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滚！带那个女人一起！别在这碍事！”

回应我的是少尉的咆哮，在她说话的时候，“夜戾”的双手一刻都没有停下。神奇的激波震荡炮震毁了从各个方向飞来的无数分导弹头，而那些从林间射出的反装甲火箭则被黑色AS另一只手上紧握的冲锋枪精准的击落。

【好……好厉害！】

我不敢相信肉体凡胎的蕾拉仅靠区区一台AS就挡住了游击队的饱和式攻击，在赤红色天空下来回驰骋的“夜戾”简直耀眼得让我无法移开视线，但随着敌军的逐渐逼近，强得逆天的罗塞莉也渐渐的到了极限，当一发高爆火箭差点击中我的“暴君”时，我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少尉的怒号。

“还不快滚！”

“但是，Crow3……”

“滚！！”

不等我把话说完，蕾拉歇斯底里的吼叫已经声震云霄。自知再待下去也帮不上少尉的忙，我咬着牙关踩下了踏板，以吸附翼强大的推力强行跳出了战火纷飞的林地。

在撤往隘口的路上，我身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动不动还会有流弹飞过我的头顶。我不忍也不敢回头去确认蕾拉的状况，因为我害怕会看到某些让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场景。

一分钟后，我终于带着受伤的海斯勒踉踉跄跄的脱离了火场，这时蕾拉那边的枪炮声已经完全的沉寂了下来。

放心不下少尉的我真想马上回去，但理智又告诉我现在应全力保住怀中女人的性命。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我的红外探测器突然检测到附近有AS在向我靠近，等我举起冲锋枪战战兢兢的指向目标方向后，我发现来者在IFF上显示为友军，紧接着，空气里响起了沃尔坎军士的声音。

“别开枪，Wicca，是我，Anvil。”

“Anvil？你怎么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当看到沃尔坎的游骑兵时，我的感觉就像离家的游子见到了亲人。

“Anvil，来，帮我把海斯勒中尉带回营地。Crow3正在被游击队围攻，我得马上回去救她！”

“该回营地的是你，Wicca，中队需要指挥，Cherubim和Sandman都在等你的命令。”

“那Crow3怎么办？我不能看着她为我而死！”

“冷静，想想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游击队通过了隘口，今天会有更多的人失去性命，负起你的责任，别让那事发生！”

即使没用激烈的字眼，沃尔坎军士的话语也中满了力量。他说的那些我也不是不懂，但我怎么都放不下蕾拉，要我看着少尉去死，还不如直接给我脑袋一枪！

“不行，我要去救Crow3！Anvil，你把中尉带回去，这是命令！”

“这不是命令，这是你的任性，你不能为了一个人而舍弃其他人，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将不再接受你的指挥。”

说着，沃尔坎的游骑兵往前跨了一步，我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军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在我打算跟他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机载通讯器突然响了，在开始的杂音过去后，Argus1的声音清晰的游走在了我的耳朵里。

“长官，您在哪？游击队在干扰我们的通讯，我启动ECCM创建了一个紧急频道，Sandman报告说公路上发现了敌人，你要跟他建立联系么？长官？”

“做你该做的事，Wicca！”

同样收到了通讯的沃尔坎语调低沉的训斥了我，此时海斯勒又咳出了一口鲜血。看着中尉那张憔悴的脸，我的双手开始发抖，那种所有的东西都像细沙一样从自己手心流逝的感觉再一次的袭上了我的心头。

“长官……”

“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回想起自己一路的惨痛经历，我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都会遇到这么极端的情况，为什么我每次都要被逼到绝境……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希望你在炼狱里也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海斯勒中尉的话语言犹在耳，我这时才发现我怀里的女人是如何的有先见之明。作为指挥官，我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无论那个决定有多冷血，多无情，只要它是“正确”的，我就必须毫无理由的接受，承认并且执行！

“Anvil，你守在这里，注意炮击区的动静，有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报告。我要回去指挥中队，今天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游击队员活着通过隘口……”

“你终于想通了，格林上尉……快回去吧，西南方向的警戒就交给我了。”

“拜托了，Anvil。”

说完这句，我头也不回的向营地奔去，一路上我都在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再想蕾拉，但越是这么干，我越会回忆起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驾着受损的“暴君”再次跃上隘口已经差不多是三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中队里的其他人都在外面构建防御，在这里等我的只有克罗艾和她的银骑士。

看到我机体的残破样子，聪明的克罗艾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银发的女军官先是打开了自己AS的座舱，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暴君”的身旁。

“格林，你真是有够乱来的，就算是战斗躯体也不能这么用啊……你回来的时候看到罗塞莉少尉了吗？我一跟她说你有危险，她就马上冲过去了，现在中队没有人指挥，我也很伤脑筋。”

“少尉她……她……”

一涉及到蕾拉，我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为了不让场面更加尴尬，我将AS怀里已经昏过去的海斯勒交给了面前的银发女人。

“克罗艾中尉，你能叫GMIR的直升机过来撤离伤员么……海斯勒中尉快撑不住了……”

“不行，隘口附近都是敌人，就算我联络上机队，克鲁塞少校也不会同意。不过我前面探查营地的时候发现了点遗留的医疗设备，也许那些东西能派上用场”

“那就快点带她过去吧……克罗艾，你一定要救救她。”

“好的，我会尽全力抢救她，不过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比起这些，格林，你还是快去指挥中队吧，他们各自为战是肯定赢不了游击队的。”

“我知道……我这就去。”

“嗯，我相信你，打起精神，好好加油！有问题多请教一下沃尔坎军士和维兰军士，他们是防御战斗的专家。”

“一定。”

我强作镇定的跟克罗艾告了别，其实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目送着银发军官将浑身是血的海斯勒抱进了营区，我立马转身奔向了隘口的北面。

我明白，即使再不情愿，该来的还是要来，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战斗，如果不能在这里挡住游击队，不止是我，16TH的其他人也将失去他们的未来。

【希鲁，你不能认输，你绝对不能认输！冷静下来，快冷静下来！】

登上了北面的制高点后，我深呼吸了好几口，让自己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来不及等情绪恢复正常，我先眨着眼睛的接通了之前被自己强行关掉的紧急频道。

“Argus1，给我战况回报。”

“哎？长官？你怎么……我还以为……”

“别废话了！给我战况简报！”

“好……好的！我这就把最新的电子地图传给您！”

唯唯诺诺的Argus1很快就把隘口附近的战术地图发给了我，在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形后，我发现游击队想要穿过隘口，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其中之一是北面的52号洲际公路，这里几乎没有什么遮蔽，如果游击队真的选择从公路推进，那等着他们的将是一场毫不留情的血腥屠杀。

第二条路是隘口西面的断崖和林区，这也是我们来时选择的道路，茂密的树木能最大限度的为部队提供遮蔽掩护，但相对的，也会极大的影响移动速度，而且重型装备无法穿过森林，所以这里防守的难度并不太高。

第三条路是西南面的低洼林地，顺着小溪两旁的沙洲，游击队能快速向前投送大量兵力，想正面的拦住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阻止游击队前进，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隘口上的观察哨来引导火力打击。事实上，刚才炮兵连轰炸的就是西面和西南两片森林的交接部分，只不过它们的炮击没人引导，所以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

“……Sandman在隘口北面观察公路上的敌军，Cherubim则是在隘口下方设立了防御阵地，我正在西面高地上监视林区，Anvil刚刚回报说他在距离隘口西南五公里的无名溪流附近遭遇了游击队的侦查兵，他推断敌人的前锋正在绕过火场。至于Crow3……我一直联系不上，Leech0的AS回到营区后就没有动，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长官，您有什么指示吗？”

听完Argus1的汇报，我只感觉一阵眩晕，看来克罗艾说的没错，中队确实需要一个统筹全局的指挥官，如果让下面这群老兵油子自行其是，那守住隘口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

“Argus1，你的‘大精灵’能联络后方的炮兵和空军么？”

“可以，我可以通过卫星中转传输坐标数据。”

“很好，你去跟Anvil换换位置，让他来防守西面的林区，你去监视顺着溪流过来的敌人。”

“这……这合适么？西南面有很多敌军啊……”

“笨蛋，我又没叫你拿把枪去跟他们对射！你只要开动‘大精灵’的索敌雷达，不停扫描溪流附近的低地就行了，只要有人过来，你就呼叫轰炸，不管是什么东西，就算是红外诱饵，我也不希望它们越过林木线，听清楚了吗？”

“大概吧……”

“我不要什么‘大概’，我要确定的回答，你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楚了！命令是引导火力打击，不让任何敌军越过Z7区的林木线！”

“很好，就是这股气势，别吝啬弹药，游击队是不可能顶着炮击前进的，只要击退他们几次，他们就会学乖了，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是。”

“现在给我接通Cherubim和Sandman，这俩出工不出力的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了解。”

在我的指示，Argus1很快就为我接通了Cherubim和Sandman的频道，前者听到我的声音有点惊讶，她还以为现在负责指挥的是克罗艾中尉。

“Wicca，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才刚刚埋好地雷，敌人还没有出现。”

“你在隘口下面埋地雷，敌人当然不会出现了，谁叫你跑到那地方去的？”

“命令迟迟不来，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干坐着等你吧？”

“少来了，Cherubim，我又不是笨蛋，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之前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你现在马上回来，去西面的林区跟Anvil汇合，我要你们两个守住Z9区，多带点弹药，敌人的重武器无法通过林地，所以肯定会试图靠波状攻击来打开局面。”

“……那我这边布置好的自动炮和地雷怎么办？”

“你还管它们干嘛，控制程序转给我就行了！营地里还有点多余的炮台和地雷，搬不动就用‘刀螂’，要是西面被游击队突破了，我要你好看！！”

我声色俱厉的恐吓了维兰，在我看来，这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天然”，很显然，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根本不想好好战斗，我之前在西联军校的时候就听乌利塞斯教官说过很多老兵消极避战的故事。

【哼，我让你跟沃尔坎一起，看你还怎么偷懒！我就不信你舍得丢下军士自己开溜！】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来准备。”

被我握住了软肋的维兰含含糊糊的回应了命令，处理完了她的问题，我的麻烦只剩斯特劳斯那根冥顽不灵的“老油条”。

从以往的表现来看，放荡不羁，喜欢我行我素的斯特劳斯只会认同像诺艾尔队长那样的“强者”，对于“是非对错”，这家伙心里自有一套判断标准，不管外界如何施压，他都不会轻易低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士真是比我厉害多了……】

在接通频道之前，我考虑了一下要怎么说服斯特劳斯，与他同处一室了那么久，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他的为人和喜好，跟他说大道理，他肯定是不会听的，要让他积极作战，我得想点别的办法。

“Sandman，你在线么？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怎么了，大小姐，你睡醒了？我这边很忙，你烦别人去吧。”

“我听Argus1说你有情况要向我汇报。”

“Argus1是不是搞错了？我说的是我有情报要向‘指挥官’汇报。”

“……Sandman，别闹了，你知道我就是指挥官。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你说你会服从我的命令。现在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要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好好好，大小姐发话了，我们这些打工的一定照办，来看看这个吧，刚刚拍到的。”

说着，语调慵懒的斯特劳斯将一段视频信号传给了我，那是他躲在一个小山包上用游骑兵的摄像头拍到的公路上的情况，在距离隘口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支由坦克和卡车组成的车队正在我的位置缓缓驶来，从画面上看，所有的车辆都涂着和平维持军的涂装，卡车里的人也穿着和平维持军的制服。

“这是正在后撤的第一装甲营？你之前不是说发现的是‘敌人’吗？”

“是啊，这群家伙就是敌人，大小姐，你没看出来吗？”

“……战场上我不想跟你讨论政治。”

“我对什么狗屁政治半点兴趣都没有，看仔细点，大小姐，你可是个GMIR，这么容易上当以后还怎么当正义的使者？”

“……”

跟斯特劳斯交谈，很容易就会疲惫，不过我也不能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在上士的提示下，我又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视频，这一回我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协调的地方。

“车队好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逃跑的样子。而且为什么坦克全都放在前面，要开路一辆也够了吧？从后方攻来的敌人不是更需要坦克去应付么？”

“你总算看出了点门道，不止如此，有问题的还有他们手里的武器，你看看，一水的联合军‘海鸥II’，基地后勤仓库里的AG-12都堆成山了，第一装甲营的人怎么可能去用那些玩意？”

“……你的意思是这支车队是游击队伪装的？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不怕空军把他们炸上天吗！”

“怕什么，驻留军的蠢猪连树林里的假信号都炸不过来，怎么会去炸在公路上大摇大摆的‘友军’呢？”

“原来是这样……Sandman你真是聪明！看来诺艾尔队长那么信任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当然，小事一桩，跟我干过的联合军杂种比起来，这群王八蛋差得远了！”

我不失时机的恭维了斯特劳斯一句，小孩脾气的上士立马鼻子都要翘到天上，不过自满归自满，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知道分寸的，很快，斯特劳斯就顺理成章的向我请示起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怎么样，大小姐，想不想看烟花？给我空袭权限，我放个大的给你看看！”

“不必了，如果现在就消灭车队，其他方向的敌军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拖延时间，等车队到了隘口下面，我再亲自收拾他们。”

“随你喜欢吧。”

说着，斯特劳斯又变回了原本的慵懒口气，这家伙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的热度。眼看一时半会没有用到他的地方，我下令让他继续监视车队，这时西面的林地和Argus1都传来了交战报告，游击队似乎是想通过不断的骚扰，分散隘口守军的注意力。

【要是人手再多点就好了……可恶……蕾拉，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我几次三番想叫Argus1开动雷达搜索“夜戾”的信号，但最后还是强忍了下来。沃尔坎军士说的没错，我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抛弃其他所有人，即使蕾拉真的不在了，我也要先去完成那些我必须完成的工作。

“长官，Z7区发现热源信号，距离2000，数量10，我要呼叫炮击么？”

就在此时，我的耳机里传来了Argus1的报告，她所汇报的敌军正来自于先前的那片火场。心中仍有困惑的我无法果断的下达开火命令，眼看敌军就快逼近林木线，我急得眼泪都要涌出眼眶。

“……开炮。”

在我茫然无措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替我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