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我，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的视线让我不敢直视。也许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很重要吧，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

我记不记得，在她看来重要吗？如果重要的话，她就不应该明知故犯。她应该知道，我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而且她也应该不会故意惹我生气才对。

毕竟，就算我真的会因为她的行为感到烦躁，又有什么意义呢？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所以她的这个问题真的有够无聊，我很成熟，我觉得自己应该很成熟，故意惹别人生气这种幼稚的做法在我看来真的很可笑。

“都这么久了，谁还会记得当初随口说出来的话？傻不傻啊。”

我端起碗，小口的喝着面汤。并不是因为饿，仅仅只是因为，手里的碗可以很有效的挡住对面那道复杂的目光，也可以很有效的遮住我现在无比僵硬的脸庞。

她很了解我，我也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无法说谎。她能够轻易地看穿我，三年前可以，现在依然可以。所以我用碗遮住了表现在自己脸上的真实想法，就像是一张面具。

“……，说的，也是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肯定是个傻瓜。”

余光中的她，正在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放在桌子上的纤纤玉手，葱白如玉的手指不停的相互交缠着，似乎在表达她此刻纠结的心情。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红润的嘴唇轻微开合，隐隐露出两颗晶莹的贝齿。

她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孩，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可熟悉她的我却很清楚，她从来都不像外表那么冷漠。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外表的冷淡，往往只是在掩饰内心的炙热。

就像在她面前无法说谎的我一样，在我面前，她从来都不会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我觉得，只有在我面前的时候，她才是个真正的女孩，会生气，会失落，会开心，会难过，会用各种各样的肢体语言来告诉我她的真实感受。

而我，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出内心世界，不虚伪，不说谎，不会用虚假的表情来面对她。

因此，我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现在的心情。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很清楚的向我传达了她现在的心情。她不开心，甚至可以说难过，就像当初她在跟我说到那条已经死掉的爱犬时一样。

爱犬……吗，就算她再不舍，再痛苦，那也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而且她不是重新找到了一个可以代替那条狗的家伙吗？所以就算我离开她，她也可以像之前那样，重新找到一个可以取代我的人。

我可以替代那条可恶的狗，自然也会有别人能够取代我。如果我真的是不可取代的家伙，当初她也不会离开。

“如果吃完的话，我就收拾了？”

“嗯。”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也不想看到她此刻失落的表情。我需要找一个理由回避她，而收拾碗筷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哗啦啦……”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入手冰冷，让我原本烦躁的内心也逐渐的开始平稳起来。身后没有了那双让我焦灼的视线，所以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那扇半掩的房门。

也许，她已经无法忍受我的冷漠了吧。在她的印象里，我应该还是当初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傻瓜，然而现在的我却对她表现的如此冷淡，这种反差肯定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要不然，她也不会露出那种痛苦的表情。

不过，这样就好，慢慢的变淡，慢慢的生疏，然后就算离开，彼此也不会受到伤害，最多也就是感到一丝失落。你看，谁都不会受伤，多么完美的结果。

是啊，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结局，让她慢慢的放下，也慢慢的成熟，不再被那些幼稚的回忆束缚，也不用带着愧疚的心情来面对我。

能够想到这种地步，我还真是厉害。

我想得意的笑一下，为自己想到的美好结局祝贺，可我却笑不出来。即使嘴角已经上扬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但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

啊嘞，奇怪，明明想到的是个美好结局，可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好像，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一样。即使跑到了阳台，打开了窗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有些清冷的秋息，胸口处的窒息感依然不见好转。

我开始慌张，这么明显的痛苦绝不能让她看到，绝不能让她感受到我的痛苦，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她不应该对我产生愧疚，也没有理由觉得有愧于我，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别人施舍的好意，即使那个人是她。

从制服上衣的内侧口袋中摸出一个有些发皱的盒子，我颤抖着手，缓缓的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我并没有对香烟产生依赖，所以这包用夏月留给我的饭钱买来的香烟，仅仅只是少了寥寥几根。

有些辛辣的烟雾在我口中缓缓弥漫开来，不是什么好烟，所以抽起来感觉很呛。当初的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却仍然会喜欢抽烟。

我还记得在她听到我的疑问时脸上浮现出的那抹笑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这种表情，像是天山雪莲般纯净美丽，也像是天山雪莲般凄美，孤独。

“因为，无聊啊。人在没事做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所以为了能够平静下来，就需要用这个东西来麻痹一下自己。”

于是，我也学着抽烟，不是为了装逼，也不是为了麻痹自己，我只是想要感受一下她抽烟时的心情。因为这是她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努力让自己也变得喜欢，说不定这样做的话，就可以跟她变得更加亲近。

可是，我终究是没能体会到她的心情，所以在她离开的那天晚上，我笑着告诉她：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抽烟了吧，荔枝露也少喝一点，那东西对牙齿不好的，就算想喝，一天也就喝个一两瓶差不多。学着自己照顾一下自己，别随便，再到处乱跑了……”