻信希尔德以至于被对方利用确是不争的事实。他想不明白希尔德这看似自杀的行为背后的意义所在，也不明白她到底出于什么心态要放出那个将要屠戮包括她的博士在内的所有生灵的邪恶存在。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到底应该相信谁？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我的努力和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凡赛尔彻底迷茫了，不管是眼前的困局还是人生的道路，他都找不到出口所在。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他的面颊。

“伊织……”

葛雷温看向了手的主人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其上点缀的琉璃一般的晶莹眼瞳中闪烁的全是柔和的期待。眼看眼前的女孩闭上眼睛慢慢的俯下了身子，凡赛尔的热血一下就直冲上了大脑。但在两人的嘴唇真正的交叠在一起之前，中尉咬着牙齿用力的推开了朝比奈的身体。

“军士长……你脑子坏掉了吗？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前辈才能接受我的心意？我们都已经快要死了……起码在死之前……”

“妈的，别胡扯了！谁都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

凡赛尔第二次推开了紧逼上来的伊织，而且这回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直推得军士长重重的撞到了她身后的墙上。

“……”

从墙上滑下的朝比奈低着头沉默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而葛雷温也偏过了脑袋不再看她。中尉不想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做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忘记那个他真正爱慕的女孩。

“对不起，伊织……”

长久的沉默后，终于还是坐起了身的凡赛尔首先开口道了歉。

“我太粗暴了……对不起。不过我有喜欢的人，我是不会接受你的，你以后肯定会找到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在此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种地方……”

“……要道歉的是我，突然说出那种话，一定让前辈很困扰吧……”

出乎葛雷温的预料，缓缓抬起头的伊织不但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对他恶语相向，还满脸愧色的还反过来向他道了歉。虽然在中尉的印象里，除了有时有些固执之外，朝比奈一直是个很温驯的人，但他可没有想过这个女孩在感情方面也能如此的善解人意。

【之前我对她的那些成见……都是错觉么……】

还没等中尉从这出人意料的发展中回过神来，伊织已经重新站起。在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痕后，军士长快步走到了凡赛尔的身边，一边稳稳的扶住了他虚弱的身体，一边捡起了地上掉落的速食品并顺手剥开了后者的包装。

“之前光顾着说话了……都忘记要吃东西了，我记得前辈很喜欢吃辣的吧……真是的，肯定是因为抽烟抽得太多了，舌头都被搞坏了，今后可不许再抽那么多烟了。”

明知对方是为了压抑心情而在转移话题，但听到伊织对自己生活习惯的埋怨时，接过了她递上的食品的凡赛尔的心中还是涌起了无限的伤感。面对可爱又体贴的朝比奈，要说葛雷温完全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想起与艾琳娜渡过的那一段美好时光，在背叛爱人的负罪感下，他根本无从思考别的可能性，只能像过去无数次一样，靠着战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真正的感情。

“啊，好辣……辣过头了。”

“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水，水在哪来着……”

看着伊织忙乱的样子，凡赛尔叹了口气，在默默的把剩下的半块辛辣口味的速食品一起塞进了嘴里后，他手脚麻利的撕开了另外一个包装袋……

【艾琳娜……你真的值得我付出那么多么……】

五分钟之后，匆匆结束了这顿规格外的餐饮的葛雷温不顾朝比奈的反对，重新穿上了自己那件破漏百出的宇航服。勉强的用修补剂粘合密封了一下裂口，还不等做压力测试，他就站起身朝房间的大门迈出了脚步。

“前辈，都这样了，你还想去哪里啊！”

不消说，他乱来的行为只能引起伊织的坚决反对。不过下定了决心的葛雷温又岂是朝比奈能劝得回头的存在？

“当然是去找希尔德和艾琳娜，从Prometheus的攻击中救出她们，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别说傻话了啊，前辈！零区这么大，她们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而且你的AS也毁掉了，你到底要怎么跟外面的无人机大军还有联合军抗衡啊？”

“当然还有办法，你忘了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了？”

“那个GMIR的少尉？但是……”

伊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凡赛尔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压过了她的声音。

“没什么但是的……我不会放弃艾琳娜，也不会放弃希尔德，即使她们做了叛徒也一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她们带出这里，至于她们人生剩下的道路，到时候就给她们自己去选吧……咳咳……”

“卡塔琳娜会同意前辈你的要求吗？她可是一个GMIR！”

朝比奈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对于她天真的疑问，葛雷温不由得笑出了声。

“GMIR也是人，除非想被核弹炸成灰，不然她也别无选择。”

说着，中尉朝军士长的方向伸出了手。

“来帮我一把，伊织，让我们来一起结束这一切吧。”

“……”

犹豫着的伊织没有答话，但她还是很小心的将腿脚不便的凡赛尔的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上。连丢在地上的杂物都没来得及整理，他们俩互相搀扶着，很快就离开了空空如也的房间，来到了建筑外军士长的那台伤痕累累的漫游者前。

【看样子已经完全的撕破脸皮了啊。】

外头的虚拟演习场此时已经退去了一切投影伪装，所有的照明设备与之前漫天的繁星一起全都黯淡了下来。整个演习场恢复了它原本单调，压抑，黑暗，沉闷的样子，如同地底的墓穴迷宫一般，这里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光明和希望。

【哼，作为葬身之地还真是合适，话说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黑暗中靠肉眼无法识别烟尘，不过凡赛尔发觉枪炮的声音确实只在很远的地方时断时续。不过即使如此，中尉依然不敢大意，因为Prometheus对零区的掌控程度对他来说还是个谜，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在对方的监控之中。

【总之，要先联络卡塔琳娜。】

靠着伊织的帮助，葛雷温坐上了前者的装甲步兵。在启动引擎之后，他直接将通讯器调到了WI8紧急频道。

“Einonychus呼叫Leech90，Einonychus呼叫Leech90，听到请回答，Einonychus……”

频道里杂音一片，很明显是受到了干扰，但即使如此，凡赛尔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对方，因为他知道比起他需要卡塔琳娜，那个有着一对功能强大的电子天线的狡猾女人现在肯定更加需要他，因此，她一定会想办法在WI8中跟他建立起联系。

“这里是Leech90，葛雷温中尉，你听得到吗？”

功夫不负有心人，葛雷温持续了数分钟的呼叫终于有了回应。卡塔琳娜的语调听起来还是懒洋洋的没有紧迫感，只是中尉现在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得到，少尉。”

凡赛尔直接开门见山。

“我需要AS，武器，弹药，还有你所知道的Prometheus的所有详细情报。”

“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难道你想要跟‘普罗米菲’开战？”

猫耳少尉的语气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葛雷温知道自己的要求一定吓了对方一跳。

“当然，我会去干掉那台疯狂的电脑，然后救出我的艾琳娜！你现在威胁不了我，也控制不了我！因为就连你这样的**也应该知道，眼下想要活命得听谁的话！”

“你太狂妄了，中尉，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一颗核……”

“那你就引爆啊！把零区里所有的东西都炸上天，做得到的话就去做啊！”

看穿了对方懦弱的本质，凡赛尔直截了当的在通讯器里对她吼了起来，中尉知道就算卡塔琳娜可以，她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引爆核弹。因为Prometheus的战斗力很强，如果它真的能打退联合军，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卡塔琳娜将成为拯救零区的大英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GMIR的女人一直谨小慎微的不想暴露在危险之中，但又不愿意在可以选择的时候抽身离去。

【真是个自作聪明的**……】

在心里又暗暗的骂了一句，胸有成竹的葛雷温等着对方低头示弱。

“哼……中尉，你真是如传闻中一般惹人讨厌啊……”

卡塔琳娜笑了起来。

“好吧，你要的东西我会准备，半小时后到坐标地点去领取。在你接收那些东西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引开‘普罗米菲’的无人机和附近的联合军，我的忙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事就得靠你自己去做了。”

“足够了。”

凡赛尔也笑了起来。

“我这种人最惹人讨厌的地方，等会就让你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