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

赶在艾吉斯揭晓谜底之前，我皱着眉头吐出了一个单词。事实上，“灰猎犬”们正在搬运的不止是黄金，还有很多艺术品和包括“米拉库鲁姆”（miraculum）矿石在内的工业原料，这些东西的价值之高，任何一个对“钱”有概念的人都不会不为之侧目。特别是那些黄金，在现在这个时代，黄金是受到政府严格管制，私人严禁开采和交易的专门用来进行星际结算的硬通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黄色的块状物就是“财富”的代名词。

“兵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黄金……这些东西把阿提努斯基地整个买下来都够了吧，呃，我的意思是如果基地能卖的话……”

喘着粗气的特工N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之前我估算了一下，如果它们都是真的……”

回应他的时候，艾吉斯不知为何依然保持着冷静。

“保守估计大概能买十个阿提努斯。”

“十个？这也太夸张了！”

“白痴……数量是重点么？重点是这些东西是怎么跑到‘曼海姆’兵站来的……按照常理推断，只有国库才有这么多黄金，谁能调动国库的黄金储备，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打断了特工N的贝拉一口气把我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一开始还担心她会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名字，还好西联的天才比我想的更加聪明和谨慎。

“现在怎么办，Wicca，还要不要继续执行任务？”

正当我思考着这些黄金代表着什么的时候，沃尔坎军士的声音进入了频道。

“当然，不管怎么说都要先毁掉防空雷达，叛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在那之前得尽量撤走被困的民众。”

“我不反对疏散平民，我只是怀疑最后能得到疏散的会不会是他们。”

“你是说……某人撤退的时候很有可能带走黄金而不是他的人民么？”

我被沃尔坎的话吓了一跳，仔细想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在我想命令大家返回兵站的时候，聪明的伊希尔仿佛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一般抢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回去是没有意义的，Wicca，‘灰猎犬’抢运物资不让它们落入敌手这事本身并没有错，而且我不认为卡弗少尉和他的手下还会返回R3撤离点。”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独吞这笔巨款！？”

“……当然不是，其他货物也就算了，黄金这种危险的战略物资，普通人拿在手上只会引来祸端，他们好歹也是军人，不可能会蠢到去贪图这种不义之财。”

说着，军士长叹了口气。

“我认为，他们一开始接到的命令就是想办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把这批黄金运出奥利维亚。”

“不引人注意？”

“还不明白么？”

“……我懂了，有人想偷偷吞掉黄金，但又不想留下马脚。眼下这种状况，城区一片混乱，天上也没有飞行器，待会只要那些‘灰猎犬’伪装成遭到袭击的样子切断与我们的联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黄金运走，而且以他们现在的装备水平，想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就是这样！”

伊希尔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们被某个胖子当枪使了！”

“大概不是枪，只是枪里的子弹，枪能重复用，而子弹没必要。”

贝拉话音未落，罗塞莉若有所指的呢喃已经响在了通讯器里，乌鸦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是人类社会几千年来的通用法则。

“Wicca，还要去帕妃拉纪念公园吗？”

就在这时，沃尔坎军士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过了一次，但这一次的分量显然与刚才不同。

“……去，无论如何，保护永饶人民都是我们最重要的使命！”

只思考了不到一秒，我就用无比坚定的语气给出了同样的答复，也许摧毁了雷达，我们和R3撤离点的平民也只有一成的可能逃出升天，但如果不去的话，所有人就都是死路一条。

“哈，果然是Wicca你会做出的决定，看来是我多虑了。”

听到我的回答，频道里的艾吉斯长长松了口气。

“怎么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只考虑自己的混蛋么？R3撤离点还有我们的同伴，为了他们我也要奋战到底……等一下，你不会是害怕这个才不把真相告诉大家的吧？”

“……嘛，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其实我是想等任务完成了再说的。”

矮个子军官话中有话的这么说道。

“毕竟‘做决定’很多时候都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身为下属，我想尽量减轻一些您肩上的负担。”

“……别给自己知情不报找那么高尚的借口，我虽然很笨，经验也不足，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我可不会犯迷糊！好了，休息时间结束了，通知后面的工兵，继续前进！”

在用无比认真的语调回应了艾吉斯之后，我挥着AS的手臂再次下达了出发命令。

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没有人说过话，中队排着战术队形护送着工兵的装甲车在漆黑一团的城市街道上驰骋，外面的城区里，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外同样安静得可怕，没有枪声，没有哀嚎，没有呼救也没有怪物的吼叫，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要融入无边的黑暗一般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抵达朗母达检查点，扫描中……扫描完毕，未发现激活的防御系统，公园中心探测到了复数热源，推断为‘短矛’自动防空炮和其他支援车辆。”

“辐射呢？公园里没有感染体么？”

“这个……感染体不聚集的话，零散的辐射源很难探测得到。”

“奇怪，这附近是居民区，公园是紧急疏散安置点，按理说应该会聚集不少人才对的啊。”

我对艾吉斯的侦查报告将信将疑，当然，我也知道那些疯子会趴在地上装死，不过即使如此，数量一多，辐射也不可能小到探测不到。

“Wicca，附近似乎有战斗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侧翼的贝拉发出了声音。

“地上有履带的辙印，围墙那边有不少被打碎的尸体和还在发热的弹壳，肯定有人先一步突入公园了，请求进行近距离侦查。”

“不行，绝对不行！现在不比刚才，这回就由我来……”

“……什么？信号不好，Wicca，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回由我来进行抵近侦查！”

“……听不……执行……从北方……三分钟……”

“Tizona？Tizona！？”

不管我怎么呼唤，得到的回应都只有断断续续的电流噪音，很显然，有人在附近架设了干扰装置。

就在我试图命令友军工兵查找干扰源的时候，贝拉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枪响和辅助轮机动的声音。

“可恶！Tizona这个笨蛋！ Crow3，你跟我过去支援她，Princess，你指挥其他人看好工兵，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边说，我边启动了暴君的辅助轮，不等艾吉斯答话就跟罗塞莉的守护神一起冲进了公园的西南角。

帕妃拉纪念公园占地面积不大，但公园里林木茂密，地形起伏，并不适宜发扬火力。

“红外探测有反应，敌人是步兵，还有轻型装甲车辆，命令是？”

“别理他们，以‘援护Tizona’为最优先目标！”

“呵，你还真关心那傻丫头，战场上可不能心软。”

“这话轮不到你说，我救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撇着嘴回顶了蕾拉一句，借着树木的掩护率先向东冲过了横贯公园的一条小溪。

AS引擎的噪音和热能反应不可能不引起敌人的注意，很快各种大小口径的枪弹就劈头盖脸的朝我和蕾拉打了过来！

“敌人火力很猛，注意反坦克导弹！”

我边说边举枪扫爆了头顶的几枚分体弹头，余下的弹头将我身边的几颗大树炸成了漫天的碎屑。

跟没有神经元的辅助只能在敌人的枪口下抱头鼠窜的我不一样，本来就擅长夜战和近战的蕾拉在移动的同时也没忘记压制敌人的重火力。

在守护神的帮助下，我勉勉强强的冲到了贝拉的XM-11信号消失的地方，结果那丫头果然已经不在这了，留在此处的只剩下一台正在熊熊燃烧的“掠夺者”和一条清晰的指向公园中心的辅助轮运动痕迹。

“Princess！我们在公园东南方遭遇复数敌人，叫Warlock看好装甲车，你和Anvil立刻过来支援！”

“收到！”

接到我的命令，艾吉斯第一时间做了回应，通讯装置运作良好，完全没有任何受到干扰的迹象。

【伊希尔，你个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我在心底里对某个愚蠢的优等生怒吼了一千遍，随即赶紧调转AS的机身追着痕迹往公园的中央突进。帕妃拉纪念公园的中心部分是一座供游人休息和娱乐的小广场，那里同时也是F2000防空系统的雷达部署阵地。

“Wicca，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敌人的增援快到了。”

“什么？敌人还有增援？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从市政厅方向来的，三辆‘速递员’，搭载的武装分子数量不明。”

“从市政厅来的？不是‘灰猎犬’的人吗？”

“IFF识别信号不同。”

“很好，太好了！立刻呼叫卡弗少尉，让他瞄准那些混蛋，把所有东西都打出去！”

突击的路上，我接到了艾吉斯传来的噩耗，好在面对优势敌军，我也不像之前那样手无寸铁。

几乎在我冲进休闲广场的同一时间，几排炮弹掠过我的头顶将不远处的公路炸成了火海，虽然从我的位置看不到炮击的效果，但我想那片火海应该能够暂时拖住来援的敌军。

“Princess，Anvil，你们到哪了？”

“击溃了西南方向的敌军，正在过桥，还有两分钟到达你的位置。”

“Crow3？”

“在你右边呢，要正面突破敌阵么？我好像看到某个傻丫头正在雷达那边与人交火。”

“可恶，来不及了！跟我一起冲！让那些王八蛋看看‘奇美拉’是怎么打仗的！”

发现贝拉正被两台搭载自动炮的‘速递员’夹击，心急火燎的我不等与中尉他们会合，直接就带着罗塞莉向敌人防守严密的核心阵地发起了冲击！

突然冲出来的两台AS显然打乱了守军的阵脚，等他们将火力从贝拉那边调转到我们身上时，暴君和守护神已经杀到了可以与他们鼻尖相碰的距离！

“尝尝这个吧！”

这么吼着的我，一口气丢出了机体携带的所有智能榴弹，如天女散花一般的榴弹雨瞬间就把那两台能对AS造成实质威胁的“速递员”和旁边的一部“掠夺者”给炸成了零件状态。

在失去了重火力之后，敌兵虽然没像我之前对阵的FLF游击队那样立刻丢盔弃甲的逃跑，但他们的顽强抵抗也没能逆转不利的战况。

艾吉斯中尉的破片火箭和从侧翼包抄过来的沃尔坎军士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部分武装分子都跟他们的掩体一起被交叉火力打成了肉泥。剩下的残兵败将在撤退的路上遭到了“暗夜恶鬼”的扫射和追击，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逃进近在咫尺的林地。

“好了，停火！Anvil，叫Warlock把工兵带上来 Crow3，你继续打扫战场， Princess，开启雷达，保持警戒，我不希望遭到任何人的偷袭！”

在众人一齐开火狂欢一般的扫爆了最后一台试图逃跑的载具后，我高声下达了停火命令。随后，我心急火燎的来到了伊希尔的XM-11身边，恨不得立刻打开舱盖把里面那个不听话的傻丫头给按倒在地。

“Tizona，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吗！”

“消灭了敌人的斥候部队，破坏了三处预警装置，引出了敌人所有的火力点，同时击毙了十名以上的恐怖分子，破坏了两台AA防空炮和三台轻装甲车辆，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

AS里的贝拉毫无悔意的回应了我，她那认真的口气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Tizona，算我求你了，就算是为了某个傻小子吧，别•再•做•蠢•事•了！”

“我听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我做的都是分内事，请下命令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执行下一个任务了！”

“好，很好……Tizona，给你的新任务是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一分一秒都不行！要是你做不到，就马上从AS上下来！听明白了吗！”

“了解！”

回答我时，贝拉用了很高的音量，差点没把我的耳朵都给震聋。我当然不相信这小妮子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变成乖乖女，但我好歹也要向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都怪布雷特纳这王八蛋，没事干干嘛要乱动贝拉的AS，如果不是这台该死的XM-11，贝拉就算想胡来也绝对惹不出这么大的乱子……可恶！】

看着持枪警戒的“自由勇士”不同于其他AS的高大机影，无法真正对贝拉发火的我只能在心底里埋怨起多管闲事的布雷特纳。

就在这时，工兵部队的负责人接进了我的频道，那个一脸衰像的大叔一上来就向我报告了一个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坏消息。

“已经确定了吗！？”

“不会有错，我跟这破系统相处的时间比我女儿还长。”

衰脸大叔这么答道。

“广场上这部F2000已被切换成了应急状态，所有的发射单元都处在外部链接的控制之下。”

“说重点。”

“重点就是破坏雷达屁用没有，要瘫痪防空系统就得干掉数据链上所有的指挥单元。附近可疑的辐射源一共有三处，也许有三辆指挥车，也许只有一个是真的。它们的大概位置已经给你在地图上辨识出来了。”

“……可恶，这群王八蛋怎么这么多花招！”

工兵大叔的话让我火冒三丈，而更让我火大的是那些辐射源居然还处在运动状态，并且是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移动。

“所有人，立刻停止手头的工作！按我给的地图分头追击敌人的指挥单位！”

盛怒之下，我在频道里这么吼道。

“Anvil，你和Warlock去追南逃的那个！Crow3，东边的那个交给你了！Tizona，你和我去西边，剩下Princess保护工兵，同时协调火力打击！行动行动行动！立刻动起来！千万不能让那些混蛋逃掉！”

“是！”

从我的言辞间体会到了任务的急迫，大家没有任何疑问就按我给的分组朝着各自的目标扑了过去。

我和贝拉要追的是往西逃的家伙，好在对方的速度并没有快到让人绝望，按照机载电脑的推算，只要我们全速前进，就有机会在对方脱离探测范围前追上。

“Wicca，这边的信号大概是假的。你看，从这继续往西是市政厅，中间的公路已经被先前的炮击制造的火海完全遮断了，但我们追的那东西居然从大火中间穿了过去，而且速度还没什么变化，这明显不是正常现象。”

“我也觉得很有问题，但我们不能冒险，工兵对信号的追踪距离是有限的，如果这个是真的我们又让它逃了，那等会我们就只能一个一个的去摧毁上城区的导弹发射器了！”

我摇着头否定了贝拉的意见，全力踩着踏板不敢放松半点，而我身边的伊希尔则是一边追一边分析起城区地图，很快，这丫头就找到了一条既能绕过火海又能抄到目标前面的小道。

“从这里跳进工地，然后从另一边跳出来，接下来穿过一个露天停车场，再顺着轻轨路基往南，这样我们就能在环城高速的入口处截住它了！”

“就按你说的办！”

我不知道贝拉是怎么一心两用找到的捷径，但出于对她的信任我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谁曾想军士长的技术和她那台XM-11的性能全都超出了我的预计，在贝拉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对机体的操控上后，公路机动时能跟罗塞莉不相上下的我居然瞬间就被她远远的甩到了后面。

“Tizona，等我一下，不是叫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了吗！”

“等不了，敌人可能会加速脱离探测范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等等……我看到目标了！Wicca，目标是……吱吱吱……呜呜呜……”

“Tizona！”

在贝拉与我通讯断绝的同一时间，她所在的方向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

一个小时之内相同的戏码居然连续上演两次，心脏都快飞出胸口的我也顾不得这是不是贝拉刷的花招，直接就打开机体的喷射背包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跃进”到了浓烟升起的位置。

“Tizona，你没事吧！！”

落地之后，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被不知什么东西劈掉了半边脑袋和手上的武器，整个向后瘫倒在地的XM-11。

在顺着痕迹看向远方的爆炸现场后，我只看到了一台被某种锐器拦腰斩成了两段的“速递员”，装甲车后方的道路此时已被冲天的烈焰完全吞噬，根本看不出刚才爆炸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能把AS和装甲车瞬间砍成这样的武器……高周波振动刀？不，比那更强，难道是等离子斩光刃吗！？】

眼前的场景没来由的让我想起了某种GMIR制造的恐怖兵器，但如果袭击车队的真的是GMIR的话，他们没道理会攻击伊希尔才对。

“小心……小心影子……高速公路入口那边！”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贝拉从地上爬起来，用接触通讯的方式向我传递了重要信息。

“高速公路入口？”

听到同伴的话，我赶紧将监视器对准了断成两半的装甲车右边的岔道。

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一名“长”着一条长尾巴的年轻女性从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了自己漆黑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