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这个吧！”

在这九死一生的关键时刻，中尉大吼着开启了机体肩膀上的光信号灯，强烈的闪光瞬时就将他面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白色。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与Shepherd的对抗中使出这招了，但这一回却产生了跟上次截然不同的结果。

完全没有料到对手胆敢故技重施的Shepherd01，在炫目的光芒中下意识的用‘侩子手’的双手遮住了头顶的监视镜头，她这无脑的行为彻底的让自己的AS失去了战斗的能力。趁着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葛雷温操纵着‘黑骑士’双手用劲，猛的压下了格斗匕首的锯刃，第一击就将对方护在头顶的右手从臂弯处凶狠的绞成了两断！

“受死吧！”

本来只想靠这突如其来的闪光干扰‘刽子手’的视线乘机脱离近战的凡赛尔，眼看自己的奇策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巨大效果，马上决定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的了结对手！他扭动着‘黑骑士’的腰身，甩着链锯匕首冲着对方的驾驶舱直刺而去，只是这夺命的一击却打在了‘刽子手’左臂的臂甲上没有产生任何的效果。

“还没完呢！！”

在巨大的优势下不甘失败的葛雷温抽回了格斗兵器，心急火燎的再次怒吼着朝暗红色AS的驾驶舱袭去，他的链锯匕首在接触‘刽子手’张开的左手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啸，一眨眼就从正面粉碎了它无力的抵抗，一直削到了手腕深处才最终停下。但中尉角度不对的斩击，在成功的毁掉了对方机体剩下的最后一只机械手的同时也让他的武器陷入了被劈裂的臂甲之中无法拔出，这使得凡赛尔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匕首，改用效率更低的拳脚来收拾对手。

“你不是很能打吗！”

‘黑骑士’一拳揍到了面前瘫痪的装甲步兵的主监视器上，直接将那三角形的‘脑袋’砸成了一堆废铁。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

一脚踢上了对方的膝盖，凡赛尔操纵着AS一顿乱拳将‘刽子手’打得半跪在了地上。

“这就是最后了！去死吧！杂种！”

双手交握，高举过顶，葛雷温已经做好了使出自己最后一击的准备。被他当成了目标的‘刽子手’座舱里的女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毫无疑问的将在这泰山压顶的重击下被砸成一团肉泥！

‘凡赛尔。’

尽情的发泄着原始的暴力，整个身心都被愤怒和疯狂占据了的凡赛尔，此时耳畔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艾琳娜的声音。

“什么……”

凡赛尔呆住了，他那早就该挥下的双手也僵在了半空。

这一瞬间的犹豫，让场上的形势再次发生了逆转。

眨眼之间，刺目的白光遮蔽了葛雷温眼前的整个世界。Shepherd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两台AS近得可以互相拥抱的距离点亮了自己的强光信号灯！

【糟了！！】

凡赛尔在心中惊呼出声，但此时的他，不管想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先是机体脑袋上的主监视器被对手用破碎的左手给一下锤成了薄饼，紧接着，‘刽子手’连续的踢击彻底粉碎了‘黑骑士’的抵抗，将后者踹得在肮脏的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圈才最终停下。

【这就是最后了？】

看着目镜显示器上漫天飞舞的让人头昏眼花的黑白雪片，感受着剧烈震动的葛雷温自嘲的笑了起来。他不知道最后等待自己的是个什么样的死法，但他却对自己最后败给了自己，自己最后将要死于自己的犹豫一事完全的无法释怀。

【我错了吗……艾琳娜……】

他闭上了眼睛，想再听一次自己的恋人从天空中传来的声音。

但这次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沙哑的呼唤。

“凡赛尔！”

那是一名虚弱的少女发出的，满溢着强烈感情的呼唤。

【希尔德。】

应和着屏幕上滚动着的一大串字符，重新睁开了双眼的凡赛尔紧紧的握着双手的球型控制器奇迹般的让倒在地上的AS立刻就恢复了平衡。在爬坐起身的那一刹那，‘黑骑士’回转过身体，向着无尽的未知全力的挥出了代表自己不屈意志的铁拳！

在它的拳头与某样物体接触时，巨大的冲击让天地都翻转了过来。等到他机体的外部镜头终于切换到了胸口的辅助监视器的时候，坐在驾驶舱里呼吸紊乱得无法自持的凡赛尔这才发现自己遵循着本能挥出的拳头砸到的不是别的东西……居然正是作为‘刽子手’驾驶舱盖的前胸装甲。

此时，‘黑骑士’的全力一击已经将那块坚固的合金砸得完全的凹陷了进去。

【结束了吗……】

曾经无限威风的Shepherd01在吃下这出乎预料的致命打击后，像个木偶一样的定在了原地，直到葛雷温松开了支撑着它机体的右臂，这台伤横累累，早已不成人形的钢铁棺材才在重力的牵引下轰然坠地……

【结束了……都结束了吧……】

葛雷温控制着AS坐到了地上，第一时间打开舱盖爬出了机体的他大口呼吸起自己身边充满了硝烟味道的过滤空气。

看着倒伏在面前的宿敌，万千感慨郁结在了中尉的心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场对决中最后存活下来全都是拜运气所赐呢？要不是在最后关头希尔德帮他重新平衡了机身，要不是他最后凭着感觉全力挥出的拳头幸运的打中了目标的要害，那么毫无疑问，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鬼门关前行差踏错了无数步的他根本就跟最后输了的Shepherd01没有任何的不同，如果硬要分出两者的区别的话……

那大概就是凡赛尔此时已并非孤独一人了吧。

“希尔德……希尔德！”

葛雷温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边叫着不止一次的救了自己性命的少女的名字一边跑向了她的方向。当他看到瘫坐在地的紫发女孩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愣在了原地。

与伤感无关，甚至与怜悯无关，那抹微笑有如一阵清风吹进了他的灵魂，让他打从心底里生发出了一阵无可遏制的感情波动。

【我有多久没像这样笑过了？】

凡赛尔反问了自己一句，然后也冲着少女笑了起来。他用尽全部力气摆出的夸张笑脸直至笑到自己止不住的留下了泪水之后依然没有松动……这笑容中包含的是无尽的对生命的热爱，包含的是无尽的对生存本身的感激和喜悦。他心底里升腾起的这股感情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诉说，最后只能用‘笑’这种最原始也最纯净的表情把它们毫无保留的表达在了自己满是沧桑的脸上……

如果在战争中忘了该怎么哭该怎么笑，忘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那么这场战争就算打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那些走下战场的人都已经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艾琳娜，你刚才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才阻止我的吗？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才指引我来到这里给了我第二次机会的吗？】

他朝着头顶看去，但在这深渊一般的地下迷宫，他既看不到那让人敬畏的无限星空也听不到自己恋人的甜言蜜语。

他所能感知到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的啜泣和在昏暗的空气中流动着的电流与火花的杂响。

“走吧，希尔德，我们回家。”

伤得不轻的凡赛尔吞下了身上的最后一片德莫西林，在那神奇的止痛药的帮助下，他上前架住了极限透支了身体能力，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少女。随后，两个人一起一瘸一拐的来到了Prometheus的大门之前，有夏蕾的指挥面板在，希尔德很快就将那扇满是弹孔的坚固合金大门降到了地板之下。

迎接他们的是有如中尉初入Type Violet实验室时那般刺眼的纯白光芒，遮着双目稳步向前的凡赛尔还没走几步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在了地板上。

紧接着，狂乱的枪声响在了他的四周。在枪声平息后，他听到的是朝比奈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织？”

倒在地上的凡赛尔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睛，他的双目这时已多少适应了主控室里的灯光。在一圈晃眼的光晕中，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台白色的‘圣骑士’和它身边三台全副武装的名为‘兵蚁’的自动兵器，然后是它们身后远方直通天花板的一根表面布满了各种纹理的巨型的灰黑色柱状物与环绕着这根柱状物的三座略微矮小一些的圆筒。那三座圆筒没有与天花板相连，光滑的表面也完全没有任何的纹理，看起来就像是美术课上经常用到的那种标准的几何圆柱体。

【这就是……Prometheus的主控室？】

与想象中满是电缆和机箱的阴暗房间完全不同的巨大场景刺激了一下凡赛尔的大脑，在他终于想起之前那仿佛从自己梦中传来的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枪声之后，他惊恐的看向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结果，他看到的只有满墙的弹痕和一滩已经不能用‘东西’来形容的血水，在那具被狂乱的弹雨打成了肉酱的恐怖尸骸之上，凡赛尔所能认出的仅有奇迹般的依然保持着完好形态的夏蕾的指挥面板。

“希尔德……”

葛雷温扑了过去，跪倒在血海中的他想要从那一团混沌的流体里重新抱起那个本该马上就能回家的可怜少女……但他不管怎么努力，那些曾经构成了一个会笑会哭的女孩的鲜红色的滑腻液体还是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间中无声的滑落，悄然坠入他脚下的冰冷大地。

“希尔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最终残留在手上的那一堆还冒着热气的金属弹头，凡赛尔闭上眼睛仰着头发出了他此生最为悲怆的嚎叫！在喊累了的他向前扑倒在了血水中之后，他的耳边响起了这一切悲伤的始作俑者朝比奈的轻柔呼唤。

“凡赛尔前辈。”

葛雷温抬起头，正对上这个疯狂的军士长那如画的笑颜和她那双浑浊得已经没有了焦点的双眸。她的头上戴着像影像中的卡塔琳娜那样的猫耳形状的电子天线，此时正伸着手准备将中尉从肮脏的地板上拉起。

“滚开！！”

凡赛尔直截了当的回应了她的伪善，当愤怒的葛雷温打算甩开她的手臂的时候，这个悲哀的男人滑倒在了血水里。

“凡赛尔！”

不顾心上人的激烈抵抗，朝比奈急切的跪进了血海，紧紧的抱住了葛雷温那因愤怒而颤抖不已的身体。但在感觉到了伊织的体温和心跳之后，精神恍惚的中尉也没有停止挣扎。他紧握着金属弹头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的粗暴的砸到了面前纤弱女孩的背上，直到普罗米菲的声音回响在了他的头顶，他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仰起脑袋注视起房间远方的高大柱体。

“哈哈哈哈，别急着打啊，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再动手也不迟哦~”

在充满嘲弄的笑声响过之后，普罗米菲的天使形象出现在了房间的正中，那个女人一边鼓掌一边缓步来了血水中的两人的身边，然后弯下腰将自己的俏脸凑到了凡赛尔的面前。

“真是可喜可贺啊，中尉。老实说，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最后能站在我面前的会是你而不是那个联合军的安吉拉上尉……为什么最后赢的会是你呢？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是我计算不到的呢？”

一开口，普罗米菲就说出了一大堆让人难懂的话语。在使劲推开了朝比奈的纠缠后，凡赛尔顶着面前全息投影的面颊艰难的爬起了身体。

“**，你满意了吗！”

他使劲的咬着嘴唇，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普罗米菲的投影给完全的烧穿。

“希尔德现在死了，你他妈满意了吗！！满意了吗！！”

“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没有灵魂的玩具只要有材料，想造多少都行。最大限度的测试Wicca的能力才是我的工作，另外比起它的死活，你难道不应该更多的关心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闭嘴！臭**！闭嘴！！我再也不想听到你说的任何一个字！给我闭嘴！！”

凡赛尔抬手就对投影挥出了一拳，但他的拳头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有打到。

“别激动啊，中尉，我可是来祝贺你的，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呢，这件事关于你的同伴朝比奈军士长，也关于你曾经的恋人艾琳娜•里格特……你想知道吗？”

“滚！我说过了，我再也不想听你狗嘴里说的任何一个字！给我滚！”

葛雷温挥舞着双手直接了当的予以了拒绝，但嘻嘻笑着的普罗米菲根本就没有住口的意思。

“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想听我说，那么就让你的同伴朝比奈军士长来告诉你吧。”

人形投影对着怒火中烧的凡赛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着它的指点，中尉转过脸充满疑问的看向了自己那个驾驶服早已被污浊的血水染成了暗红色的同伴的方向。

“杀掉了哦。”

戴着猫耳天线的伊织露出了跟普罗米菲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那个要死不死的碍事女人和卡塔琳娜那个贱人，都已经被我杀掉了哦……哈哈哈，现在希尔德也被我杀掉了……已经没有人可以挡在我和前辈之前了。凡赛尔前辈，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双目无神的朝比奈站起身冲着凡赛尔张开了自己双臂，结果她等到的却是飞扑上来的葛雷温死死的卡住了她脖子的双手。

两个人因为惯性的作用一同重新摔倒在了已成泥水的血海里，而被掐得几近窒息的伊织居然一点都没有反抗。

在狂暴得像头野兽的葛雷温越收越紧的双手下，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面带着微笑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