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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结束或开始(四)

装甲步兵16TH Iskar 17984 2019-07-29 02:17

  

“阿尔伯特……你终于肯现身了。”

即使完全看不清鬼影的样子,我也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虽然布雷特纳曾经提到跟夏恩一样被“放逐”到了异空间的阿尔伯特偶尔也会在蜂巢之中现身,但我可没听说这家伙还突然觉醒了“冻结时间”的能力。

“这又是什么巫术?你是怎么把这里的一切都……定住的?”

“定住?呵,我没有那样的本事,我只是跟你进行了脑波直联,对我们这样的资讯聚合体来说,只要有充足的能量,将自己的思考速度提高千倍万倍也易如反掌。”

“所以不是时间停滞了,而只是我们的‘感受’加速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没什么神奇的,相同的经历你早已体验过了无数次,只是你现在还不能好好的应用它们罢了。”

一边说,阿尔伯特一边摇了摇头。

“比起纠结这些,理之子,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是……我要通过时渡之剑调整维度向量,将废都的时空变回原状。”

“如果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你要怎么办?”

“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还要来妨碍我么!?”

我不解的看向眼前的黑影,虽说作为立场相反的两方,这家伙要来妨碍我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但我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远没有我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如你所见,理之子,被卷入时空乱流中的我,早已如风中残烛,别说出手妨碍你,就连想在这里多待一会我都要祈求命运女神格外开恩……我要告诉你的,是被你的朋友和敌人们刻意隐瞒下来的事实有关废都……和永饶的未来。”

“看来想让你闭嘴也没那么容易。”

盯着缓缓向我走来的阿尔伯特,我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当然,我的“眉头”并没有真正的皱起来,事实上,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还活在人间。

“想说什么就说吧,阿尔伯特,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絮叨了。”

“不会很久,因为我要告诉你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奎特人在制造时渡之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怎么回头。埋藏在永饶各个角落的‘遗产’,被我们称为‘米拉库鲁姆’的星晶石残渣,无数代奎特人的心血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登神’。他们要打通我们的世界与更高次元的联系,他们想靠这样的人为“升维”来君临整个三次元宇宙。”

“这听起来不是个好主意,因为我刚好认识一个不喜欢别人随便‘爬楼梯’的大眼睛混球,但我不明白这和废都有什么关系?制造了时渡之剑的奎特人……他们也预见到了废都的产生吗?”

“没有,这就是最有趣的一点。”

在继续说下去之前,阿尔伯特卖了个关子。

“很难相信能造出时渡之剑的先进文明,会预见不到随意干涉维度向量将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维度裂隙’这个由时渡之剑产生的‘副产品’,本身就具有不可逆的属性,除非拔出时渡之剑,终止整个‘时渡’进程,不然无论如何都没法将维度向量还原,因为为了‘登神’而制造的时渡之剑根本就没有也不可能去设计类似的功能。”

“连手动调节的余地也没有吗?难不成那把剑对维度向量的调整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没错,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异维度生物争相涌入废都了吧,它们跟曾经的奎特人一样,都在寻找进入更高次元的方法,相应的,高维度生物也不会对这样一个危险的‘通道’视而不见,他们一定也在用他们的方式,不断的观察和干涉我们的世界。”

“……所以你这王八蛋明明知道那么多,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用时渡之剑制造‘废都’?是想躲在里面逃避正义的制裁吗,还是说,你也跟其他的白痴一样做起了‘登神’的春秋大梦!?”

“哈哈,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理之子。如果我只是为了一己之私,那么我肯定一早就激活时渡进程,打开维度裂隙了,又何苦与全宇宙的恶势力为敌,落得遗臭万年的下场?”

“看来你对自己的历史定位还是心中有数的。”

“呵呵,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在我决定为了永饶人民挺身而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努力不会被任何人所理解的准备。”

“但你却在试着让我理解你,不是么?别打哑谜了,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造出废都,废都的存在真的对生活在永饶上的人们有一丁点好处吗?”

“当然,这是让永饶崛起,成为一个足以自立于人类文明之林的伟大国度的第一步。”

“……说什么蠢话!”

“区区废都,当然不足挂齿,但若陷入维度裂隙之中,被维度断层从三次元时空中彻底隔离出来的是永饶星呢,一切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你原本的计划,是想让莫比乌斯之球包裹住整个星球吗!?”

“没错,这就是我为积贫积弱,虎狼横行,时刻遭受着外部势力欺凌蹂躏的祖国开出的苦口良方——一个繁荣昌盛,自由独立的崭新的永饶。”

“我只看到了一个被核武器轰炸,民不聊生又四分五裂的永饶。而废都里的情况又比外面糟糕万倍!”

“现在或许是这样,但几百年后呢?”

说到这的时候,阿尔伯特的影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审判日核战争之后的地球,曾经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废土,但仅仅用了不到三百年的时间,地球人便再次崛起,建立起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超级强权。行星联合成立尚不足百年,他们的首府‘奥神’过去也不过是边境上一个环境恶劣、无人问津的弹丸之地。现在呢?现在行星联合也成了星空中的一方霸主,打造了万世不朽的宏伟基业。永饶人比地球人或者奥神人更加低劣么?永饶人比地球人或者奥神人更加愚昧么?他们靠着几代人的拼搏奋斗创造出的人间奇迹,勤劳勇敢的永饶人民当然也能做到。”

“……你,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出了问题的是人类宇宙,这个宇宙实在是太狭小了,小到不允许一群爱好和平的人们发出自己的声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遗产’的存在,已经注定了永饶人民永远都将是霸权主义者们案板上的鱼肉。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让永饶与外界进行彻底的切割,让永饶人民走上独立自主的振兴之路。”

“哪怕代价是永饶人类的彻底灭绝?”

“比起核战后的地球,永饶星的环境岂止好上百倍,即使是那些超出人类想象的异界怪物,最终也没能摧垮废都居民的意志。人类,特别是我们永饶人,已经证明了我们可以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传承文明的火种,永饶的文明之火是永远也不会熄灭的。”

“……但最终的胜利者很可能已经不是人类了啊。”

“那又如何?如果人类脆弱的身体和精神已经不能再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不能再继续开拓未来,那他们被别的更先进的物种取代又有什么不可?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谁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们’都将是继承了永饶精神的永饶的孩子,这些人一定能在浩瀚的宇宙中守护永饶,守护先祖们宝贵的精神遗产,守护这个曾经属于人类的美丽世界。”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忧国者?通过维度断层内无限的时空在永饶星上创造出一个无限强大的文明?那么回答我,是什么扰乱了你的计划,让你的疯狂最后只创造出了废都这个人间地狱?”

“答案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

说这句话时,阿尔伯特语调中透露出了淡淡的忧伤。

“那些没法看到如此光辉璀璨的未来的短视者,那些被仇恨和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眼的愚者,以及那些不认同我的理想,只想让永饶永远在痛苦的深渊中沉沦的恶徒。”

“听起来是在说贝拉,艾吉斯和夏恩。”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异世界的入侵者,GMIR称它们为‘彼岸来客’,这些人拥有不可思议的高科技,但绝非为了和平的目的而造访我们的世界。他们抱着不为人知的邪恶图谋妄图阻止我启动时渡之剑,为此,这些人甚至部署了某种能破坏时空连续性的设备,试图在维度裂隙形成前将蜂巢大厦整体转移到别的空间,但最终,胜利女神站在了我这一边,我赶在最后一刻启动了时渡之剑,之后发生的事……你应该全都知道了。”

“之后,蜂巢顶层发生了大爆炸,你没能完成时渡进程,让维度裂隙覆盖整个永饶,那些彼岸来客也没能传走大楼阻止你的疯狂计划,最终,所有在蜂巢顶层的人都因为时空连续性的减弱而被困在了所谓的‘时之狭间’里。”

“正是如此,你根本无法想象被困在崩解的时空中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折磨。我们这些人清醒的时候会一直被迫重复经历我们在正常的维度世界中最后的那一小段时光,只有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我们的意识才能脱离维度的束缚,回到这片孤寂、虚无的漂流之地。”

“一直重复么……还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一点也不同情你的遭遇,你这是咎由自取。”

“这是为了美好的未来而必须要做的牺牲。”

“你已经没有未来了,阿尔伯特,都结束了。你的偏执和妄想,你的谎言,你的渴望,你所有的一切都要在这里结束了,就在此时此地。”

“或许如此吧,但用我的消逝来交换永饶的崛起,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惋惜。”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么,理之子,你也是资讯聚合体,你也能操纵时渡之剑,去完成我没能完成的工作,让永饶成为一座永恒的文明灯塔吧,你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格,更有这个义务。去吧……人类的未来,就全都交给你了。”

阿尔伯特缓缓道出了自己那并不让我感到惊讶的最终计划。其实听到中段的时候我已经隐隐产生了他要将命运的重担压到我的肩上的感觉。

将希望寄托在我这个曾经的“敌人”身上,看起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忧国者”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接受阿尔伯特的蛊惑,去做他希望我做的事情,但事到如今,我却无法对他的请求完全置之不理。

如果按阿尔伯特说的那样去做,无疑确实会诞生出一个无比强大的永饶,但那样的未来到底是不是生活在永饶的大家所想要的,那样的未来到底会不会为永饶之外的全体人类带来灾祸,以我愚钝的心灵和浅薄的阅历实在是无法做出判断;但如果不按他说的去做,而是直接拔出时渡之剑的话,废都很有可能会因此而毁灭,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废都居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只有之前被“放逐”出去的他和贝拉这些人才有可能活得下来。

【……所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我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到底要如何处理眼前的难题,当然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让废都保持原状,使得李维伊和他的变异同胞们获得最后的胜利,但那么干的话,布雷特纳一定会引爆核弹摧毁漂流空间。虽然核爆不一定能破坏时渡之剑彻底灭亡废都,但肯定会杀死他自己,我还有李维伊。失去领袖的变异种和残余人类必将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在科技水平恢复到能制造出像我这样的资讯聚合体并且再次找到时渡之剑以前,维度裂隙外的人类将可以享受一段很长的和平时光。

【看起来这样也不坏呢……如果是贝拉,诺艾尔队长或是阿什利参谋的话,她们又会怎么做呢……】

三种选择各有各的优势,但也各有各的致命缺陷。无法做出决定的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些远比我聪慧,远比我坚强,远比我眼界更加宽广的同伴。

可惜的是,这三个人谁也不在这里,谁也没法跟我分享他们的力量与智慧。孤独的我将独自背负起“人类的未来”这个听起来就无比沉重的命题,而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做任何心里或者生理上的准备。我只不过是一个在不正确的时间来到了一个不正确的地点的不正确的人。我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甚至都无法“正确”的去做决定。

【可恶……可恶……不能逃避,不能逃避……绝对不能逃避!】

原本还能保持着正常心态的我,在直面了自己那无比可悲的命运之后,现在已经紧张得快要连“思考”本身都无法进行了,更可怕的是,在我犹豫不决之际,阿尔伯特已经被无所不能的命运女神再次“放逐”出了虚无的漂流空间。伴随着我们俩脑波链接的中断,我对外界的“感知”瞬间就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

“……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之前被“静滞”住的布雷特纳得意的说出了自己没能说完的下半句话,只是此时已经知晓了更多残酷真相的我根本无法与兴高采烈的他产生任何共情。

对我来说,废都闹剧的结束将是一出更大悲剧的开始,无论怎么选,我都将是个失败者,是个注定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败类”。

“布雷特纳博士,如果我们接下来做的事情会把全体人类打落地狱……你会不会后悔?”

绝望中,我看向了眼前的“玲”,无论是真正的玲还是布雷特纳,他们纯澈的眼瞳中都没有任何一丝迷茫。

“不会,因为毁灭不是真正的结束,它还象征着从零开始的希望,你忘了我是‘执火者’了么?我生来就在为‘毁灭’做着准备。”

“不愧是你啊,布雷特纳,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一颗像你那样强大的心灵,只可惜我是‘理之子’而不是‘执火者’,我不想也不能代替人类去决定他们的命运,我要将选择的机会还给人们。”

“什么意思……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这家伙居然想临阵退缩吗!?”

听完我的内心独白,“玲”的脸阴沉了下来,我毫不怀疑布雷特纳这个以人类的存续为己任的家伙会使出浑身解数逼迫我“拯救”废都,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摧毁时渡之剑本身,将它所代表的所有的混沌的可能性一并从我们的世界之中清除!

“不,我不会退缩的,博士,我要破坏时渡之剑,这是只有身为资讯聚合体的我才能做到的事!”

“破坏时渡之剑?为什么?那么做不但不会消灭维度断层,还很可能会造成更大范围时空连续性的崩塌!”

“我明白,就算把盒子的钥匙给弄坏了,盒子本身也不会消失。不过一把断在锁孔里的钥匙,起码不会让这个潘多拉的魔盒被轻易打开,就让盒子里装着的灾祸和盒底留存的希望一同沉睡在它们原本该在的地方吧。”

“希鲁·格林,我看你是疯了,立刻抛掉你那些悲天悯人的愚蠢念头,将废都的维度向量调整回来!不然要被‘调整’的就是你了!”

说着,勒紧了机械触手的布雷特纳一拳揍到了我的肚子上。只不过玲的粉拳相比起李维伊的,用“可怜”这种词来形容都显得有点夸张。

“抱歉,博士,我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犹豫了,我会用我的方式来拯救废都,拯救全人类!”

在布雷特纳惊诧的注视下,我用自己的脑袋向后狠狠的磕上了时渡之剑的剑身,虽然从我的角度看不到身后那把诡异的长剑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我能感觉得到,正在伴随我的血液一同喷涌而出的,还有异常强大的以太能量。

“理之子!我不会坐视你胡作非为!我会造出第二个资讯聚合体,哪怕那要花上一万年!”

被时渡之剑的异变所彻底激怒的布雷特纳挥手向他身后的“孩子”们下达了朝我开火的命令,但在那些呼啸着飞向我的枪弹对我造成伤害之前,它们中的大多数都被一具突然出现的“钢铁棺材”给挡住了。

“嘿,鬼畜王,风头可不能都让你抢光,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赶快去做,我可撑不了多……”

从那台被擦得发亮的AS中传出的是斯特劳斯的声音,但这家伙还没把话说完,就连同自己的座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可惜,希鲁,看来运气不在你那边~”

碍事的东西不请自来又不送自走,大起大落后的布雷特纳脸上再次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眼看不远处的多萝西就要再次朝我开枪,一个黑红色的身影突然从旁边一具破碎的尸体中蹿出,不由分说的就用手枪顶住了布雷特纳的脑袋。

“运气也不在你这边,怪胎。”

说话的是罗塞莉少尉,在身后越发强烈的光芒中,我只能看清她那张已经被血水染红了半边的脸庞。

“居然还没死,我看你比起乌鸦更像是蟑螂。”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死于你拙劣的诡计之下,因为希鲁还在等我,敢打他的主意,我绝对饶不了你。”

死死抓着布雷特纳的蕾拉说出了让不顾一切的专心引导着时渡之剑的我无比分心的台词,结果下一秒,她的左肩和右大腿就被从黄衣少女的长袍下突然冲出的机械触手给刺穿了。

“我也饶不了你,行星联合的人渣。”

无情穿刺了威胁自己生命的“乌鸦”,反客为主的“玲”从长袍下伸出了更多的触手打算将那可怜的女孩当场肢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魁梧的身影一把抓住了那些触手,力量之大,甚至让那些坚韧的金属制品都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形。

“老混蛋,现在是第二回合。”

能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现在演播室里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受到了过多的以太辐射而变异了的李维伊。此时的他只剩下了半截身子,当意识到少尉刚才就是从他被炸飞的另外半截身子下方冲出来的之后,我这才体会到之前布雷特纳嘲笑他因人性而败的台词有多么的讽刺。

“不必多说,臭小子,等收拾完了那老混蛋,下一个就轮到你。”

漂了一眼依然被绑在长剑上的我后,李维伊咧开嘴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慌乱的黄衣异端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可怕微笑。

被抓住触手而动弹不得的布雷特纳本想呼叫多萝西们的支援,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孩子们已经陷入了跟一个矮个子“幽灵”的苦战,更别提附近还有一台鬼魅般时隐时现的AS在不断的捣乱了。

“这怎么可能……强行给剑充能反而开始让漂流地带的时空连续性稳定下来了吗……但这么一来,我也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明显被逼入绝境的布雷特纳转头看向先前我们藏身的掩体,看到他的动作,我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

果不其然,迎着他的视线,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黑影将他放置在那边的战术核弹头给拖了出来,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就在演播室中多次出现过的“佣兵王”夏恩。

“开启起爆装置,夏恩,把这些混蛋连同整个漂流空间都炸到地狱里去!”

一见到“同伴”现身,黄衣少女就激动的喊了起来,不过夏恩并没有照“他”说的去做,而是一边摇头一边朝对他寄予厚望的博士竖起了中指。

“我才不会像个二逼一样的炸死自己,触手废宅。”

他不无轻蔑的对布雷特纳这么说道。

“我会活下去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所以我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了,‘博士’。顺便一说,你真应该找一个大奶妹来当替身,这样或许我就不会告诉那些人,你的本体是那丫头身上的黄色大衣了。”

“……我就知道,你这人渣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势利小人!”

不但没捞到好处,反而还被曝光了真身的布雷特纳气得连背后的触手都开始发抖,要不是夏恩很快就从我们的时空中消失了,他的身体一定已经被黄衣少女拼死喷出的两条触手给捅了个对穿。

“啧啧啧,差不多也该到极限了吧,布雷特纳。”

在果断抓住了新伸出来的两条触手后,李维伊咂着嘴巴开了口。确实,算上绑在我身上的触手,布雷特纳这家伙已经伸出了差不多十五条机械臂,而以玲身上那件黄色大衣的容积,想藏两条触手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要说极限……你们也差不多吧……为什么你们都要去帮那个臭小子,你们真以为他那不计后果的愚蠢做法,能为永饶,能为人类带来光明的未来吗!?”

气喘吁吁的“玲”指着李维伊的鼻子发出了质问,作为对她的回应,缓过劲来的蕾拉不顾肩膀上的伤势,用力一挥,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少女的后背。

伴随着玲令人揪心的嚎叫,黄色大衣被刺穿的部位爆出了一大排耀眼的火光。火花和电流很快就顺着刀身打到了蕾拉的手上,而她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硬抗了所有的伤害。

“人类也好,未来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让希鲁活着,仅此而已。”

行凶的少女淡淡的这么说道,伴随着她的话语,原本紧紧贴合着玲的身体的黄色长袍缓缓的滑落了下来。

脱离了布雷特纳的控制后,那个长得跟蕾拉无比相似的女孩立时就口吐白沫的扑倒在了地上。眼看布雷特纳被制服,余下的多萝西们面面相觑,我一度担心那些人会为了“父亲大人”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好在最终她们的理智占到了上风,所有残余的克隆人最后都选择了缴械投降。

“真希望这一切发生在十分钟前……现在我说我要阻止你已经来不及了吧,混小子?”

背对着我的李维伊一边观看罗塞莉收缴那些克隆人的武器,一边似有所指的跟我搭起了话。

“是的,两分钟前剑体聚集的能量就已经超过了临界点。”

“干得不错啊,果然你小子才是废都最危险的生物,当初没把你直接宰了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哈哈,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看着眼前的结晶巨人伤痕累累的残破身体,我鼻子有些发酸,本来想说的俏皮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你为什么最后要选择帮我?”

注视着巨人的背影,我将心中的疑问吐了出来。

“少自作多情了,我不是在帮你,小子,我只是选了最不糟糕的那个选项……毕竟即使是接受了以太的恩惠的我,也有很多事情是做不到的,比如一次跟好几个往日的幽灵开战,或是去亲手杀死一个正在期待着‘爱’的傻姑娘。”

“李维伊,你这家伙……”

“得了吧,令人作呕的恶心话留着去跟你的女人说,离废都的崩毁应该还有一点时间,我最后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拜托……我?”

“对,能拜托的人也只剩下你了。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你活着离开了废都,我想要你去见我的夫人一面。”

“李心怡吗?”

“哈,你居然还记得,不愧是资讯聚合体……没错,就是李心怡那大傻瓜,你去告诉她,我为了拯救世界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让她忘了我,自己去过新的生活吧。”

“……就这样?”

“对,就这样。像她那样的好女人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爱她的好男人。这么一点小事,你小子可别说做不到啊。”

说着,李维伊将之前给我看过的那张照片轻轻的拍在了我的脚边,在那充满时代感的沧桑画面上此时已经用暗黑色的血液新添上了一排像是家庭住址的小字。

“喂喂,你不想听恶心的话,到头来却让我去跟你的女人说恶心的话,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啊,你要是个男子汉就自己回去跟她说,看她不拿搓衣板砸烂你的狗头!听到没有,李维伊……李维伊?”

一边默默的将地址记在心中,我一边故作轻松的调侃了依然背对着我的巨人,但这一回我的耳边没有再响起那家伙尖酸的反讽,只剩半截身子的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我的面前,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个跟孩子玩累了之后默默的坐着睡着了的老父亲一样。

“他走了。”

不等我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我的身边已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在时渡之剑发出的越发明亮的白色光芒的照耀下,艾吉斯和他的爱人——原联合军上校特蕾莎·贝弗莉一起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中尉……谢谢你刚才援护了我。我……”

依然沉浸在李维伊之死带来的巨大震撼中,脑子一团乱麻的我想强打起精神向友人表达谢意,但才说了半句话就声音哽咽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人生起起伏伏,有高潮就会有低谷,不必伤心的,希鲁,起码他也曾拥有过幸福,不是么?”

紧紧牵着爱人的手,艾吉斯的脸上露出了佛陀一般平静的面容,只可惜这份难得的平静没能保持多久,就在他的夫人那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的眼泪中冰释瓦解了。

“要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为了我们以身犯险,谢谢你在废都里和废都外所做的一切,我一直相信你一定会来拯救大家的,但这并不是一个救援任务,对吧,下士?”

一边安抚着哭泣的妻子,艾吉斯一边冲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个苦命的男人,因为现在我正在做的事情已经让所有那些我将要说出口的谎言都变得无比的苍白无力了。

“……还有多久,格林?”

就在这时,痛哭中的贝弗莉抬起了头,艾吉斯似乎不想让她说话,但最终她还是固执的开了口。

“我不知道。”

看着已经哭红了眼睛的女店长,我摇了摇头,决定实话实说。

“也许下一秒就会结束,也许会持续一整天,甚至一整年。”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们……呜呜呜呜……我不想死……我还要去听V家的演唱会,我还有好多好多想吃的东西,好多好多想去的地方……呜呜呜呜……艾吉斯……呜呜呜……为什么会是我们啊……呜呜呜呜……”

“别说了……特蕾莎……别说了。”

贝弗莉崩溃的大声哭了出来,她哭的是那么的伤心,甚至让不远处那些正在投降的多萝西们都有了反应。

面对妻子撕心裂肺的质问,艾吉斯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抱得更紧,无话可说的我只能目视着他们的身影在纯白色的光芒中越来越淡,最终无可遏制的消融在了空气里。

“普罗米菲让把这些计算数据交给你,但看样子,你已经用不到它们了吧。”

在艾吉斯和她夫人消失之后,紧接着出现的是斯特劳斯,这一次他没有与他的AS一同出场,而是拿着一张写满了公式的纸条徒步来到了我的面前。

“听说你要炸了整个废都。我觉得这么干也没什么错。毕竟,你看……这里没水没网又没电,还满街都是怪物,对我这种人来说,待在这还不如下地狱呢。”

“斯特劳斯……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白痴,我又不是来否定你的,这是我自己选的生活方式,我不会有一丝悔恨……倒是没有了你和整备班那班蠢蛋,我在地底下说不定会很孤单呢。出去之后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把肖恩他们都杀了?老爷子就算了,我一定在这边天天烧香,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说什么蠢话呢……你还是在地底下找个妹子好好过日子吧。”

我笑着调侃了这个没正经的室友一句,肖恩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先一步驾鹤西去了的事实,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差不多了,我这路人甲就不再继续占用女主角的宝贵时间啦,那么再见了,鬼畜王,我们来世再见吧~”

傻笑着冲我挥了挥手上的纸条后,斯特劳斯的身影也很快归于虚无,本来我以为在他之后登场的会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结果接下来出现在白光之中的却是阿尔伯特。

“哼,小子,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啊?不过本来预想中感动的重逢变成了个糟老头子,任谁都会很失望吧。”

“阿尔伯特……你……”

“哈,就算失望也不用表现得那么明显嘛,其实那个小丫头不是不想来,只是有点害羞又有点紧张,所以就只能靠我先出来暖暖场了,虽然你可能没什么话想跟我说,但在这一切结束之前……我还是有些话想跟你说的。”

“什么话……你要斥责我没有按照你的计划来‘解放’永饶吗?”

“哈,都这种时候了,再说那些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说着,阿尔伯特咧开嘴笑了起来,从他爽朗的笑容中,我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负面感情。

“只能说并不意外,希鲁·格林。你跟我是一种人,像我们这样的人,会把某些更加崇高的东西放在个人的理想和信念之上,只不过我选择了‘祖国’,而你选择了‘自由’,或许冥冥之中,我们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吧。”

“……你觉得我能成功吗,阿尔伯特?”

“成不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执着向前,不惧万难的心。也许事情最终不会发展成你希望的样子,但旅途中留下的足迹不正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吗?”

“果然,‘忧国者’,你只是认同我的意志,而没有认同我的选择吧……”

“哈,谁知道呢,也许我们都是对的,也许我们都是错的,将来历史一定会对我们的所作所为做出公正的评判。时代会继续前进,生存下来的人也有义务继承逝去之人的意志。所以记住我的话吧,理之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的祖国,我们诞生的这颗美丽星球,永饶星,它值得我为之牺牲,也值得你为之战斗。小心阴影中的敌人,他们的目标不止是时渡之剑,甚至不止是‘遗产’,他们要夺走的是……永饶的明天。”

说完最后这句话,不等我做出回应,阿尔伯特的影子已经隐没在了完全充斥了整个演播大厅的炫目光芒之中,那些白光是如此的耀眼,使得我几乎看不清不远处的罗塞莉少尉和那些不知所措的克隆人。

正当我一边担心着时渡之剑的超载情况,一边期盼着与贝拉的相见之时,一道远比大厅里的光芒更加摄人心魄的圣洁白光击穿了我所在的这一整个空间。

光芒中,我看到蕾拉正大步向我冲来,但就在她即将接触到我身体的那一刹那,我被那片圣洁的白光给彻底的吞没了。

在光芒的笼罩下,包括时间在内,我所熟悉的一切东西都不再运动,这类似脑波链接一般的奇异感觉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终,一望无际的纯白之中总算混入了一抹异色。

我原以为即将到来的会是我满心期待着的“她”的倩影,但真正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我做梦都不想再见到的那个“至高”存在。光是注视着对方的形象,我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与渺小,那种感觉就仿佛世间所有的词汇都描绘不出我面前之物的伟大与纯净。

“永恒。”

在因对方的出现而爆发的强烈的能量漩涡中,我脆弱的血肉之躯分崩离析,只剩下了名为“意识”的东西留存了下来,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能产生只有身为人类时才能产生的各种感觉,就好像现在的我还有人类的身体一样。

“不愧是资讯聚合体,不但能识别我,还能记得我的名字,但我其实更希望你能记住点别的东西。”

“永恒”,这个由纯白空间中的黑色空洞所组成的巨大的眼珠形状的物体,一上来就把我给夸奖了一通,不过我们的意识交流完全没有障碍,所以我能听得出来,事实上这家伙对我的再次“到来”并不持欢迎的态度。

“这是你第几次登上阶梯了,小家伙?在一个周期内三次突破临界点,即使我的脾气再怎么好,也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赶在对方发火之前,早已被巨大到难以形容的能量所包围的我赶紧摆出了一副低姿态。

“打扰到你真的十分抱歉,请你相信,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我对‘阶梯’啊,‘理想乡’啊什么的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想要的只有摧毁时渡之剑,只不过用能量超载的办法来破坏它好像不怎么管用……”

“当然不管用,那把所谓的‘时渡之剑’,用我们的话来说,其实是个次元信标,或者说次元锚,因为能量只会自发的从高维度向低维度运动,所以任何想要登上‘阶梯’的知性体,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让自己不被这股自高维度而来的能量流给冲走。”

“……所以,我折腾了半天,只不过是给剑冲了足够的能量,然后让它把我又送回到了这里?”

我一脸错愕的盯着大眼珠子,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苦闷,好在“永恒”听完我的解释后并没有生气,在沉默了一会后,它将自己的身体稍微转动了一个角度。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一早就说过,你那个愚蠢的选择和那些无可救药的妄想只是在白白浪费自己的机会。连‘向量’都无法理解的蝼蚁们注定不可能得到任何幸福,他们只会不断的犯错,然后不断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而犯下更大更多的错,终其一生碌碌无为,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你说的没错,维度啊,次元啊什么的这些概念,确实不是我能理解得了的东西,不过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我在用我的方式努力,就算不能成功,我也得到了宝贵的经验和心灵上的成长,不是么?”

“又是这套‘虫豸也有虫豸的追求’的无聊说辞,你就这么喜欢自己欺骗自己么?我还以为经历了一段本来都没理由发生的冒险之后,你的心灵真的能有所成长呢。”

“永恒”对我的回应嗤之以鼻,大概在这个傲慢的家伙眼里,注定得不到好结果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去为之努力吧。

“作为高次元知性体,‘永恒’,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如果我想知道的话,那就一定会知道,但很显然……‘真理’,你这条小虫子并没有重要到需要我特地为你分心的程度。”

“那你到底会对什么‘分心’?我在废都里也看到过你,你会屈尊纡贵来这种地方,一定也有你的理由吧。”

“确实有我的理由,但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让我猜猜,你想讨好我,然后再次得到一个选择的机会,是这样么?”

“不,再给我选一次,我也只会在原地踏步,以我的能力救不了废都,只会不断的去伤害那些信任着我和期待着我的人们。”

“哦,突然开窍了?以低次元知性体的平均知能水平来说,你的学习能力还不算差劲。”

“谢谢你的夸奖,像你这么聪明的……呃……眼球……应该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了吧。”

“虽然没太大的兴趣去猜……但你多半是想向我求助,让我帮你来消灭这个麻烦的维度裂隙?”

“拜托了,如果是你的话,解决这种程度的问题肯定比把我送回过去还要简单。”

“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如果关闭维度裂隙真有这么容易,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分心’呢?”

“永恒”不动声色的将“皮球”又踢回给了我,听它的口气,似乎是在试探我,等着我亮出自己的底牌。

【这家伙,连时渡之剑的原理都一清二楚,不可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维度裂隙。它会赖在这里,一定是因为某些连它也没法做到的事情,但像它这样的高位存在,到底会被什么事给难住呢?】

迎着“永恒”的轻蔑注视,我开动脑筋思索起高次元生命体的“极限”。因为无法理解四次元乃至更高的次元,我只能将自己代入“永恒”的位置,如果像我这样的三次元生命某一天找到了君临二次元宇宙的方法,那么在那个维度中,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

【根本不可能有,维度干涉是绝对的,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别说干涉了,我甚至可以创造出一个乃至无数个完全合乎我心意的二次元宇宙,所谓的“神”也不过如此了吧……等等,如果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法做”呢?毕竟三次元生命不止我一个,“神”也肯定会不止一个,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稍微转换了一下思考方向后,我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能理解“向量”,随意把玩时空,在三次元的世界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永恒”,在它降生的那个维度,在它的同伴们面前就未必还有如此大能了。我还记得它曾经亲口说过自己并非“永恒不灭”之物,既然如此,它就必然不会拥有比“时间”本身更加漫长的生命,换言之,它绝不可能是“唯一”的,这也就意味着,它的所作所为,同时也要受制于某种“法则”或者说“道德”。

“精彩,居然能思考到这一层,我也不由得想好好夸奖你一番了。”

不等我开口说话,我的思想已被“永恒”全盘读取。在这家伙面前,我的一切都是透明的,对他来说,别说读心,怕是直接看光我的过去与未来也不比再转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更加困难。

“你猜对了,我确实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完成我的工作,所以这就是你能做文章的地方了,小虫子。”

情绪明显高亢了起来的“永恒”,离我的意识稍微靠近了一些,它这么做对我最直观的影响就是,我再也没法看清它那如山峦一般巨大的球形身体的全貌了。

“你要什么?”

我盯着大眼珠子的中心,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这么问道。

“或者说,我能怎么帮你?”

“很简单,我要你启动次元信标,将维度裂隙的覆盖范围扩大至整个永饶。”

“你说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永恒”来说,永饶星跟路边的小石头估计也没什么差别,他不可能去认同阿尔伯特“渺小”的理想。

“我能问问原因么?”

“你还真是对什么都很好奇呢,明明知能那么低下……”

“就算我真的是白痴,也不可能为了救火而放一把更大的火。”

“你要知道,虫子,某些时候,那反而才是扑灭火灾的最好方法。”

大眼珠子的傲慢不减反增,但最终它还是一本正经的把自己为什么要我那么做的理由给说了出来。

“实不相瞒,理想乡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有些脑波生物到处作乱,为了对付它们,我们那的聪明人需要一些三次元知性体的意识样本来对脑波网络进行一些……呃……‘深入的研究’……所以这个无聊的任务就被交给常年要跟低次元打交道的我了。”

“……于是你就跑来废都,放出‘线之巨人’到处抓捕并抽取三次元生命体的意识?我早该想到那些怪物跟你脱不了关系!”

知道事实后,我愤怒的反问了大眼珠子一句,其实当初在直面线之巨人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它们和“永恒”的关系,因为很明显这些家伙都具有不受次元束缚的“超越”的力量。

“很遗憾,这回你没有说对,那些被你称为‘线之巨人’的东西,跟我没什么关系,它们不过是理想乡的聪明人造出来负责采集样本的远距离操作系统,毕竟以我们或是其他高次元知性体的体量,光是在三次元‘存在’就会造成难以估算的严重后果……问题在于,那些东西的效率你也看到了,如果要用它们来完成采集工作,也许要耗费……呃……用你能理解的的概念来说——万年之久。”

“对你来说,一万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吧。”

“是这样没错,但我可没兴趣为了一个无聊的工作白白浪费那么多的精力,你要知道,三次元宇宙是很广大的,每分每秒都有数以十亿计的文明在尝试登上‘阶梯’。‘效率’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我不明白,如果真有那么多维度裂隙,收集样本不应该很快才对吗?”

“因为一些没法跟你详细说明的理由,样本只能在选定的几个裂隙中收集,而这个‘废都’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才想让我扩大裂隙范围,提升收集样本的效率?”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

说到这里,大眼珠子顿了一顿。

“另一方面,这也是关闭维度裂隙的最简单的方法。”

“……是这样么?”

“哈哈,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吧。你想将被莫比乌斯球影响的区域的维度向量还原,而我也想关掉维度裂隙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我们的诉求是完全一致的。”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扩大了范围,然后呢?等上个几十年,让你的创造者们驱使着线之巨人在永饶星翻江倒海的到处抓人,等抓够了,你再帮我把裂隙关上?”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肯定不会帮我的。不是么,小虫子?你的想法我差不多都摸熟了。”

大眼珠子边说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虽然它没有任何器官可以“笑”,但我就是觉得这家伙在嘲笑我。

“放心吧,我是不会选择一个效率那么低下的解决方案的。在你扩大维度裂隙范围,让能量波席卷整个星球的同时,我会放出全部的远端操作系统趁势直接抽走沿途所有符合条件的知性体的意识。等到收集的样本足够了,或者裂隙的范围扩大到了极限,你再按我教给你的方法改变一下它的形状,将裂隙的覆盖对象从三维空间转变成对你们完全没有影响的四维时空,那么我们的麻烦就全都解决了,接下来你只要把剑**彻底关闭这个维度裂隙就完事了。”

“……这么干的话,会有多少永饶人死掉?”

“不多,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大概也就一千万左右吧。”

“一千万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我也明说好了,就算你不答应,那些人也迟早是要死的,也许会死于和其他人类的内斗,也许会死于异维度生命体的入侵,当然,更可能的死法是疾病和衰老,以这些人的命来换取人类社会的长治久安,你不觉得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么?要是放着维度裂隙不管,将来要死的人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哦。”

说这些时,大眼珠子的笑容完全没有褪去的迹象。虽然我也想过向这种超乎常理的存在请求帮助肯定要付出超乎常理的代价,但一千万条生命,三分之一的永饶同胞,这对我来说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亲手屠杀一千万人来换取人类的存续么?”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提议——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人类文明撑不撑得到维度缝隙真的对他们的产生影响的那一天还是未知数呢,在那之前,自毁倾向严重的他们说不定早就变成宇宙中的一抹尘埃了。反过来说,就算你按照我的方法解决了这个维度裂隙,也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人类社会中所有的矛盾和问题。总有人会打着‘大义’的名号,继续用各种他们无法掌控的危险科技来花式作死,让你此时此刻做出的所有挣扎和牺牲全都付之东流……这么一看,人类这种低次元生物还真是可悲啊。”

“……”

“永恒”毫不掩饰自己对人类的鄙视,当然,他所谓的“人类”也包含了像我这样的人造生命体。

“我会怎么选……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

我盯着眼前巨大的眼珠,咬着嘴唇一字一顿的这么问道。

“当然,就算你不想为其他人做决定,‘决定权’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去到那些本来就没资格使用它的芸芸众生的手里。这不是有能者的权力,而是有能者的义务。‘真理’,你是无法也不会去推卸自己肩头的责任的,不然你根本不可能数度登上‘阶梯’来直面自己的命运。”

大眼珠子傲慢的言辞完全击中了我的软肋,在命运的天平上,我要做出何种选择,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对不起,普罗米菲,果然,我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类失去未来……哪怕这只能稍微拖延一小会那个必然的结局,也请让我用自己的方法来守护我们的世界吧!】

这么想着的我暗自下定了决心,虽然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巨大牺牲,但我一定要将希望的种子留存下来。阿尔伯特说的没错,只要有人,就能创造出人间奇迹。经历了这场磨难之后的永饶,也一定会像曾经的地球一样,再次焕发出文明的光辉,成为能让它的孩子们引以为傲的伟大国度。

“我准备好了,让我们开始吧,永恒。”

“没有其他想说的了么?比如求我给你开个后门,让所有跟你相熟的人类都存活下来这样?”

“没那个必要,如果我也是适格的样本,你大可以把我的意识也拿走。”

“哈哈,搞了半天,你还是跟之前一样蠢啊……不自量力的低次元知性体我见过很多,像你这么蠢却又能登上‘阶梯’的存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少见……难道这就是你的创造者的目的?让一个保持者孩童般纯净心灵的蠢货来为人类的未来做出决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它’还真是煞费苦心,也许正是因为有这种一直忧虑着遥远的明日,肯为种族的存续殚精竭虑的家伙存在,充满缺陷的人类文明才有办法延续至今……哼,我明白了,就让我稍微回报一下‘它’和你给我带来的‘乐趣’吧。”

说完,“永恒”庞大的身躯突然消失了,诺大的白色空间中,只剩下了一个跟我的手差不多大小的能量光球。

【握上去。】

这是此时已心如止水的我脑海中产生的唯一念头。

就在我用自己那并不存在的“手掌”紧紧握住光球的一瞬,遥远的星空,无数的知识,远比“时间”还要久远之物,远比“宇宙”还要宽广之物,一股脑的闯入了我的心中,瞬间就让我的感知和灵魂升华到了一个我之前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高度。

挥手点亮“光明”,覆手熄灭“黑暗”,难以置信的力量,直抵星辰的视界,遥远空寂却又紧密充实,无限,无尽,无垠的道路在我面前缓缓延伸,只要手握光球向前踏出一步,永恒的理想和极乐之乡便会向我敞开大门!

“希鲁!”

就在我即将抛弃所有的人性,挣脱所有的束缚,与“时空”本身融为一体,升华为“超越之物”的关键时刻,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熟悉的呼唤。

顺着那个空灵的声音,我义无反顾的回过了头。

忧国者的肖像(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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